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洛轩的声音有些颤抖，一想到天枢那样的庞然大物居然对自己另有企图，他的身体就一阵发冷。

    白均并没有急于回答洛轩的问题，而是从兜里摸出了一串项链，递到了洛轩身前。那是一串造型精美的饰品，细长的银质链条环环相扣，几处细小的棱角在未知光源的照耀下反射着晶莹的光芒。银链相接处，是一颗椭圆的蓝色宝石，周边环绕了一圈树枝状的浅色“包镶”，看起来低调而又奢华，美中不足的是，宝石的中间有一条裂痕，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这是？”

    “还记得昨天暗算你的那个念力师吗？”白均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话题。

    “记得，她不是交给天枢了吗，怎么了？”

    “这是从她身上摸到的，一件灵阶的凝神法器，理论上可以抵挡一位玄阶初期念力师的全力一击，可现在却成破损的了，大概只能再用三四次了。喏，给你。”说着，白均就把这条价值不菲的项链塞到了洛轩手上：

    “拿着吧，本来就是你的战利品。记住，在修行界，纷争总是不可避免的，别人要杀你，你赢了，继承对方的遗物，天经地义，不必有心理负担。这对于你另一个系的修行也是有帮助的。”

    “你……你都知道了？”洛轩激动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谁还没有点儿小秘密呢？我会替你保密的。天生双系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你在未接受外力帮助的情况下，就能轻易调动两种异能的力量，确实少见，甚至可以说是生平第一次，所以千万不要在轻易外人面前显露这一点，这一点很重要，稍不留神就可能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险。”

    见白均一脸认真的样子，洛轩的心里很受感动，坚定的点了点头。

    “那就收着吧，既然把你当兄弟，就别那么客气了。”眼看着洛轩收下了凝神项链，白均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洛轩的肩膀：“跟我来。”

    “哒！”

    伴随着一道响指声传来，训练场周边的一处白色墙壁似幕布一般升起，露出了隐藏在后方的休息室。

    不消片刻，两人就离开了满地黄沙的训练场地，走进了这会所一般的豪华单间。里面的装饰与清吧相似，房间挑高四米，没有训练场那种空旷的寂寥感，在暖色调的灯光下倒是多了几分温馨。琳琅满目的吧台，风格各异的桌椅，宽大的投影幕布，让人很难想象这是地下十米的场景。

    一位身穿卡其色西装的侍者在门口候着，像是在恭候两位的到来。

    白均轻车熟路的走向吧台，对着吧台后正在擦杯子的小姐姐说道：“沐琳姐，两杯果汁，两份熏牛肉三明治。”

    沐琳似乎和白均很熟悉了，放下手中的杯子白了他一眼，嘴里却忍不住打趣道：“哟，白少爷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坐坐啦，今天怎么不带小姑娘了，反倒是带了个小弟弟呢，怎么，白大少最近换口味啦？”说着，对着不远处的洛轩挑了挑眉，逗得洛轩满脸通红。

    “好啦，沐琳姐，别逗他了，一个小学弟，最近遇到些麻烦，我帮他处理一下。”白均倒是毫不介意，显然已经习惯了对方的说话风格了。

    “行吧，我先去后面忙了，东西一会儿就好，最近也没什么客人，应该没人会打扰你的。”沐琳一眼就看出了白均今天是有正事的，也不耽搁，调好了果汁和三明治后，就识趣地从后门离开了。

    白均端着装有食物的盘子来到洛轩身旁，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放心坐吧，我请客，别那么拘束，男孩子要开朗一点，不然以后怎么有女孩子喜欢你呢？”

    洛轩缓缓坐下，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场合，显然有些不太习惯。

    “这里是训练馆内设的清吧，算是个休息室吧，我们几个经常在这里训练，累了就在这里歇会儿，沐琳姐是这里管理员的女儿，人挺好的，就是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见洛轩有些沉闷，白均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学长，天枢的事……”洛轩心里还是放不下这茬。

    “这事呀，那可就说来话长了，边吃边聊吧，喏，接着。”白均将三明治递到了洛轩面前，又将果汁推了过来，见洛轩小声说了句“谢谢”，又对着食物咬了一口，白均这才露出了笑容。

    “这就对了嘛，都是天中的，干嘛总是那么拘谨。”

    白均慢条斯理的打开了三明治的包装，思绪却飘向了那个凌驾于天陵市所有职能部门之上的庞然大物——天枢。

    “先从天枢的选拔机制说起吧，一般情况下，天枢不会公开向社会招聘人才，而是通过内部推荐和外来人才引入政策这两条路径吸纳新鲜力量。”

