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寻道

第四十三章 魔踪初显

    徐德传躬身回道:“回禀莲主,那人拒绝了我们的好意,连情报也未曾拆开。”

    听闻此话,那女子淡声道:“那徐长老你近距离观瞧此人,觉得其人如何?”

    徐德传沉吟少许,方才道:“属下看不透此人,莲主当知我派心法诀要在以心脉为主,认为‘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故而在气机感应、潜藏匿迹上独具一格,仅在圣宗秘传‘刑遁术’之下。”

    “而早前属下以本门秘传‘以心感神’心诀探查此人修为时,竟觉其修为忽高忽低,波动不断。有一刻属下甚至察觉其人体内脉象、真气俱都停滞,简直如同死尸一般。”

    “若不是其人当时仍在同我交谈,我实不敢相信自己感知。”

    女子曼声道:“能有此番表现,只能说明沈庆此人比我们原本预估的还要了得。”

    稍停,女子又道:“辛苦徐长老了,此人如此难测,我们也无需去招惹。正好听闻补天阁的传人近日也在建康现踪,便把消息透露出去,看看能不能激起些水花。”

    徐德传对这称为“莲主”的女人甚是信服,当即下去操办。

    六月初七,夜。

    离着内场武较只剩两天。

    沈唯盘坐于精舍房中,宝刀‘寒鹊’置于膝上。

    自离开上虞县“重玄行”以来,沈唯日夜按照蔺大师所授办法以真气洗练刀身。

    如今早已运使由心,再无半分滞碍。

    现下每日里沈唯仍旧继续洗练,也只是希冀天长日久之下,寒鹊能否增添出几分神异。

    及至后半夜,沉浸于玄虚妙境中的沈唯自定境中醒来,心内虚空应机而发。

    ‘唰’!

