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轩

第4章 若你困于无风之地

    校内,一处未知的会议室内。

    “第三个了,天陵的生源还算凑合,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三个小家伙脱离了认知障碍,好戏要提前开始了。”审查官中为首的老人感叹道,眼中流露一丝赞赏这色。

    整栋教学楼都笼罩在一道不可知力的掌控下,新生们的认知在某种程度上会产生偏差,会下意识地忽略走出教室的想法——直至下课铃声的出现。只有当教室中存在一人意识到“陷入困境”的局面时,这种认知屏障才会打开。

    “这三位学生有些意思,李校长,可否给我介绍一下?”老者开始对这些学生的表现有了期待。

    “乐意之至!”作为天陵中学的校长,手下的学生能得到天枢部长官的赏识,自己当然是与有荣焉。

    “念力一班的王旭,先天精神力就达到了一阶,目前的实力在灵阶五级上下,临近六级的突破点。”

    “御兽三班的金骁,异兽亲和度为高级,五感通灵,是天生的御兽师,灵能强度达到了灵阶六级。”

    “至于这个……异能六班……”看着眼前的投影,校长单手虚抓,将异能六班的场景单独提取出来,轻点洛轩的身影,个人数据立即收入眼底。

    “洛轩,异能六班,风系,具有极高的风元素亲和力,气体操控度达到了玄阶的水准,异能等级:灵阶三级。”

    “哦?灵阶三级,却有那么高的操控能力,天赋不错嘛。”老者微微点了点头,身旁二人依旧默不作声。

    “能得施前辈的赏识,是小辈们的荣幸,只是不知,这考核……要进行到何种程度?”校长依旧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内心却有了几分焦虑,对于他这种主管一校的人来说,未知,就意味着绝对的风险。

    “那得看这群小家伙们能坚持到什么程度了,不着急,慢慢看,好戏才刚刚开始……”

    “轩哥,出什么事了吗!”看到洛轩突然站起来,身旁的胡晓吓了一跳,周围的学生的目光也被动静吸引过来,教室里一时间迎来了久违的安静。

    大量的目光让洛轩感觉有些不适,他强忍着心中的慌乱,将自己的目光分散,尽量不聚焦到任何一个人身上,沉声说道:

    “麻烦靠窗的同学检查一下窗户还能不能打开,坐在第一排的同学也试一试前门还打得开吗,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几个靠窗的同学闻言,纷纷尝试推窗,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推不动。

    “我这里打不开!”

    “这里也是!”

    “同上!”

    第一排的一位女生坐不住了,起身去拉门把手,湛蓝色的防盗门却纹丝不动。

    “真的打不开诶!”女生的声音里带着惊诧,却也并未太过惊慌:“后门也开不了吗?”

    胡晓闻言立即起身,得到的却是同样的结果。

    “要不要告诉老师……现在好像也出不去,大家有人带了手机或其他通讯设备吗。”人群中有人说道。

    虽然学校并不鼓励学生带手机上学,但在这个年代,上学玩手机似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可若是主动和老师联系的话,手机不就暴露了吗。

    “我刚刚试过了,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教室里又有一位女生说道。

    “我这里也一样。”

    “该死,根本没信号!邪了门了!”

    “要不等下课吧,下课之后,其他班的同学肯定都出来了,到时候我们隔着窗户向他们求助不就行了,学校肯定会派人来的,大家不要着急。”楚瑞也站了起来,提出了建议。

    这确实是个办法,现在离下课也就几分钟了,大家也都等得起。砸窗户的话应该也行,但那是要赔的,现在还没那个必要,大家也不敢随意破坏公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或许是因为刚才那档子事,教室里变得出奇的安静,遇到了这样一件有些“诡异”的事情,谁也不敢大声喧哗,只想着尽快结束这段离奇的遭遇。

    “三……二……一……”

    黑板上石英钟的指针走到10:15的位置,下课铃声如期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们如释重负,纷纷看向靠近走廊一侧的窗户,期待着隔壁班的同学在窗前走过。

    一分钟过去了,走廊上空无一人。

    “没事儿,天中的老师都喜欢拖堂,过一会儿就出来了。”

    两分钟过去了,还是没人。

    第三分钟……第四分钟……别说人影了,连说话声都听不到一句。

    教室开始出现骚乱了,大家开始叽叽喳喳地议论。

    “靠,这该不会是学校的恶作剧吧!”

