南山雾隐

第十五章 南疆往事(1)

    事情告一段落,大家便各自回去。三石得了灵丹,自回驻地修炼。夏小宛和孙艺便也辞行。送二人到山顶,孙艺自觉的闪过一边,让夏小宛跟陈之远单独说话。

    两人都沉默半晌,还是夏小宛道:“你丢了东西都没发现啊?”

    陈之远一怔:“什么东西?”

    夏小宛拿出一块玉佩,陈之远看了赶忙接过,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听夏小宛道:“救你的那团火,应该就是这块玉佩发出的。”

    陈之远握着玉佩,感受着玉佩里的温热,点点头道:“是的。要不是这团火,我就被青溪给夺舍了。”

    夏小宛道:“那你要好好谢谢人家啊!”

    “嗯?”

    “不要装傻,我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夏小宛直直的看着陈之远,叹口气,幽幽的道:“那个俞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呢?”

    不等陈之远说话,夏小宛放出自己的飞舟,御空而去。

    孙艺这时走过来,也放出飞舟,一只脚踏上飞舟了,又退回来。对陈之远道:“当时毒丹炸开,小宛是第一时间扑在你身上,将你护住。感情的事确实没法勉强,但真的很伤心伤神。所以啊,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的好。你自己好好思量吧。”说完踏上飞舟,挥挥手,也自去了。

    陈之远站在山顶,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任山风吹拂,心中空落落的。

    又过几日,陈之远独自去大南山宗祠,拜见叔祖洞阳真人。

    谢过叔祖的关怀,细细讲述了青溪洞府之行,然后将天鳞图、蒲团和披风取出,交给洞阳真人。披风也是事关碧鳞蛇族,陈之远思量一番,决定一起交给叔祖。

    陈之远道:“侄孙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几件东西,特向叔祖请示。”

    洞阳真人看着这几件物品,久久不语。

    陈之远见状,心下渐渐不安起来。察觉陈之远的不安,洞阳真人道:“不用紧张,我只是见到这几件东西,想起些往事,有点感慨罢了。”

    陈之远道:“叔祖认识青溪上人?”

    洞阳真人摇摇头:“不认识,但久闻大名。四百年前,我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也是筑基境修为。筑基中品了。你祖父比我慢一步,也到了筑基境中品。本来想随怀镜老祖去北疆的,老祖说北疆太过凶险,叫我们在此地再历练些时日。等修为再高些,再去北疆。我和你祖父就在川南黔西滇北这一带闯荡。那时候年轻啊,做什么都很热血很有劲头,手里又不缺灵石,渐渐的,我俩还闯下了不小的名头。”

    洞阳真人看着茶杯里的热气,缓缓讲述年轻时候的故事,勾起尘封几百年的回忆。

    四百多年前,或者我们准确一点说,四百三十七年前,上皇退位,专注修炼,为飞升做准备。传位给太子,太子即位,就是现在大夏的天子。第二年改元章和,所以民间也称章和帝。章和五年,皇帝推行新政,整顿天下修真门派和世家。有支持有反对,总的来说,支持的多,还算顺利。章和三十三年,改革边军,撤去各地镇守使,设布政使司。大南山陈家老祖陈怀镜就是在这时被调往北疆的。

    边军改革调动,加上之前不支持新政的各门派世家,趁势鼓动,南疆几个藩属国趁乱造反。不仅南越,西夜郎和南诏都造反称帝。

    章和四十年,朝廷发兵平叛。原来几个镇守使的家族子弟,都被征召入伍。陈松阳和陈洞阳也在此时加入朝廷平叛的军队。二人修为不错,在川南一代声名不小,又是镇守使后辈,一进军营,备受推崇,入了飞羽营任职把总,统管四五百人的低阶修士。战斗中,二人身先士卒,奋勇争先,屡立战功。修为也逐步增长。等到南疆叛乱平定,二人都已突破致丹境修为,被怀镜老祖招到北疆去了。

    在南疆游历和平叛的那些年,洞阳真人跟南疆各族广有交游,对南疆妖族也很熟悉。这青溪上人,在当时可是南疆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洞阳真人兄弟二人闯下的名气,不过是在低阶修士中的名头。青溪上人当时已经是元婴境高品修为,是碧鳞蛇族的圣子。那就是碧鳞蛇族下一任的族长。以碧鳞蛇族的血脉天赋和秘法,青溪上人甚至能够越级挑战化神境中品的修士而不落下风。

    南诏叛乱,碧鳞蛇族组建的碧鳞军,正是反王阿苏纳座下三大主力军队之一。青溪上人就是碧鳞军的统领。

    在叛乱中,碧鳞军对朝廷军队出手最狠,甚至到了只要是人族,不管是不是朝廷的人,都会疯狂屠戮的地步。连南诏内部都对他们有很大的反对声音。朝廷军队对碧鳞军设下圈套,加上南诏内部反对碧鳞蛇族的人的推波助澜,碧鳞军陷入重围,最终全军覆没。青溪上人勉强逃脱,传讯给族人求援,却至死都不知道,他的部族遭遇更惨。碧鳞蛇族族地被围,全族上下被屠戮殆尽,神坛被毁。