    “你遇到的，其实就是内部推荐这一条路径。在天枢内部，有专门的人才选拔机构：人事处，他们的职责，就是在全市，乃至全省范围内搜寻人才、考验人才，最终吸纳人才，有点儿像高校的招生办，但其实更像是娱乐圈里那些专门挖掘明日之星的星探，为了达成目的，有时也会使用一些非常手段。”

    “比方说，灾厄之戒吗？”洛轩想起了上午那枚邪异的戒指，脊椎又是一凉。

    “bingo！猜对了，那枚戒指的仿造物，常常作为考核道具，用来检测受测者应对危险、随机应变的能力，并且，随着时间的延迟，灾厄爆发的时间节点会越来越近，危险也会越发频繁。只有特质的物品才能彻底隔绝这种灾厄之力，否则，苦难将会伴随宿主一生，直至死亡。”

    “其实，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灾厄之戒的危险不会波及他人，为天枢的考察工作减少了许多麻烦——至于赔钱，天枢可从来不会为钱发愁。”

    “可问题恰恰发生在这里，一般情况下，灾厄之戒佩戴者的考核时间不会超过12个小时，在这个时间段内，戒指持有者或许会遇到不小的麻烦，但不会有生命危险，你还记得从你拿到这枚戒指，到送回给徐离，中间隔了有多久吗？”

    洛轩回忆了一下，瞳孔之中浮现出一抹震惊：“从星期四开始算起的话，大概有两天时间。”

    “果然……”白均抿了一口果汁，表情却依旧严肃：“【灾厄之戒】的本体保存在省会江源市，整个天南省各地级市都有一定的仿制品配额。我查了资料，天陵市大概是从23年前开始将其用于人才选拔的，但在当时一直充当辅助器材来用的，其结果在考核总分中占比并不大，仅仅作为参考，直到近年来才慢慢得到重视。”

    “大概在七年前，天枢人事处首次将戒指用于天陵军校的一名高一学生身上，最终，该学生被成功录取，成为天陵市天枢局最年轻的一位干员。此后，该发被‘大范围’作用于通过初次筛选的学生群体，为天枢提供了不少年轻人才。”

    “听上去好像还不错？”洛轩迟疑了下，小声问道。

    “确实不错！”白均意外地点了点头：“由天枢量身定制专门的培养方案，辅以大量的资源倾斜，足以为任何一个天才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令其在与同龄人的竞争中遥遥领先，占据绝对优势。从那些天枢眷顾之子的表现来看，事实也确实如此，不知赢得了多少年轻人的羡慕。”

    “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这些曾经的天才，在进入玄阶后不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修为停滞不前，整日浑浑噩噩，言语失常，看起来和智力障碍者别无二致。”

    “每一个都是如此吗？”洛轩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很遗憾，除了第一个从天陵军校走出的天才，其他人，全部在不到16岁的年纪，从一代天骄，变成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废人。对此，天枢给出的解释不尽相同，有的是因为执行任务受了暗伤，有的是因为强行突破的后遗症，还有的，被归咎到自身所带有的基因遗传病。总之，他们的病因各不相同，但病症却大同小异。病情严重的，在从天枢离职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如今还剩下几个仍在病痛中苟延残喘。”

    “他们的家长能接受吗？”洛轩无法想象那些父母在得知自己孩子精神失常后的心态。

    “不能接受又怎样呢？天枢给出的赔偿相当丰厚，够一户普通家庭十辈子吃喝不愁了。至于上访申诉……说来也巧，天枢利用戒指考核的孩子，大多来自普通家庭，本身能力有限，就算有心上访，也大都石沉大海，无果而终，倒不如安安心心领了赔偿，过好接下来的日子。至于那些中途‘夭折’的天才们，就只能算他们命苦了。”

    “所以，这就是学长你不让我签署那份契约的真正原因？”

    理清了前因后果后，洛轩再一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悸的感觉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白均点儿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吧，当我看到那枚仿制品戒指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不对了，那东西太邪门了，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就算接触到了，也不过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除了戒指之外，真正令我不安的是那家咖啡厅的布局以及徐离身上的气息，他比以前更强了，那种由内而外的威势甚至超过了欣姐，至少达到了玄阶巅峰，给我一种：稍不留神就会有三百刀斧手冲出的错觉，所以我才急冲冲地带着你离开，他八成是不想撕破脸，这才没有刻意为难我们。”

    “等等，学长，你之前说云欣学姐就在天枢，她会不会有危险？”

