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泠然，凉风袭人。姑娘们衣衫半透，轻歌曼舞，很是撩人。场中歌舞的女子，不全是傀儡。此时正在弹唱的如月姑娘，就是江月阁最近力捧的清倌人。

    胡空很是中意。

    不过中意的不只胡空一人。江城南宜山上霄宗的太上长老洞虚子也看上了。

    上霄宗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宗门，但也不弱，又是地头蛇。洞虚子也是实打实的返虚境中品修士，并且修为有望更进一步。

    当然，洞虚子也知道胡空看上如月了。胡空代表胡家常住江城，修为虽然不如自己，却不能小看。真要为了一个歌姬撕破脸，对于洞虚子来说，不划算。传出去也不好听。但要他就此忍气吞声，拱手相让，洞虚子也丢不起这个脸。

    胡空知道洞虚子的顾虑，也不在意。今天来江月阁，一是多日不见如月，确实心里怪痒痒的。另一方面则是听说洞虚子办了场茶话会。邀请几位实力或地位相当的修士，一同品茗论道。洞虚子已经向江月阁的黎妈妈说好，要请如月姑娘参加。帖子写的极是客气，隐隐为如月姑娘抬了一手。这样就不是叫个歌姬去歌舞助兴，而是邀请如月姑娘以客人的身份正式参加。

    江月阁自然一百个愿意。如月能以客人的身份参加一位返虚境大能主持的论道会，那是极有面子格调的事。不光对如月有帮助，对江月阁的名气也会大大提升。

    胡空知道了洞虚子的这番盘算，很是不屑。所以算着日子来到江月阁，就点名要如月。黎妈妈好话说尽，胡空就是坚持要如月弹唱陪酒。黎妈妈也知道这是胡空与洞虚子斗法，可又两边都不敢得罪。眼见洞虚子派来接如月的人，早已在前厅等得不耐烦了，却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地乱窜，一点办法没有。

    崖顶的歌台，如月早已歇了下来，看着一脸淡然，只顾听曲喝酒的胡空，一脸哀怨。

    胡空看如月的样子，道：“你就这么想去洞虚子的那个论道会？”

    如月道：“不怕胡爷生气，奴家确实想去。再者说，洞虚真人特意下帖子请了，要不去，得罪了他，无论是江月阁还是我，都承受不起啊！胡爷就不能可怜可怜奴家吗？”

    胡空笑道：“那你就不怕得罪了我？”

    如月苦笑道：“哪个奴家都得罪不起。”

    胡空道：“你不必担心，洞虚子要有什么不满，我都接着，不会让你们难做。至于他那个论道会嘛，有什么好参加的？不过是他小圈子的自娱自乐而已。无非是以后你向旁人说起，可以抬抬身价。你要好好给我多唱几曲，陪我多喝几杯，我给你安排个更好的。”

    如月连声娇笑：“胡爷这么说，奴家可是当真的。”

    胡空道：“你认识我也大半年了，我可跟你说过一句空话？”

    如月一听大喜，起身向胡空福了一福道：“奴家就为胡爷再唱几曲。”

    旁边丫鬟递过琵琶，如月便再弹唱起来。

    黎妈妈再前厅被洞虚子的人逼得没法，只得再到崖顶，见如月仍在为胡空弹唱，心中也是气苦。上前向胡空媚笑道：“我的好胡爷，您老人家是痛快了，也可怜可怜我们吧？”

    胡空道：“正听到佳处，又来烦我。行了，我都跟如月说了。一切都有我接下。”回头对身边亲随道：“去告诉洞虚子的人，就说如月姑娘要陪我喝酒，没空去他那个会。”亲随领命去了。

    黎妈妈道：“只要胡爷高兴就好，只可惜我们如月没能多见识些大能修士。”

    胡空道：“你也别在这里碎碎叨叨的了，扰了胡爷雅兴。”

    黎妈妈一脸讪笑道：“是是是，胡爷见谅。”又向如月使个眼色。胡空见了道：“你不用使眼色，我一发跟你说了，免得你们心里七上八下的。过些日子，我们胡家会举办一场丹道交流会。参与的除了丹师，就是各宗门的主事以及江湖上有名望的修士。到时候所有的歌舞陪酒，都交给你们江月阁。会场有灵丹灵草拍卖，如月就是我指定的司仪。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黎妈妈大喜过望，连连行礼恭维不绝。如月也停了弹唱，敛衽向胡空深深拜谢。

