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日。

    没人注意王二的消失，毕竟进山打猎几日不归是寻常的事情。

    而李辰逸隔三差五就能收到来自五夫人的侍女墨画送的食盒，对方什么话都没吩咐过，见面也是静悄悄的来，静悄悄的走。

    他甚至开口说过，如果有什么吩咐他必将肝脑涂地为五夫人尽忠。

    说了后，墨画也只是笑开了，坚持说这只是顺便，看他顺眼儿。

    李辰逸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这样一个小人物得对方这么花费心思吗？

    终于有一日，墨画在李辰逸下来巡逻差后，对他说：“夫人要见你。”

    高家堡的每个人女主人都有单独的院子。

    李辰逸不是第一次来属于五夫人内院，他之前跟着别人来过两次，所以一路上只是跟着墨画，低着头没表现任何好奇。

    他目不斜视，眼角余光甚至没放在身边的墨画身上。

    墨画一路上观察李辰逸，这个循规蹈矩的少年，那紧张的模样还真的挺容易让人生出同理心。

    “别紧张，夫人可是出名的和善人，且放宽心吧。”

    一个月来两人也见过数次，墨画对这个有礼数，懂进退的少年人挺有好感，这里从不缺想往上爬的，也不缺巧言令色的，但爬得路数要让人舒坦不是，墨画就看李辰逸顺眼。

    李辰逸似乎松了一口气，将一个没见过世面，又骤然得到关注的少年人表现得惟妙惟肖。

    他脸蛋红扑扑的，有些怯懦却在强自镇定，问道：“墨画姑娘，您知道夫人找我是为什么事吗？我怕待会不懂规矩冲撞了夫人。”

    “其实我也不知呢，”她确实不清楚，五夫人虽和善，但这和善却不是他们逾矩的理由，“平日里也没听夫人提到过。”

    李辰逸不着痕迹在短时间里将墨画瞬间神态印刻在心里，无论是眼底的疑惑还是细微的表情，都说明墨画的确不知情。

    到了宫门外还遇到高则诚，就是那位人称高家堡武功第一的高则诚，之前两人还见过。

    “这是要去哪？五姨有什么事情安排？难道差个护院的？”

    马上就是一年一度的过年庆宴，他刚出了宫门就遇到了墨画和李辰逸两人，五夫人是个喜静的，从高则诚还是少年的时候她院里就没添过什么下人，故而有此一问。

    “哪能呐，回少爷的话，这不是夫人看这人会一手美容养颜的功夫，让奴婢找来看看是否真有本事。”

    这事是墨画之前问的，李辰逸想着或许有利可图，便说自己会美容的本事。

    高则诚不置可否，脸上堆上了笑意，“那便快进去吧，别误了五姨的时辰。”

    “二少爷好。”李辰逸是等他们说完后才问好的。

    高则诚也没应声，笑了笑就离开了。

    李辰逸等在门外，等夫人的传话，这时旁边上走来一个见之忘俗的人。

    青年穿着青色织锦锦袍，五官精致，肤如玉瓷，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任何与之对视的人都能感到心灵上的平静，此人从骨子里就好似散发着圣洁味道，好像独独他是受上天眷顾而降临的，听说是高老爷的第四子，最小的一个儿子，高安鳞，五夫人所生。

    他从出生便体弱，曾被断言活不过十二，高老爷将其送往紫云道观养到十二才回来，后又跟在有名的教书先生身边学习，去年还考取了功名，因为要过年，这时才回到高家堡。

    越是了解高家堡，李辰逸才越了解高家堡的不凡，听高进有意无意提起，高家祖辈出过四品武官，后面也有人当过中三品的文武官员，只是后面没落了，还从南方乔迁到了北地。不过瘦死骆驼比马大，家族也有些人脉，才能修建城堡，屯养家兵。

    思绪平复。

    人是最复杂的生物，即使阅人无数，但看不透的人多如繁星，对于这类能让自己完美得犹如圣人的人，李辰逸格外慎重，让自己看上去像所有被高安鳞容貌气度摄住的小家丁，直到人走近了，才慌慌忙忙地拜道：“小的给四少爷请安。”

    至始至终，高安鳞都未将视线哪怕一秒停留在李辰逸身上过，越过他就走了进去，一路上下人请安声不绝于耳。

    约莫一刻钟后，高安鳞才从五夫人处离开，李辰逸被召了进去。

    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丝丝沁脾入肺，几个侍女围绕着夫人净手，递巾帕。

    五夫人一双芊芊玉手正摸着怀里的猫，玉指穿过白毛，若隐若现，单看手完全看不出这已是年逾三十的女人。

    那猫是五夫人的爱猫，见到李辰逸进来，“喵”了一声。听说猫是能见到死灵的生物，李辰逸自娱自乐想着该不会是看穿他的异世灵魂了吧。

    李辰逸没看坐在上首夫人，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道：“小的给夫人请安。”

    “起吧，可会蔻丹？”五夫人声音轻柔文雅。

    李辰逸想到之前墨画在门外回复的话，平静回道，“会的。”

    “哦？若是不会装会，我可是要惩罚的。”

    依旧是不轻不重的语调，气度雍容淡然，让人也不得不感慨只有大家族出身的女子才有这样的风采。

    “请夫人让小的试试。”

    他恭敬回道，并没有看到墨画投来赞赏的目光。

    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回答不会，那么现在他已经以欺瞒的名义打出去了，这世道要的不就是这随机应变的能力吗。

    这时候，便是不会也要会的，也幸好这步骤并不难，重点在于将花瓣的颜色搅拌均匀的过程。

    蔻丹因常取千层红的花瓣为原料，故而又名千层红。

    这染甲的风潮是从梁朝元守初年就开始流行的，宫内娘娘们的打扮爱好，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效仿。女子爱美，更是以此来彰显身份地位。

    几乎所有的官家女子，富贵女子都喜好寇丹。

    李辰逸庆幸自己前世记忆觉醒，对于这些东西有所了解，他躬身将桌面上的艳红色花瓣放入陶钵中，拿着器具将之捣碎。

    五夫人看着李辰逸将明矾加入陶钵中，用均匀的力道磨着钵里的花水，这是个细致的活，力道大了色泽就重，轻了就没浸透，要保持长时间一个力道需要很大的耐心和专注力。

    待到研磨得当，李辰逸将丝绵制成的薄片浸入花水中，等待完全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