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捕

上山(三)

    “啊?你们,不会要去当山贼吧?”

    “你瞎说什么,我们去把张霸天灭了,给你报仇不好吗?”赵瀚书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那寨里人有上百口呢,就你们两个人去,能干嘛?”

    “这你们就别管了,你们今晚且在这里住下,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只需将我们带上山,后面的事情不用你们管。”阿明本想让赵瀚书给两人再开一间房,李大却不肯,今日来偷东西,得幸两位大侠不追究,还要替自己报仇,已经感恩戴德了,哪里还敢让赵瀚书破费呢?赵瀚书也舍不得花钱,就让小二又添了两个人的被褥,让他们二人打了地铺,就此睡下。

    天已大亮,赵瀚书伸了个懒腰,起床一看,却发现另外三人都不见了,不禁感到奇怪,这李大李二山上过习惯了不敢睡太久也就算了,这个阿明前天晚上就没睡,昨天又经历了一场恶战,怎么也起这么早?穿好衣服下楼,发现阿明和李大李二正好从客栈进来,阿明拿了两坛酒,李大李二一人抱了一身衣服。

    赵瀚书见状说道:“呦,这大早上的就要喝酒啊,来,打开尝尝!”

    阿明一把拉住,“哎,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张霸天准备的。”

    “哦,下毒,对对对,这招好,轻而易举,不废吹灰之力。”

    “不不不,没下毒,就是请张霸天喝酒。”赵瀚书一头雾水,既然要请他喝酒,为什么不给他下毒?这么简单方便的办法为什么不用?李大似乎看出了赵瀚书的疑惑,解释道:“这个张霸天防备心特别强,每次吃饭饮酒,都会用银针试一下有没有毒,所以下毒非但没用,反而会害了自己。”赵瀚书恍然大悟,说道:“哦,买了两坛好酒,我们不喝,去送给仇人喝,还不下毒,缺心眼吗?”阿明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放心好了,这个啊,叫拜山酒,待会我们就假扮临县被剿灭的山贼,到云龙山去拜山,潜伏进去,再伺机而动,张霸天的脑袋准保一举拿下!”

    四个人两人同骑,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云龙山下,所幸李家兄弟身材瘦小,马倒尚未感觉疲累。这时阿明突然跳下马来,拉住赵瀚书的马,把赵瀚书拉了下来,说道:“兄弟,得罪了!”不等赵瀚书答话,李大李二早已用绳子把赵瀚书捆了起来。赵瀚书一脸懵,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阿明笑道:“我们投奔山贼,除了要送拜山酒,还要纳投名状啊!兄弟,你就先委屈一下吧!”赵瀚书一听立马明白了,忙赔笑说道:“几位兄弟,没必要没必要,一定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的对不对?不要开玩笑了,快给我解开,快!”只见阿明没动,李家兄弟也不动。赵翰书一看,也不管什么形象了,就开始破口大骂:“阿明你个乌龟王八蛋,我救过你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很危险的你知道吗。我要是被他们杀了怎么办?我跟你说我要是被山贼杀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个杀千刀的……”阿明也不管他,只一笑了之。就这样,李家兄弟扯着马,阿明扯着赵瀚书,赵翰书扯着嗓子骂,一路骂到了半山腰。阿明远远地便看到了云龙寨的山门,门的四周是一片厚厚的城墙,皆是用砖石垒起来的。这种砖,用沙土、水泥混上糯米水筑成,坚硬无比,一般用作守城城墙的构筑材料。云龙寨也效仿这种技术,看来这云龙寨对防御十分看重,不像某些山贼窝,就只顾一时劫掠开心,一旦官府攻上山,无险可守,要么投降,要么作鸟兽散。这云龙寨如此明白固本培根的重要性,大当家杨龙飞想必不是泛泛之辈。阿明查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论地势,云龙山不算险要,既没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也没有峡谷天险可以据守。但是山的周围却荆棘丛生,还伴有着许多参天大树,多年来无人管理,树牵藤,藤绕树,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除了寨门,其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上得山去。云龙寨把寨门用砖石一垒,开一道门,只要据守此门不被攻破,任谁都打不上去。阿明一边走着一边打量,不禁想到,倘若用火攻山,云龙寨被火一围,便只有寨门这一处逃生的地方,官府要是剿匪,岂不是很容易?想到这便把这个疑问跟李大李二说了,李大回道:“大侠有所不知,这山间气候湿润,林间湿气极重,而且这丛林之中长了一种特殊的树木,遇火整个树干便会往外渗水,点火的话根本点不着,充其量就放点烟。山上的人一看到烟远远地就用投石车投些沙土过来,就把火灭了,放火烧山根本不行。”阿明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赵瀚书依旧在不停地骂,没等走到山寨前,叫骂声已经传到了哨兵的耳朵里。哨兵一看,原来是李家兄弟二人,只是不知道另外两人是谁。但是想来是与此二人同行的,必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便想要戏弄一番,说道:“呦,这是谁啊,这不是二当家面前的红人李家兄弟吗?怎么?这次下山没偷到东西,偷了两个英俊后生回来了,没看出来,你们还有这个癖好呢?”说罢,两个哨兵哈哈大笑起来,李大只能赔笑说道:“刘钱哥哥说笑了,这两位是从临县过来,特地来投奔我们云龙山的,正好被我们两个碰到了,就顺路回来了,还望两位大哥代为通秉。”

