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轩

第14章 当黑夜笼罩黎明

    苍白的火光照亮了黯区内部一方小小的天地,天空中的火焰缓缓燃烧,静静地注视着这片荒凉而又灰暗的土地,无尽的狰狞妖兽从黑暗中爬出,又在漫天的光羽中化作散乱的血肉,重归黑暗。

    “呼——这是第几波了!”云欣喘着粗气,顺手凝结出几道冰棱,击穿了扑上来的几只幽冥鬣蜥。

    “第五波!该死,这么多妖兽加在一起都有上千头了!”白均终于不复往日的从容,眉头紧皱,单手虚空按下,最后的几十只形似鳄鱼的异兽身上顿时染上了苍白的火焰,兽群的进攻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挡期。

    天空中的白色“光球”稍稍有些昏暗,在黑暗的侵蚀下似乎有提前熄灭的趋势,白均见状不得不再次消耗异能,维持“光球”的稳定,而做完这一切后的他,脸上的倦色更趋明显。

    黑暗中的暗影生物仿佛无穷无尽,每当众人灭杀一波,又会有下一批紧随其后,奋不顾身地发动自杀式袭击。奴仆级的异兽自然无法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威胁,但当数量达到一定的程度,仍会在很大程度上消耗众人的灵能,而在这片黑暗的世界,稀薄的灵气很难满足大家的恢复需求,此消彼长之下,优势也会逐渐变为劣势。

    云欣、白均、徐渊三人都是双系异能者,强大的异能足以在面对异兽群时所向披靡,但异能终究是有限的,尤其在这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世界,消耗速度几乎达到了外界的三倍,此刻的众人几乎已经达到了力竭的边缘。

    作为全队唯一的武者,石罡的战斗方式向来以近战见长,强化的身躯赋予了他无坚不摧的体魄,然而在无尽异兽的围剿下,受伤总是难免的,破损的作战服以及满身的血迹,让他看起来显得相当惨烈。

    银白巨狼的胸甲和前肢上沾染了漆黑色的血迹,腰部深灰色的毛发甚至脱落了一块,露出裸露的皮肤,虽然伤势不重,但同样消耗巨大,很难继续战斗下去,珞樱带着心疼的神情将它收回了召唤空间。身为御兽师,珞樱的实力当然不止召唤伴生兽这么简单,但受限于黯区的特殊性,很多手段无法正常使用。

    “接着!”云欣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四个白色的瓷瓶,分别扔给了队伍后方的众人,“上次向学校申请的聚气丹,省着点用!”

    “欣姐大气!”珞樱也不废话,径直打开了瓶子,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直接扔进了嘴里,像吃糖豆一样嚼了几下,随即吞下,盘坐下来,吸纳灵气。

    众人配合默契,趁着下一批异兽还未出现,依次吸收丹药,在与时间的竞争中全力恢复。

    “谁!”白均率先发现了异常,结束了修炼状态,双眼睁开,闪过一缕淡蓝色的波纹,众人立刻警戒,做出战斗状态。

    在众人略带紧张的目光中,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白焰笼罩的范围内。男孩的脸上沾染了黑色的液体,看不清长相,漆黑的血迹夹杂着泥土,此时已经有些凝固的趋势,像是从煤泥中钻出来似的。他的身体也不同程度地溅上了血迹,黑白相间的校服几乎被染成了纯黑色,全身上下只有红润的嘴唇和深棕色的瞳孔依旧保持着干净。

    经历了长时间的黑暗,突然之间看到光亮,洛轩的神情有些恍惚,险些跪倒在地,急忙将眼睛闭上,随即伸手遮住眼睛,身子呈鞠躬状向前弯曲,试探性地向前方众人问道:

    “你们是来救援的吗?”