    胡空挥挥手，黎妈妈自退下去。

    一直到后半夜，胡空才兴尽而返。并没有在江月阁留宿。胡空也好。洞虚子也好，都还维护着如月清倌人的身份。这是一种自持与克制，对外展示着自己的修养，也是对自身名望和背后势力声誉的维护。

    能扰乱洞虚子的安排，胡空很是得意。返虚境又如何？你洞虚子当真敢把我怎样？

    没有腾云飞动，就是安步踏月而行。

    任由酒意慢慢挥发，胡空体会着这难得的微醺之态。四周雾气渐渐升起，呼吸中水汽慢慢加重，似乎更添几分醉意。

    雾气越来越浓，醉意也越来越重。胡空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困意越来越深。就在他想倒下睡上一觉的时候，一声剑气清啸，撕破浓浓的雾气，将他惊醒。

    中埋伏了？为何袖中灵宠没有示警？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侧。

    一澜道人。

    一澜手里并没有剑，周身的剑意却如临崖飞瀑，飞泄而出。四周雾气很快被剑气破开荡平。

    胡空看看四周，先前以为走了很远的路程，却原来不过十丈。

    胡空笑道：“洞虚道友到底是忍不住了？”

    没有回应。

    一澜道人道：“不是洞虚。他那边没有动静。”

    胡空皱皱眉头：“那能是谁？什么实力？你能感知到吗？”耸了耸肩膀，胡空感觉自己的神魂空荡荡的，是真的喝醉了？

    一澜道人道：“你中毒了。”

    胡空一惊，旋又摇头：“我感觉不到中毒的反应，应该不是毒丹。”

    一个声音由远及近：“不是毒丹。就是一种发散的丹药，不过是药效加大了些。”

    胡空看着来人：“我就想着你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被杀了。”

    来的是济一真人。

    济一真人道：“多谢挂念，我就算死过一回吧。”

    一澜道人道：“确实算死过一回。”

    胡空神魂空乏，神识无法调动，很是恼火，道：“什么意思？”

    一澜道人道：“面前的，应该是济一的分身。”

    济一真人道：“一澜道友不愧是返虚境修士，竟能看得出来。”

    一澜道人一脸木然：“气息跟肉身还没完全融合。再过些日子，我可能就看不出来了。”

    济一真人叹口气道：“可惜我等不了了。”

    一澜道人不知何时，已拔剑在手：“那就上路吧！再体味一回死的滋味。”

    济一真人侧身闪开一澜道人四溢的剑气道：“这就上路，不过得带着胡道友一起走。”

    胡空道：“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右手一抬，服下一粒灵丹。

    刚才趁着说话的时节，胡空迅速查看了自己的情况，明白了济一所说发散的灵丹是什么意思。

    就是一种散功的灵丹。修士修炼时，如遇走火入魔，灵力或者神魂无法控制的时候，可以服用此丹。能迅速发散部分灵力和神识，帮助平复。不是毒丹，故而身上的灵宠灵器都没有示警。

    但真够阴狠的。自己完全没有察觉，估计再过些时候，等自己自行反应过来，全身灵力神魂早已散失殆尽。那时候，就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无回天之力。

    周身渐渐有些暖意，一丝微弱的神识，渐渐在神魂中苏醒。胡空知道族里备的丹药有效。深吸一口气道：“看来青元宫立派几千年，盛名无虚，还是有自己的独门手段的。”

    济一真人道：“都在我手里的玉简中，你要不要看看？”

    胡空道：“这意思，你给明泰的那块，是假的？”

    济一真人道：“也不算。那块玉简也是传承玉简，不过是早些年我为入门弟子们准备的，所以只有丹境以下的修炼内容。还想知道什么，一并问我。我保证让你明明白白的上路。”

    胡空嗤笑道：“就你？”

    一澜道人忽的劈出一剑，眼前的济一真人身形碎开。竟然是幻象。胡空受散神丹影响，神识不能动用，没有发觉，也还能理解。一澜道人返虚境修为，居然到此时才发觉。

    有古怪。

    只听得济一真人的声音在四周飘渺不定：“你知道青元宫最隐秘的手段是什么吗？”

    胡空下意识道：“是什么？”

    济一的声音很是惊讶：“不应该啊！黄云子既然倒向了你们，怎么可能不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们？”

    胡空不说话。

    又听济一道：“算了，我既然说了让你走得明明白白，就不妨通通告诉你吧。我青元宫最隐秘的手段，就是以灵丹成阵。”

    “不同的灵丹配合，可以结成不同的幻阵。困敌杀敌皆可。我早在此处布下大阵，不用阵旗法器，无论灵宠灵器，都不会有所察觉。胡空，你安心上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