    “哼,通秉?给你,你也配?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人,别他妈是官府的细作,再被我俩给放进去了。”

    说罢,刘钱走到阿明面前问道:“你,姓嘛?叫嘛?从哪来?会什么本事?为什么要投奔我们云龙寨?说!”

    阿明一拱手说道:“这位兄弟,我是平安城外大王山的六当家,我叫阿明。旁边这位,是平安城县令的公子赵瀚书,是个草包。我们寨子被官兵端了,我侥幸挟持了他,才逃了出来。谁知底下的兄弟他娘的不讲义气,一看山寨被毁了,都他妈散了。我也不会干别的,倒是有点拳脚功夫,听说你们这云龙寨树大根深,所以特地来投奔,讨个生计。这赵公子,我已经叫人给平安县令送信了,等着交钱赎人,当然了,这笔钱我自当如数交给云龙寨,就当是我入伙的见面礼了。”刘钱绕着阿明和赵瀚书的马打量了一圈,看着两人身上的伤,倒确实是像刚打过一场仗的样子,但是他就站在原地,也不说话。阿明立马明白了,从赵瀚书怀里掏出点银子塞到刘钱手中,说道:“这点小钱,兄弟拿去喝酒,莫要跟我客气。”刘钱笑了笑说道:“你小子,倒还懂点规矩。”一挥手,让另一个哨兵回去通报,然后继续问道:“那你怎么证明你的身份?你该不会是官府派来的吧?你们身上这伤倒不像是假的,但是谁知道是不是苦肉计呢?”

    阿明问道:“那么你觉得我该怎么证明呢?”这时,旁边的赵瀚书搭话了:“你个杀千刀的山贼!无耻!下流!偷袭我!有本事你把我放开,我们再战三百回合!”阿明一巴掌打在赵瀚书脸上,抓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骂道:“闭嘴!你个废物也敢跟我叫嚣!我那么多兄弟死在你们手上,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宰了?”

    这时,听得寨内有人喊了一声:“拜见二当家!”只见从山寨门中走出一人,身着盔甲,手持长枪,背后跟着一群小弟。阿明一看,这人与身后一干人等所传盔甲与沈毅下属及其相似,再加上刚才那声“拜见二当家”,基本可以断定,此人便是张霸天。李家兄弟一见张霸天来了,立马凑上前去,刚要说话,却被张霸天一人抽了一个大嘴巴子,骂道:“你们两个废物,这次下山又他妈什么东西都没带回来,滚!”两兄弟赶紧退开。待张霸天走进,阿明和赵瀚书两人清楚地看到,张霸天手上,有一块很明显的状如猪腰子的胎记。正是船夫周义所说的样子。刘钱走上去跟张霸天报告了一下情况,张霸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阿明和赵瀚书。阿明不敢懈怠,拱手说道:“见过二当家!”张霸天问道:“你是来投奔我们的?”阿明从马上取下准备好的两坛酒,说道:“我被官兵追捕,走投无路,只得略备薄礼,还望二当家收留。”张霸天摸了摸下巴,指着赵瀚书说道:“你,是平安县令的儿子?”赵瀚书回答道:“没错,今天落在你们手上,我认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张霸天一听哈哈大笑,说道:“好,倒还有几分骨气,不像平乐县宋掌柜家的儿子,见了我的面吓得裤子都尿了。”这时旁边有一个人凑过来对张霸天说:“二当家,当心有诈,说不定是官府派来的细作。”张霸天摆摆手说道:“没事,是不是细作,我一问便知。”然后继续问赵瀚书,“既然你是平安县令的儿子,那我跟你打听点事。前段时间,你们县城是不是发生了一桩命案?”阿明一听,心中不免一惊,倘若赵瀚书把自己调查到张霸天这里的事说出来,那他们可就危险了,不过想来赵翰书机灵,便又安下心来。

    赵瀚书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而且,案子还是我查的。”

    “哦?你查的,那你查出了什么?犯人是谁啊?”

