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事了！”

    在内城待了三个月，关承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浩大的阵仗，难免有些乱了阵脚，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全体都有，排队集合，跟我到武器库拿装备，听从上级统一指挥，快！”姜槐无愧于老兵的名头，拿出了这群新兵蛋子没有的担当，将这群人及时组织了起来。

    分散在广场各地的战士们并没有慌乱，在各自领队的指挥下有序撤离，赶往自己该去的地方。

    内城的武器配置全部按最高规格定制，无论是枪械弹药传呼机，还是头盔装甲护目镜，都是融合了灵能科技的最新产物，能够有效抵御这片世界磁场的干扰。在军用无线电波的加持下，一道无形的抗干扰结界在城池的范围内缓缓升起，电磁武器、全自动无人机甲、定轨轨道炮……这些象征着人类文明的火花在秘境之中再现荣光。

    “DC区青鸾军团第8师第7团，立刻前往东侧城墙南端角楼进行支援，大量低阶海妖正在突破防线！重复，DC区……”

    军用耳机中传来指挥室专线人员的命令，取回装备的关承紧跟在队友的身旁，在姜槐的带领下并入第7团的队伍，匆忙赶往东城前线。

    随着城池防御体系的完善，近五十年来，陵江内城城墙被海妖突破的次数屈指可数，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是11年前，以至于很多老兵都没有想到过自己也会有与这些异域妖兽近距离接触的一天。

    对于内城恶基建狂魔们来说，城墙从来就不是一堵墙壁那么简单，他们将各种坚实的建筑和防御工事与城墙相连，打通工事之间的壁垒，使其紧密相连，侧面加宽城墙的厚度，即使是最薄弱的位置，也已接近百米，足以充当一个完美的战斗平台。战争专家们在平台上“大兴土木”，将各种疯狂的想法加以实现，安置各类武器装备，现代化涂层和基建设备，将打造成一座真正意义上攻防一体的战争堡垒。

    巨大的浮空平台像升降台一样将数百名战士一批批地送至对应的城墙顶端，用血肉之躯抵挡发狂的妖兽。

    青鸾军团向来以武者和异能者居多，但只有作为军团精锐的第一师才能达到全员玄阶的水准。普通的战士大部分都卡在灵阶八级至九级这个尴尬的节点，在普通人眼中，他们已经掌握了远超凡人的能力，但在这些皮糙肉厚的妖兽面前，他们只不过是强壮一些的两脚兽罢了。

    因此，青鸾军的战斗手段相对单一，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火力覆盖。在海妖的族群中，奴仆的妖兽同样是炮灰级的存在，无论是传统的化学武器、还是看起来高端一些的激光武器、等离子炮弹，在有源相控阵雷达的勘探制导下，只要火力足够，完全可以对其进行战略级灭杀，即使是大规模的兽潮暴动也很难对城墙造成直接的损害。

    但这次的情况貌似有些特殊，无边无际的“海鲜”铺满了肉眼可见的海域，不论消灭多少，总能有新的海妖补充上来，这群漫无目的的海妖就像受到了统一命令的控制一样，悍不畏死地进攻内城的城墙壁垒。在这样的“妖海战术”下，越来越多的“漏网之鱼”爬上了城墙顶端，与驻守在此的守军展开了激烈的近战。

    当关承登上城墙时，映入眼帘的泛滥成灾般的丑陋海妖沿着偌大的缺口攀上人类领地的景象。成建制的战士隐藏在各类掩体之后对这些妖兽进行集火攻击，黄的、绿的、白的……各色的血液沾满了城墙，倒地的尸体很快又成了后面妖兽的垫脚石，突破外层防线的低阶妖兽越来越多，城墙上战士的压力逐渐增大，甚至有几名士兵已经被妖兽近身，转眼间就惨烈牺牲。

    在这群海妖中数量最多的是一种酷似“抱脸虫”的妖兽，它们有着冰冷的甲壳、狭长的尾刺，深灰色的外壳下隐藏着密集而又恐怖的节肢，最要命的是，它们的体型远远超出了电影中所展示的极限，平均体长超过了两米，可以在城墙上飞快爬行，比在水中更加敏捷。

    战士们的集火足以拖住大部分“抱脸虫”的步伐，但这群灵智低下的生物似乎没有畏惧退缩的情绪，顶着同类的尸骸奋力前扑，使得战线不停地后退。不幸落单的战士一旦被困，很快便会被这些“抱脸虫”压在身下，然后数十只甚至上百只为成一团，瓜分这场“血宴”。

    遇难战士的惨状激起了守军的怒气，光与火的交织，血与烟的相融，来自人族的抗争之力在城墙上留下了动人心魄的画卷。但人力终究还是有限的，当积攒的热血渐渐褪去，而敌人却依旧保持着几乎“不可战胜”的状态时，慌乱与恐惧便会就此发生。