    “屁,哪个学校敢这么搞,第二天就被人举报关门了!”

    “那你说怎么回事,总不可能真的闹鬼了吧,大白天的,别搞我心态啊!”

    “有没有可能,这是学校给我们的考验呢?”

    “滚犊子,老刘都说了,考试是下午开始的,再说了,真要是考试,它考我们什么呢,密室逃脱吗!”

    “铃……铃……铃……”

    熟悉的上课铃声打断了众人的争论,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行了,都别争了,麻烦让一让,我把窗户砸了,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窗户钱我赔,真要是个乌龙,责任我担。”

    一个人高马大的同学站了出来,五大三粗的身材让他周围的学生有些畏畏缩缩。

    看到有人打算尝试,前排靠近走廊窗户的几名学生纷纷让开,给这位“义士”腾出了位置。

    “壮汉”长着一副不似初中生的成熟面庞,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宽厚的臂膀比一些女生的大腿还要粗壮。

    他沉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左腿后移,右手起势,仿佛要将全身的力气汇聚到右手之上,一道棕褐色的微光从臂膀开始向下延伸,最终聚集到右拳之上,整只右臂如同岩石打造的一般,粗犷强大且充满威慑感。

    距离较近的同学看得最为清晰,纷纷被这一变化所震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使得教室里的温度又上升了几分。

    “喝!”

    “壮汉”全力出手,将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到玻璃之上,然而,大家预想中玻璃应声而碎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窗户的表面完好无损,仿佛在陈说着无声的嘲讽。

    反倒是“壮汉”被震得手臂发麻,被迫退出了“石质化”状态,左手抓着右臂,不停地颤抖,嘴里嘶着凉气,诉说着无言的痛苦。

    “胡林!你没事吧!”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快步走到了壮汉身旁,看样子应该与他相识。

    “没事,这窗户,有些邪门,不是正常手段可以打开的。”胡林摇了摇头,在好友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

    教室里又响起了三三两两的谈论声:

    “这玻璃质量这么好吗,学校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淦,这大热天的,别说空调了,连风扇都舍不得装一个,却把窗户弄得这么结实,学校这是生怕我们逃走吗!”

    “会不会是那个大个子中看不中用呀,一扇玻璃而已,怎么可能打不破。”人群中传来了质疑的声音。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就自己把窗户砸了,我第一个谢谢你,没能耐就别瞎哔哔!”

    “我来试试吧。”此时又有一位同学站了出来,是位偏瘦的女生,扎着长长的马尾,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

    “珊珊,别逞强呀!”与她同桌的女生劝阻道:“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没事儿的,反正都被困住了,试试又没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珊珊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从随身的书包中取出一支笛子,并未随意走动,轻轻闭上了双眼,双手交错捏住笛身,缓缓地从身前抬起,笛身与嘴唇齐平。

    随着唇部的微张和手指的律动,清脆而空灵的曲调缓缓流出,在封闭的教室内形成浅浅地回音,渐渐抚平了学生们躁动不安的心绪,甚至带来了一丝清凉的错觉。

    正当在座的众人各位享受着动人的笛声之时,突然间,珊珊改变了演奏的曲调,笛声开始变得高昂,旋律的层次感逐层加深,节奏越来越快,似飞奔的猎豹追逐奔跑的羚羊,强势、激昂、无畏,直至超越。

    终于,当笛声的律动到了一个零界点时,班上几名女生的玻璃杯在瞬间破碎成渣,教室上方投影仪的镜头、讲台内嵌电脑的屏幕和玻璃保护层、部分学生随身携带的手机屏幕——全部破碎。

    而听到笛声的学生们也只是感到略微刺耳罢了,并无太多不适。

    特殊的笛声持续了三分钟之久,教室内几乎所有的玻璃制品全部破损,除了——四周的窗户。珊珊露出了苦涩的微笑,眼神黯然,坐了下去。

    教室里共有五扇窗户,其中两扇对应着走廊,三扇对应着五层楼的高空,它们全部——完好无损。干净整洁的窗户如同魔咒一般狠狠地压在每个人身上。

    “靠,老子还就不信了。”一位高大的男生怒而暴起,全身泛起淡金色的金属光泽,一头向后门撞去,成功地……将自己撞晕了过去。

    一个男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扳手,对着前门的门轴就砸了下去,结果差点儿就被反震的扳手砸成骨折。