    “犯人……”随着赵瀚书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阿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犯人我不知道,但是肯定不是那个书生。我们把他放了,现在犯人还没找到,成了悬案。”

    “那你知道死的人是谁吗?”

    “死的是镇西将军的儿子,沈耀宗。”

    这时张霸天表情忽然变得凶狠,一步跨到赵瀚书跟前,瞪着他问道:“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赵瀚书一脸惊慌地回答道:“你是,云龙寨二当家张……张霸天,不然还能是谁。”

    “哈哈哈哈!”张霸天转身对阿明说:“好!我就姑且相信他是平安县令的儿子。只是我这寨里不养闲人,你要是想进寨,得拿出点本事来。阿彪阿成!”人群中站出两人来,一样是身着盔甲,应道:“在!”“你们两个,去试试他的武功怎么样,阿成先上,阿成要是打不过,阿彪再上。”然后对阿明说:“你要是能打赢第一个,我便让你进寨,你要是能打赢第二个,我便让你当头领!”阿明心想,打架,那不是小才一碟,于是手一抬说道:“不用了,两个一起来吧!”这一句话惊到了张霸天,这两个都是跟着自己征战沙场的兄弟,虽不是高手,倒也并非等闲之辈,尤其是阿彪,一般练武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而这个人竟然想一打二,要么是个高手,要么就是脑子被驴踢了的。阿彪回头看着张霸天,张霸天点了点头。阿彪和阿成随即将枪一横准备应战,却不见阿明拿兵器,只身走到前面,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开始吧!”阿彪和阿成见此人如此自负,怒从中来,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挺枪刺来,阿彪进攻阿明下盘,阿成进攻阿明上盘,枪势迅猛,来势汹汹。阿明却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两人枪到眼前,阿明一个侧身,身子一斜,同时躲开两人攻击,随即右手抓住阿成枪杆,左脚踩在阿彪枪头,一个接力,右手同时发力,两脚在枪杆踏了几下,一脚踢向阿彪胸口,阿彪想要格挡,枪却被阿明另一只脚踏住抬不起来,只得松手,两手于胸前交叉,硬生生挡下这一脚,阿明攻势却没结束,他早已料到阿彪会舍枪格挡,所以招式并未使老,脚上借着力身子斜向上翻去,身子在枪上一个缠绕,用两脚生生将阿成的两手别开,随即右手持枪,帅气落地。只一个回合,阿彪和阿成便丢了兵器,高下立分。张霸天随即喊停,他一眼便看出此人是个高手,整个山寨恐怕没有人是阿明的对手。但是阿明的武功也让张霸天忌惮,且不论他是不是官府的人,就算是诚心投靠,将来也必然将自己比下一个头去,如果处理不好,岂不是坏了大事。于是张霸天上前说道:“这位兄弟武艺如此之高,怎么在你们山寨只排行老六啊?倘若你寨中几位当家武功都如你一般,官府又怎么能剿灭你们呢?”阿明手持长枪,略调整了一下气息,刚才的比武,阿明看两人一出手,便知道两人武艺不一般,自己又有伤在身,不敢久战,所以上来便使出全力,看似一个回合轻而易举地把两人拿下,其实却是阿明十几年武艺的精髓,再加上那晚看李双刀和赵瀚书比武,跟李双刀学到了这后发先至的杀人诛心之法,逼得张霸天及时叫停,其实自己此刻也气血翻涌,但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说道:“我山中排位并非按武艺高低,而且我虽有点拳脚,但其实并没有什么野心,只求有个生计,所以也就甘愿为我几个哥哥出力,我们行走江湖的,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至于谁是大当家,我不在乎。现在武艺也比完了,不知二当家可否允许我上山,也好为这云龙寨出几分薄力?”张霸天听得阿明这一番话,心中的担心倒也打消了几分,于是上前一排阿明肩膀说道:“好!今日我们山寨又添一员猛将,今晚就带你去见大当家,给你论资排辈,弄个头领当当!来人!把这赵家公子关进牢里,其他人去准备好酒好菜,今晚设宴喝酒,不醉不归!”人群涌动,拥簇着阿明和张霸天回寨,欢呼声,叫喊声,好不热闹。只是,没有人留意,人群中却挤出一个人,偷偷地溜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