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黑气收纳于核心里，后山上的景象也依稀变得可见了。

    林暄四处望去，周围哪里还有雪地，尽是坑坑洼洼的，几乎所有的房屋都遭受了损坏。

    若不是由结界挡着，恐怕这场战斗能把整个后山夷为平地了。

    林暄看着这惨烈的状况，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他名义上是水镜山庄的阻止，众人对他客客气气的；但现在的这个情况，恐怕上官裕那个小心眼一定要对自己索讨补偿了。

    一时间，林暄隐隐觉得肝儿疼。

    “没钱了啊......总不能把海妖之泪拿出来赔偿吧......”林暄心想。

    林暄蹲在聂堇儿身旁，从她体内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具诱惑力的气息，呼吸不由得变得急促起来，脸也开始变得发烫。

    “啪——”

    林暄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同时运转起来静心术，才把情绪控制住。

    “这股挑动情绪的力量，真不愧是与上古邪灵并列的贪灵啊。我觉得我已经足够心如止水了，竟然还会受此影响。”

    林暄不禁感慨着，若不是他亲手斩去贪灵，已经适应了一部分贪灵的气息，否则也会变得和聂堇儿一样，深深地沉浸在诱惑之中了。

    想到这儿，林暄有些担心起来，毕竟他都如此感觉，何况聂堇儿呢？

    “先......生......”聂堇儿突然呓语道。

    “嗯？”林暄把耳朵贴过去一些，不过压根没听清聂堇儿说的是什么。

    他擦了擦聂堇儿额头上的汗水，看着聂堇儿事儿紧皱、时而舒缓的眉间，似乎是陷入了某种纠缠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聂堇儿都没有苏醒过来。然而这时，一道女性声音突然从林暄的身上发出来。

    “贪灵挑拨了她的心魔，使她陷入在与心魔的对抗中。如今看来，她似乎彻底沉浸在那种美梦里了。”

    林暄听后微微一愣，他对这道声音的主人感到既熟悉又陌生。

    “这个声音......空，是你吗？”林暄问道。

    话音刚落，一道极其深厚的空间之力自林暄身上蔓延开来，太虚镜散发着洁白的光芒，带着那股空间之力，缓缓浮现到他的面前。

    然而，镜子里面映照出来的却不是林暄的影响，而是一位女子。

    镜中的她长发微微飘起，红色的修长身影上，别着一柄泛露寒光的宝剑；纤纤玉手搭载剑鞘之上，不但没有纤弱的违和感，反而能让人察觉到一丝冷意，从远处看就如同身着鲜衣的女侠客。

    她肌肤似冰雪那般无暇，眉心中点缀着莲花般精致的妆容；女子眨了眨眼，双目犹如一弘清水，高洁清雅的气质搭配着英姿勃发的侠客之意，让人情不自禁为之敬重，不敢亵渎。

    但若再仔细看去，隐约发现这个女子与林暄竟然有一分相似。

    “好久不见啊，【时】。”柔和婉转的声音从这个名为空的女子口中发出，她看了一眼林暄，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

    林暄愣了一下，随后苦笑起来。自天地开分以来，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喊自己，或者说是只有另外一个“林暄”会这么喊自己。

    【时】与【空】，合二为一即为【时空】，意为无垠的宇宙，也被叫做【太虚】，太虚镜也正是此世间的时空所形成的天地法宝。

    上古年间，太虚镜将世间分成了两个互为镜像的平行时空的世界，同时自身也一分为二，化作【时】与空两个天地守护者，各自守护一平行时空。

    从那之后，由于同根生的关系，两位守护者即使没有主动联系过，也依然清楚彼此世间的事情，对外界时也会保持统一意见。

    直到二十万年前仙乡灾难的发生，同根生的【空】感知到【时】有生死危难，主动跨越镜面降临世间，把【时】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那是二人首次跨界见面。之后，则和往常一样，再也没有相见过。