    云欣和白均面面相觑,石罡收回即将扔出的暗金长棍,竖立在身旁,砸出沉闷的声响,徐渊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安静,只有珞樱显得有些兴奋:“在这个鬼地方呆了这儿久,终于遇见活人了!”说着就要上前去迎接。

    “珞樱!”云欣叫住了“冒失”的小姑娘,对着白均使了个眼色。

    珞樱这才恍然,站回了众人身边,一脸警惕地看向这个看起来有些“凄惨”的“小朋友”。

    白均站到了众人前方,象征着心灵系的蓝色异能向双眼汇聚,最终呈现为深邃的湛蓝色。

    随着精神波动的探查,洛轩感受到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游走,此外伴随一种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令人感到些许不适。在经历了十多秒的沉默之后,洛轩渐渐适应了明亮的光线,缓缓睁开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比自己高一点儿的小女孩,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吧。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长相帅气的少年,洛轩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脑袋里就不由得冒出了“俊逸”这个词,应该是专门用来形容他的吧。少年身后的女生,有着更加秀美的容颜,高挑的身姿给人一种淡淡的疏远之感。

    至于更远处的大高个,只一眼就令人望而生畏,相比之下,他身旁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冷酷”少年都没有那么违和了。

    白均结束了心灵异术,对着众人点了点头,确定无误,随即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为了防止意外,他直接使用了最高强度的探查之术,异能消耗极大,更何况此时还处于虚弱状态,精神力的耗损更为严重。

    众人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对于暗影使徒而言,幻化出一道几近完美的人类躯体并非什么难事,若是条件允许,直接将人类化作傀儡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辛苦了!”云欣拍了拍白均的肩膀,而后代表全队走到了这位在黑暗中死里逃生的幸运儿面前,嘴角强撑着露出一丝微笑:

    “你好,我是天陵中学高中部风纪小队的队长,我叫云欣,你叫我云欣学姐就好。”

    洛轩的校服虽然被黑血浸染,但胸前校徽的轮廓还是勉强能看清的。

    “你……你好,你们是……”洛轩的头脑虽说有些不太清醒,但救援队和学生的区别还是分得清的,眼前的场景显然不是一群高中学生能够解决的。

    “我们……在执行任务,但很可惜,我们也被困住了!”云欣很想给洛轩肯定的答复,但是现实容不下虚幻的泡影,所谓善意的谎言,最终迎来的只不过是真相揭露后更残酷的绝望罢了。

    “那……你们有办法出去吗?”出乎云欣的意料,眼前十一二岁的小男生在了解了残酷的真相后并没有失落地痛哭,反而显得有些平静。云欣看着洛轩身上的血迹,突然想到了什么:

    “能和我说说你的经历吗?”

    珞樱、白均围了上来,徐渊和石罡则继续在外围戒备,众人一起听着洛轩用强行镇定的口吻讲述了今早的经历。

    “也就是说,黯区在现实世界的入口不是是突然扩张的,而是在一辆小轿车冲破古武局那帮人的阻拦后才突然间爆发的?”白均双手抱胸,思索着洛轩话语的真实性。

    珞樱则比较好奇洛轩是如何在失去视觉的情况下反杀黑暗中敌人的:“那家伙是类人形的……难不成是末影人?哎呦……白均,你打我干嘛!”

    “听说脑袋不灵光的人打两下会聪明点儿。”白均满不在乎地在珞樱头上敲了两下,随即看向洛轩:

    “如果你所说属实的话,这片区域的缔造者——也就是暗影侍卫,它在外界还有同伙,或者说,它能够通过黯区的入口直接控制人类……不对,按理说,汽车相撞没那么容易爆炸的,更何况还是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那辆车肯定提前做了手脚!看来,我们的敌人,水很深呀……”

    “有思路了吗?”云欣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等等,让我捋一捋,我们五人是来到了这块区域后才遭遇了黯区的疯狂围堵,洛……洛轩小朋友也是因为误入了这片区域的外围才被类人形的暗影生物袭击,综合来看,这片区域对暗影侍卫非常重要,这里应该非常接近黯区的核心了,或者说,这里就是临近出口的位置!”白均的思路逐渐清晰。

    “可以叫我洛轩的,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好的,洛轩弟弟!”珞樱仗着自己比洛轩稍高一点儿,伸手在洛轩头上一阵乱揉。一想到自己终于不再是队伍里最矮的存在了,不由得心情一阵大好,从随身携带的粉色系小挎包中掏出了一包湿纸巾,轻柔的擦拭掉洛轩脸上的污渍,接连染黑了五张湿纸后,一张稚嫩中略带清秀的脸蛋出现在珞樱面前:

    “哇!小弟弟长得还不赖嘛,在学校里一定很招小女生喜欢吧?”