    “放心吧，欣姐走的是另外一条路子，也就是外来人才引入，类似于大家常说的社招，但又有所区别，她是自己去天枢报名的，表明意图后，又干翻了一名正式成员后，就签署了一份短期雇佣契约，有点儿像临时工，可以自主选择天枢局发布的任务，在任务完成后获取相应报酬，二者是单纯的金钱关系，天枢对她没有任何约束力。欣姐家里管得比较严，这也算是她赚零花钱的一种途径吧。话说回来，相较于欣姐，最应该担心的其实是你。”

    “我？”洛轩放下手中的三明治，指了指自己，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想起了白均刚才说过的话，脖子上微不可查的喉结稍稍滚动了一下：“你是说，天枢可能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还会继续伺机抓我，想把我也变成白痴？”

    “脑子转得挺快嘛，这么快就理清其中的关节了。”白均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全然不顾洛轩那被吓得惨白的脸色。

    “安啦安啦！天枢还不至于明摆着对你一个小孩子下手，再说了，那些签了契约的天才们，不也是在玄阶之后才‘疯’的嘛，你才灵阶几级来着，犯不着为这么远的事情发愁。”

    “灵阶六级，今天刚升的……”洛轩露出一抹苦笑。

    “六级呀，还不错，一般异能者修炼的黄金时期要到14岁才开始，在此之前都只是起步阶段，修炼慢点很正常，你上次突破是什么时候？”白均不紧不慢地喝着果汁。

    “大概是……前天？”洛轩不太确定地说道。

    “噗——”白均惊得差点喷洛轩一脸，还好及时控制角度，这才避免果汁洗脸的悲剧。

    白均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确定？小孩子骗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额……不是很确定，不过你可以去查我的成绩单，上面记录着我的修为信息。”洛轩也有些尴尬，他没想到白均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下可就难办了……”白均一边抓起桌上的纸巾擦拭，一边思索着对策：“要是让徐离那家伙知道你有这样的天赋的话，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把原本就定好的计划直接提前了，到时候你连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不行！不能让你把真实修为暴露出来，可是，该怎么隐藏修为呢？我又没有相关的功法……隐藏，隐藏……有了！”

    白均的眼中亮起精光，抓着洛轩的手说道：“夭幕，老秦送你的夭幕伞是破局的关键！”

    洛轩被白均抓得一愣，却也不曾迟疑，取出了这枚看起来与乒乓球的无异的白色小球，放在了桌面上，然后静静地看着白均。

    “没错，老秦的夭幕是玄阶法器，同时也是具有自动护主效果的伴生器。洛轩，你的第二系应该也是神魂类的吧，这样一来，就算没有开辟识海，应该也可以将法器收入灵魂之海保存的。”

    感受到白均一脸热切目光，洛轩心里有些发毛，但还是诚实的点了点头：“是神魂类的幻灵系，不过我目前还没法自如地控制这股力量，还不太熟练，昨天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意外。”

    “这就够了。”白均点了点头，随后一脸严肃的说道：“鉴于你的目前的情况，我强烈建议你隐藏自己的修为，猥琐发育，争取在被天枢的人发现之前，晋升到玄阶境界，这样才能尽可能减少沦为‘鱼肉’的风险。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以后的发展，甚至是生命，希望你慎重考虑。”

    “我想好了，我相信学长。”虽然对事情的始末仍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但洛轩还是选择听取这位数次帮助过自己的学长的意见。

    “OK，那就听我指挥。”白均也不再废话，指导洛轩开始融合夭幕球的仪式。

    洛轩拿起桌上的白球，将其置于手心之上，用意念与白球接触，同时，他还调动体内的风系异能去引动眉心的那颗菱形晶体，尝试着与其产生共鸣。

    就这么反复尝试了五分钟，紫色的晶体依旧不为所动，傲立于眉心深处，似一位孤傲的王者一般，不屑于迎接外乡的来客。

    洛轩有些生气了，意念直接潜入眉心，对着晶体一阵“撩拨”，想要激发其中的能量。或许是被洛轩惹烦了，紫色晶体不情不愿地发出了浅浅的光辉，一束无形的精神波动从中散发，冲出了洛轩意念的束缚，直接在夭幕之伞化形的小球上打下了一道烙印。

    就此，洛轩与夭幕之间隐隐有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这件玄阶的法器仿佛成了洛轩身体的一部分，如臂指使，再无任何障碍。

    见洛轩睁开了眼睛，白均连忙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洛轩用行动做出了回答，他用眼睛注视着手中的白球，心念一动，白球消失不见，而在眉心菱形晶体的周边，则多出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光点。心神与这颗光点稍一接触，一层莹白色的光晕从洛轩的灵魂直接传遍全身，使其彻底沐浴在这片白光之下。

    在外界的白均眼里，洛轩身上的气息急转直下，一身灵气的波动几乎荡然无存，即使在心灵系异能的探查之下，也看不出更多的信息。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