    我们，能挡得住吗？

    “掩护！自由开火！”

    第七团的领将是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军人，他面容坚毅，身姿挺拔，额头上沾染了黑色灰尘和汗水。双眼之中银白色的光辉似波澜一般荡开，威严的声音瞬间传入在场每一位战士的耳边。

    仅仅是一句话的时间，所有的军人就像揭开了封印一样，顷刻间重新燃起了斗志，以更顽强的精神痛击来犯的妖邪。

    “这是……念力师？”

    灵阶的念力师就可以通过精神震慑的方式影响周围人的心神，强化某一方面的情绪，弱化其他思维，从而达到操纵他人的目的。但辐射范围如此庞大的精神震慑，关承也是第一次遇见。

    感受着心中无与伦比的激情和热血，关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怒吼一声，就同身旁的战友一起径直加入了阻击战中。

    天空中，流光溢彩的灵能光束似漫天的流星一般射入水面，在混乱扭曲的妖兽潮流中轰开一个个缺口。也正是由于这些灵能武器的威胁，海域之下隐藏的各路妖王妖将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处于暗中窥伺的状态，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DC区城墙中段，主城楼，青鸾军高层将领齐聚顶层观战台，为首的一人正是青鸾军领袖：少军将叶璋，修为已至云阶巅峰，与其他三位军团长同级，仅次于内城城主。

    在场的27名将领，修为最低也到达了云阶初期，这样的实力几乎可以横推天陵市了，但在秘境之内的陵江城中，却也只占了守备力量的1/4而已。

    “军座，青鸾军团各师已集结完毕，正在城墙之上与妖兽鏖战，目前损伤惨重。城内近1/3的重型武器已超限运载，最多还能支持三轮攻击就将解体，届时，兽潮无从压制，将大规模侵入我方阵地，以目前的兵力，恐怕……”一名脖颈处带着疤痕的将领出列汇报战况。

    “蒙策，其余三军战况如何？”叶璋语气平静地问道。

    “目前，朱雀军与白虎军所驻守的南侧、西侧城墙受到兽潮重点进犯，均有零散妖兽突破壁垒，目前战事吃紧，北侧玄武军处境尚可，仍处于远程牵制阶段，应战压力较低。”疤痕将领蒙策回复。

    “妖兽研司会和驭兽所那边有消息吗，弄清楚这次兽潮的原因了吗？”叶璋深沉的目光看向了远方的海域。

    “研司会那边在四座城墙之外的水域中提取出了一种相同的信息素，这种信息素能极大刺激妖兽们凶性和性欲的本能，并使其放大到正常情况的50至300倍，低阶妖兽甚至会因此泯灭最基本的灵智，成为只知道嗜血厮杀的怪物。经过溯源研究，并未从基因库中寻找到相同的编码，疑似为领主级之上的妖兽自然析出，目前也不排除人为投放的可能，但概率较低。”

    此次兽潮爆发的原因十分明了，但对解决方案只字未提，很显然，在如此紧迫的情况下，研司会的也无法给出简单实用的解决办法，科研是需要时间的，可战争却连一刻也等不起。

    “诸位！”叶璋转身看向了两侧站立的将领，神情严肃：“根据雷达勘察的结果，这次兽潮覆盖的范围达到了1200平方公里的海域，预计海妖总数将突破千万级。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我们青鸾军所驻守的东城将成为兽潮的重灾区，将有超四成的海妖围堵在我们的防线之外，对我们虎视眈眈。”

    叶璋伸手指向远方无尽的兽潮与内城武器最低射程的分界线：“看到条线了吗，外侧是尸骨成山的炼狱，里侧是被血污浸染的海水，诸位的任务，就是死守这条线，不能让任何一只领主级的妖兽突破到城墙百米之内，诸位，可有异议！”

    刹那间，所有将领敬礼宣誓：“定将不负使命！”

    ……

    你——相信历史吗？

    不论你信或不信，所有的历史都会告诉我们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战争是残酷的。在冰冷的书卷之上，往往仅是寥寥数笔，就概括了一场惨绝人寰、哀鸿遍野的人间惨剧。文字可以掩藏很多东西，颠倒黑白、指鼠为鸭，无论多么荒唐的真相都能尽付笑谈之中，却唯独掩藏不了……人心。

    当关承亲看见到一位踏空而行的云阶将领，耗尽全身的余力与三头领主级的妖兽同归于尽时，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某些顾虑是多么可笑。

    身处绝境，唯死战尔。

    《陵江战纪》载：修灵181年，九月，4日，海妖突袭围城，海域尸横遍野，城损未破；5日，现境支援赶赴，颓势稍去，战局稳定，6日，兽潮退散，城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