    空没有怎么搭理林暄，反而是单手一挥，驾驶着太虚镜缓缓飘到聂堇儿的上方。

    “散！”女子喝了一声，太虚镜散发出了洁白色的光芒，驱散了聂堇儿身上的一些黑气，但还是没有让聂堇儿苏醒过来。

    空挑了挑眉毛，眼神中带有一丝吃惊。这是她第一次直面异界之力，本以为能比较轻松的解决，结果却与她想的大相径庭。

    “刚刚你也说了，这已经是心魔了，太虚镜若是有用，我早解决了。”林暄试图伸手把镜子移开，可是被太虚镜躲了过去。

    林暄看着镜子中的空，眉间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表情。

    “你来这里，是平行时空出事了，还是说是为了......”林暄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是把目光看向了聂堇儿。

    “呵，原来你不是呆瓜啊。”

    空轻轻笑了一下。随后她仔细观察着聂堇儿的脸颊，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

    她刚刚抬起手，却不经意间带动了这片天地的规则之力。霎那间，狂风大作。天空中冒出了一只由云朵组成的大手，几乎能将整个水镜山庄包裹住。

    “那个.......是什么？”在前山的所有人，包括庄主上官裕全部都满脸震惊，呆呆地站在原地。

    压迫感迎面而来，仿佛在这只大手面前，他们这群人就如同蚂蚁一样，轻轻一拍就会转瞬即逝。

    “空！”

    林暄低声喝道，眼见着将有更多的规则之力带动，他默念法决，脚下浮现出巨大的阴阳鱼的图案。

    阴阳鱼缓缓转动，却不断牵引着规则之力回到正常状态。

    周围的变故立即吸引了女子的注意力。她急忙收回手，一时间的疏忽让她忘记了是在平行时空中，随意一个动作都有可能被这个空间排斥。

    云手随之散去，规则之力也在阴阳鱼的作用下重回正常，笼罩在人们头上的压迫感也瞬间不见了。

    前山的众人皆呼出一口气，他们此时汗流浃背，对后山那位“祖师”的惧意有加重了一分。

    这场风波，已经有势力萌生离开水镜山庄的意思了。林暄没有在他们面前大展身手，但是这场战斗的余波便足以向他们说明，水镜山庄已经有威胁源宫的实力了。

    如今水镜山庄为了自家弟子，临时推迟地阙灵宫开启，如此重大的决定却没有引起任何势力的不满。一想到这儿，众势力皆各怀心事。

    人群之中，源宫长老董幻正低头沉思着一些事情。他身边不是赤樱等源宫精英弟子，而是之前扶他回去的几位小弟子。

    董幻抬起头望着上官裕的方向，发现对方此时也在思考着什么。结合之前上官裕派人送药过来，董幻脑海中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是那位祖师发现了什么？”董幻心想。

    作为源宫长老，董幻自然知道部分源宫的机密情报，但他终究不是核心人物，一直以来都被源宫外派。反而这次和他一起来的赤樱等几位弟子，还有另外一位带队长老，都能接触到这些机密情报。

    他看了看旁边的弟子，果然不是赤樱等人的亲近之人。一想到这儿，董幻心中颤了一下。

    突然，后山传来一道声音，将众人从思考中拉了回来。

    “诸位，全都回去休息吧，已经无事了。”

    听了林暄的话，众人才各具心思回到住处，却没有一个人敢去后山方向的。即使是上官裕，也是安排好弟子留守后，便直接回到自己住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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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云彻底散去了，月光重新照耀在后山的雪地上。

    “你的实力真是让我看不懂，明明能轻易化解规则之力的扰动，却要一直压抑着自己。”空疑惑地说着。

    林暄没有说话，却走到镜子前面，手指在太虚镜的镜面上划了几下，紧接着就把手伸到了镜子里面。

    空间的交错感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了全身，林暄感到浑身的毛孔都在舒展开，贪婪地吸取着对面世界的自然力量。

    “喂，我说你这是在邀请我去你那边，还是想让我把你拽过来啊？”空有些生气地看着林暄，双手抱胸，不为所动。

    林暄见状，不由得乐了出来。

    “好好好，那我就正式邀请‘我’来到这一边，好吗？”

    空听后也不再装作生气的样子了，立即恢复了笑容，一只手轻轻搭载了林暄的手上。

    “这还差不多。”