    在座的学生基本上都坐不住了,纷纷使出自己的拿手绝活,火烤、冰刺、电击、锯磨、撞击、腐蚀,甚至牙啃……

    连胡晓都试着操控教室里的几株绿植进入门缝中,意图用植物生长的力量将门撑开……

    所有人轮番上阵,几乎用尽了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然而一通忙活下来,不仅连门窗的皮毛都没伤到,还把自己累得筋疲力尽。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方向,以我们这么多人的实力,不一定非要通过门和窗户才能出去呀,我们可以试试‘破墙’呀!”洛轩看了看身旁的墙壁,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胡晓闻言眼前一亮,像是华生发现了盲点,抄起地上破碎的扳手,对着墙壁就挖起来,一点一点划开碎裂的墙粉。

    “大家快试试砸墙,墙是可以破坏的。”胡晓朝着众人大声喊道。

    听到这一声呼喊,原本几近绝望的少年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自发分成几组,对着教室四面的墙壁,前后的黑板进行了疯狂的输出,甚至还有几个人联想到更多的可能性,对着教室的地板和天花板展开破坏。

    伴随着巨大的震动声和弥漫的粉尘,重拾信心的少年们在经历了长达半小时的努力后,除了无数杂乱的划痕和满身的疲惫——一无所获!

    “刚才是哪个孙子说砸墙有用的!给我站出来,我保证打不死你!”此时瘫坐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正是之前被撞晕的高个男生,一连串的打击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算了算了,辉哥,消消气,别和那小子一般见识,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想办法怎么逃出去!”一旁的男生连忙劝阻,拉着高个男生分析现状。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可你说说该怎么出去,说呀!”辉哥一脸的丧气,虽然看起来怒气冲冲,但心里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无奈和恐惧。

    教室里充斥着消极沮丧的氛围,到处是嘈杂的低语和无序的争论。

    终于,当第一声哭泣不知从何处传出时,绝望的恐惧感开始蔓延,埋怨、咒骂、懊恼、嘶吼……无穷无尽的负面情绪在小小的教室里传开,这群十一二岁的孩子们,开始遭遇生平中最大的恐惧——未知。

    没有征兆,没有缘由,没有方案,没有自由,没有……希望。

    “你不怕吗?”

    洛轩静静地看着坐在后桌的林溪,这时没人会在意洛轩对着“空桌子”说话的奇怪举动了,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

    “怕?为什么要怕?这里不就是我们今后要上课的教室吗,又不是什么恐怖的地方。”林溪一脸平静地看着洛轩,看不出丝毫得恐惧,声音依旧柔和、清脆。

    “可如果一直出不去的话,我们会死的,不是饿死,就是渴死,要不就是累死,你也不怕吗?”洛轩摸了摸肚子,此时已临近饭点,大量的体力消耗让洛轩饿得发慌。

    “如果说死亡是彻底消失、不复存在的话,那确实是挺可怕的。”林溪点了点头:

    “可我一直是这么生活过来的呀,每当我难过的时候,开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我都会不受控制地‘隐藏’起来,一个人,没人和我说话,没人理我,没人……碰得到我,这样的我,和死亡的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姑娘的双手不自觉的撑在了椅子上,小腿悬空起来前后荡着,像是再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你……不能控制……自己的异能?之前不是说……”

    “嘻嘻,之前只说对了一半哦,我能控制异能的开启,却无法主动让它停下来。

    从我记事起,我就像一个时隐时现、可有可无的‘幽灵’,家里人‘找’到我了,就带我看看医生,抱怨自己的生活;找不到我,就默认我还在他们的身边,我就像个局外人,见证了自己的成长,没人记得我存在过的痕迹……”

    林溪说话的时候,嘴角依旧带着笑容,仿佛她所陈述的是别人的故事,是一段不值一提的奇妙历险,可洛轩却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孤独,一份超越了生死跨越了时空的孤独。

    世界,遗忘了我

    我亦,遗忘了世界

    你若困于无风之地

    谁会是你唯一的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