    这是当年的一桩悬案。有的说是朝廷平叛军队所为,有的说是碧鳞蛇族的敌对部族所为。甚至有的说是南诏王阿苏纳为后来的投降,向朝廷纳的投名状。

    飞羽营参与了围剿碧鳞军的战斗。不过当时陈家兄弟都是低阶修士,自然是不会对上青溪上人的。

    经此一役,碧鳞蛇族算是在南疆除名了。可能会有些许遗漏,但这些年没有以碧鳞蛇族的身份公开行事的。毕竟,在官方的名单上,碧鳞蛇族依旧是逆贼。

    夏小宛的祖父夏炎当年就是陈之远祖父陈松阳的部下,本就是世交好友,战斗中也成长为极好的搭档。只是后来陈松阳去了北疆,夏炎留在了川南道,如今是飞羽营统领,受川南道节度。

    南疆跟朝廷的关系很是复杂。即使当年平定叛乱后,朝廷也没有直接设立郡县,而是依旧保留藩王属国。民间的关系就更复杂了。修士之间的交流、争斗甚至仇杀,从来就没有断绝过。比如洞阳真人,在南疆就有很多的朋友,以及很多的仇敌。朋友里有妖修,仇敌里有人族。恩怨纠葛,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清的。

    听叔祖讲述年轻时的故事,陈之远感觉很是有趣。尤其那些御剑千里,快意恩仇的事迹,对于重生一世的陈之远来说,就是向往的生活。明明自己重生了,也成为修士了,怎么还是沦落为一个为了还债,努力工作的社畜青年呢?你看这次为了多挣点灵石还债,差点把小命都搭进去了。说起来是经营自家庄子,从种子到灵草,依旧要受垄断巨头的盘剥。都是筑基修士,怎么跟老祖当年差距那么大呢?

    把这念头跟叔祖一说,洞阳真人也忍俊不禁:“你呀你,今天背的这些债,不也是你自找的吗?想办法还了债务,开创出一片自己的事业,不也是另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事吗?至于游历闯荡,总有机会的。到时候好好看看这天地之大、江湖之广。”

    陈之远道:“这些都太远了,我还是先顾着眼前吧。叔祖,这几件东西,我该怎么处理呢?”

    洞阳真人道:“当然是上缴朝廷了。青溪上人是当年朝廷重点要抓的叛逆,如今发现了,还有别的人知晓消息,那可瞒不住。所以直接上报,怎么处理,朝廷说了算。”

    陈之远道:“朝廷总不能让我们几个白忙一场吧?”

    洞阳真人笑道:“你这是掉钱眼里了?债务压力真有这么大?要不要叔祖帮你还上?”

    陈之远苦笑道:“叔祖别开孙儿的玩笑了。我自己还,但确实缺口不小。本来指着这次探洞能补一补亏空的。这下好了,上缴朝廷,顶多给个嘉奖令。”

    洞阳真人道:“那可未必,看怎么上报怎么运作吧。你不必操心了,我会给你安排好的。”

    陈之远又道:“叔祖,我还有些疑问。”

    洞阳真人道:“你说说。”

    陈之远道:“我们第一天进洞,连续两次被天鳞图击晕,为何那时青溪上人没有出手呢?他那时要是出手,我恐怕毫无抵抗之力。”

    洞阳真人笑道:“你运气好啊!不是玩笑,要是在两百年前甚至一百年前,你这次贸然之举,估计是逃不过被夺舍的。但现在嘛,危险就小很多了。你也知道,那只是青溪的一道残魂。这么多年过去,灵力早就消散的差不多了,平时只能以类似龟息之态沉睡。你们要不是去移动他的遗体,估计他都不会醒过来。”

    陈之远道:“他不会在阵法里做点警示吗?一旦有人闯入,阵法立刻惊醒他。”

    洞阳真人道:“肯定是有的,那个姓王的修士估计就遇上了,所以受伤严重,甚至因此死了。但还是那句话,年代久远,当年的青溪又是重伤逃串的丧家之犬,阵法未必布置的多精细,灵力也早就消耗得见底了。”

    陈之远还是有点疑问:“为何青溪不去夺那个姓王的修士的舍,而要找上我呢?”

    洞阳真人道:“夺舍这个事,重点还是肉身与神魂的契合匹配。契合与否,要看想要夺舍的修士自己的感觉。我们也没法找到夺舍成功的修士问问,什么样的感觉让你觉得合适呀?”

    陈之远自己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