    两人手指相碰的一瞬间，太虚镜猛地发出耀眼的光芒，两侧的空间开始变得混沌扭曲起来。

    “太虚着令，顺时化空——”

    二人的同时念起咒语，紧接着，一道强大的力量涌现出来，将空推向了林暄，林暄借着力把她轻轻拉了过来。

    “嘿！”

    空红袍搭在雪地上，与林暄并肩站立；太虚镜浮现到二人中间，随后重新回到了林暄体内。

    “这样你就可以在我这边自由活动了。”林暄说道。

    女子活动活动筋骨，平面转变到空间让她有些四肢酸痛，她大口打了一个哈欠，丝毫没有注意她那仙子般的气质。

    林暄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甩了甩手腕，似乎是在消除疲劳感。

    “啊，好长时间没有过来了，这就是你这儿的人间吗？为啥感觉比我那儿的要弱好多。”女子四处张望着，最后把目光放在了天穹之上。

    空盯着天空许久时间，态度慢慢地从轻松转变为严肃。

    “难怪你要一直压抑着自己，原来是担心神域......”

    林暄点了点头。

    “我这次苏醒时，便发现已然如此了。按理说，只有我们的时间线是镜像平行的，变化也应该差不多，所以你那边的也是这样吗？”林暄说道。

    空摇了摇头。

    得到了另一个自己的回复，林暄眼中闪过了一丝光芒。

    “看来，果然是异界的影响。我所在的世界位于镜子外面，异界根本无法影响到你。”林暄道。

    空见到林暄的态度逐渐严肃，她心中也固然明白其中缘由。

    “仙乡的事若不是你的提醒，恐怕......”空说着。

    “你救我的时候便说了，我们互不相欠的。”林暄打断了空的话，随后仔细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而且，当年仙乡灾变，你能做出转移你们仙乡的决定，也不全是靠我，对吗？”

    听到这句话，空心中沉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要躲避林暄的眼睛，似乎是担心林暄趁机对她施展幻术。

    “放心，我还没有无耻到对另一个‘我’施展幻术，从而获得情报的程度。”林暄扭过头，略带有深意的看着聂堇儿。

    “你！”空有些恼羞成怒，忍不住想掏出剑砍林暄几下。

    “你别忘了，虽说你我力量互补，但我们是同根生。对于主修法术和幻术的我来说，得知你下一步出招不是什么难题。”林暄转过头，眼中露出了紫色的光芒。

    空眯了眯眼睛，她与林暄眼神对峙了好一会儿，随后猛地掏出了剑，动作之快让林暄开启瞳术都无法看清。

    剑势一瞬间将周围的雪一扫而空，林暄身后的几棵大树猛地被拦腰斩断。只有他与聂堇儿身上覆盖了两个阴阳鱼的图案，挡下了这招剑势。

    空持剑架在林暄的脖子上，浑身上下仿佛浸入一种武道巅峰的状态，丝毫没有受到林暄瞳术的影响。

    “时，我承认我的法术不如你，但你也别忘了，你我力量互补，我也清楚你的弱点和短板。”空一步步靠近了林暄，缓慢地把剑收了起来。

    林暄见状，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一下。

    “真不愧是你啊，一点都不服输。”林暄笑道。

    “你也一样，像一只狐狸一样，什么都瞒不住你。”空也笑了笑，似乎是在为自己刚刚的优势感到愉悦。

    随后，空彻底收起了她的骄傲，缓缓来到聂堇儿身边，轻轻抚摸着聂堇儿的脸颊。

    此时沉睡中的聂堇儿恐怕根本无法想象到，她向来所尊敬爱慕的“先生”，竟然有两个人。而且，其中女版“林暄”似乎也与她关系不浅。

    两个“林暄”此时都没有说话，在这一刻，周围的时空仿佛被暂停了般。

    二人沉默了许久，最后空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刚刚问我来此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

    林暄看着空的背影，没有说话。

    空缓缓站起来，转过身，眼神坚定地看着林暄的紫色瞳孔。这一次，她没有使用武道气势，强大的气势直面林暄的精神力。

    “我希望你，不要让聂堇儿继承太虚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