    洛轩哪儿见过这阵仗,被逗得脸色通红,迟迟说不出话来。

    “白均,我需要明确的战略部署,制定作战计划!”

    在这片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了这么久,即使是云欣也不由得有些烦躁。

    “各位,现在貌似不是开大会讨论的时候了!”众人的耳旁传来了沉闷而又洪亮的声响,正是人群外围的石罡出声提醒。

    白均立即散开感知,当即眉头紧锁了。

    “麻烦了!”

    若是有人能从天空俯视,便能看到这样一幅“壮观”的场景:

    在无尽的黑暗世界中,苍白色的火焰成为了世间唯一的“灯塔”,无数的黑暗生灵似扑火的飞蛾般向光照的中心汇聚,它们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袭来,蝼蚁般的暗夜浮游在接触光源的一瞬间就灰飞烟灭,稍强一些的幽冥鬼鼠和鬼脸蜚蠊则强忍着光芒灼烧的痛苦,疯狂的涌入“灯塔”中心。至于真正能威胁到众人的妖魔异兽,则在黑暗深处,伺机窥探,等待最佳时机给出致命的伤害。

    而困守于“灯塔”的众人,则像是驾驶孤舟在深海上航行的水手,前方是无尽的惊涛骇浪,深海漩涡……

    云欣当机立断,不在保留,开启自己的第一异能。凝白色的异能自气海传至四肢百脉。雪白的光晕在眉心淡淡化开、凝聚……最终凝结成一朵洁白的梅花,似图腾一般的眉心固定。随着云欣异能的运转,这块明亮的小天地中突兀的出现了一片白雾,雾气无风自散,且愈发浓郁,甚至冲出了“灯塔”的庇护区域。

    “镜花——悬空梦影!”

    原本已经冲入光照区的异兽顿时失去了目标,甚至在雾气的影响下迷失了方向,向着远离光照的方向跑去。被血色吞噬的瞳孔神志恢复了几分清醒。

    风纪小队依靠云欣共享的视觉感知聚集在一起,对外警戒,自觉将洛轩围在了中间位置。

    武技——震空!石罡一整怒吼,全身的肌肉再次膨胀,几乎化作了三米高的巨人,体表暗金色的光泽流转,在单膝跪地的一瞬间,右拳猛然蓄力,带着震破空气的力道正中荒凉的大地,以落拳点为中心,如蛛网般的裂痕呈扇形向外延伸了百米,沿途所遇的妖兽瞬间震为齑(ji)粉。

    一向沉默的徐渊也终于摘掉了头顶的帽子,露出了上半张脸,出人意料的是,帽子下的面庞端正而秀气,甚至还有些帅气——若是刻意不去关注他眼角那块暗红色胎记的话,榆钱大小的胎记自右眼外侧一直延伸到眉梢,或许这也是他戴着帽子的原因之一吧。

    摘下帽子的徐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气质却陡然一变,变得更加“高冷”——甚至可以说是更加阴郁。象征着空间系的灰白色异能在他的周身萦绕,使他整个人凌空飞起了数米,眼神漠然地俯视着下方的“芸芸众生”,鼻腔中生冷地挤出一声闷哼,右手五指张开,缓缓举起、停滞,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远处入眼不可见的黑暗中,数以千计的兽潮大军深深地空出了一大段缺口,上千只凶恶的妖邪异兽凭空消失,好似不曾出现一般。空缺后方那群完全魔怔的妖魔甚至都愣住了几秒,一时之间不敢上前。

    “白均——准备突破!”

    随着队长一声令下,白均应声而坐,调动体内仅剩的异能,凝聚于手心,汇聚、压缩、凝结……最终化作一朵洁白的铃兰花,渺小而充满生机。

    伴随着一声低吼,小小的铃兰飞上了天空,与空中的“光源”相融,旋即,在一道晶核碎裂声中,剧烈的爆炸似狂风席卷沙漠一般,撕碎了“黑幕”的伪装,无尽的黑暗化作漫天飞舞的碎片,在火光的侵蚀下灰飞烟灭。

    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