    以沈唯为中心二十多丈范围内的纤毫动静,尽数倒映入心湖之中。

    沈唯清晰地看到,在七八丈外的另一间精舍顶部,一团黑影潜行于上。

    这黑影所修功法甚是精妙,沈唯不细查之下也会以为此处无人,一切生机都收敛到几近于无。

    最妙绝地是此人似是还习有能够蔽绝心灵探查的秘法,以至于沈唯也是等到此人潜入自身七八丈内,方才触及心灵防御来。

    沈唯虽已发现潜行之人,但仍旧如原常一般继续保持修行,就连气息、心跳都保持不变。

    直到此人接近两三丈时才装作猛地察觉,沈唯兀地自床上弹起,破开房门疾速向黑影追去。

    这黑影反应也十分迅速,眼见行踪败露,立即便倒退而出,身法迅捷无比。

    二人一追一逃之下,很快便翻出瓦官寺,而后一路向着长干里里坊奔去。

    长干里住户甚杂,里堂弄巷又是曲折往复,这黑衣人便试图借助此地摆脱沈唯。

    沈唯紧随其后,只是保持着余力不紧不慢地缀在身后。

    一路上,沈唯也在暗自揣摩着对方的武功路数、来路。

    这人轻功不仅了得,而且极具爆发力,沈唯几次追踪到巷口时,此人都能爆发出惊人极速。

    于一瞬间速度提高几近一倍,只是这种变化虽快,终究未能跳出沈唯探查范围。

    几次下来,沈唯已经弄清这门秘法极限所在。

    接下来眼见着追至秦淮河畔时,沈唯不着痕迹地放缓速度。

    而后只十余息后,便见那黑影一头扎进秦淮河里,消失不见。

    随后沈唯追至河边,一番搜寻无果后,恨恨地向河面击出两掌。

    泄愤过后,沈唯似是放弃般展开身法,向瓦官寺赶去。

    然而等行至一处巷陌时,沈唯在确认无有跟踪后,自怀中取出一只小鼠来,随后又取出一点粉末摊于手掌上。

    这小鼠在手掌上嗅了嗅后,便即‘吱吱’叫着将小爪子指向一个方向去。

    沈唯不疾不徐地按照小鼠所指方向寻踪而去。

    早在追击那黑影时,沈唯便已在其身上点下了“无根香”。

    此香是沈唯自己特意调制,不仅无色无味,附着于人身上三月不消。

    再加上沈唯驯养的这一只寻踪小鼠,一旦给沈唯盯上,便休想逃脱得去。

    这种法门也是沈唯在上一段经历中,被人苦追数月不得脱,之后在这方面自然是有所准备。

    不管是追踪法门还是反追踪法门,沈唯都精心准备了数种。

    只是这逃走之人也着实小心,哪怕经过了河水冲洗,仍不觉得保险,之后又在城中四处绕行良久。

    直到三更天时分,沈唯才循着踪迹来到建康城外一处破庙处,那人此刻便身处庙中。

    沈唯在离着破庙尚有十丈之远处便已停下,尔后逐渐向破庙一侧靠近。

    果然在破庙四周三四丈内便已布满各种警戒机关,稍有不慎便会惊动庙中人。

    沈唯心下更感好奇,究竟是什么人?做事竟这般小心谨慎,且还来窥视自己?

    沈唯当即展开心内虚空的异能,正好将整个破庙笼罩在感知范围内。

    随着感知进入庙中,沈唯感应到破庙里佛像阴影下立着两道身影。

    前者正是沈唯一路跟踪的人,另一人身上气机则更加潜藏微弱。

    只听那人问道:“探听到什么了吗?”声音苍老,似是个老人。

    前者那人开口道:“那人棘手的很,武功很高,很高。我都未能靠近两丈内就被他发觉了,一路逃至秦淮河才借着河水摆脱。”

    老者沉声道:“哦?甲叁你连两丈内都未近?既如此,立马放弃,这单生意不能接,那帮雇主可从未透露过对象身手竟如此高明。”

    而这时,那被老者呼为“甲叁”之人哑着声音道:“长老,为何不请出少阁主出手?有他出马,这个沈庆又算得了什么。”

    言语中充满对这少阁主的狂信。

    老者却勃然大怒,斥责道:“少阁主的行踪岂容你无端置喙!我等来建康也不是专为刺杀一两个所谓英杰高手的。如不是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按照补天阁的规矩你此刻已该受穿心之罚了。”

    甲叁慌忙跪下请罪,显见十分惧怕老者口中的刑罚。

    随后老者又同这甲叁说了些门中布置的话,只是其中牵连处处,沈唯听来如坠雾中。

    只从两人言语间知道所谋之事涉及广泛,甚至牵扯到刘宋军队中一些校尉、都尉。

    又过去片刻,二人分头离去,破庙复归平静。

    沈唯也没有心思继续跟踪甲叁,这回是真的返回了瓦官寺中。

    回到精舍后的沈唯已无心继续修行,反而因刚刚听闻到的消息而反复思忖。

    “这建康的局势可愈发复杂了啊,连补天阁这些魔门中人也显露了踪迹。”

    无论是基于沈唯自身对魔门的记忆与了解,还是从卓师口中了解的信息来看,魔门都是当今时局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庞大力量。

    魔门两派六道各自行踪隐秘,或以其他身份加以掩饰,往往很多人终其一生都不知与其交往的实是魔门中人。

    在刘裕开国前,魔门曾一度展露实力,全力支持桓玄所谓霸业。

    可惜终究不敌众望所归的刘裕,自那以后,魔门全面败北,再度隐藏于水面之下。

    瞧着今晚的动作,至少魔门中的一支——补天阁,已经出现在了建康。

    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的魔门中人,那就只有天知晓了。

    沈唯倒也不关心魔门在鼓捣什么幺蛾子,只要不涉及自身也懒得管这些闲事。

    若是他们真惹到自己头上,正好领教下魔门武功,也算是增长见闻了。

    时间很快便到了六月初十,内场较武的日子。

    一大早,慧璩大师便着人唤沈唯前去禅堂,是关于较武一事。

    沈唯自是欣然前往。

    到了禅堂后发现,屋内除去慧璩大师、觉明师徒外,还有一名僧人立于堂前。

    这名僧人瞧着年岁不大,只有十七八岁模样,唇红齿白,一双大眼更是明亮异常。

    见沈唯望来,慧璩大师笑道:“小友是否还记得贫僧曾说过,我寺也有举荐进入内场的名额?此番我寺便由觉真师侄参加。觉真,你这段时间一直不在寺中,先来见过你沈师兄。”

    那名为觉真的和尚笑盈盈地上前,合十行礼道:“小僧觉真,见过沈师兄。小僧一直在外修行,前些日才回到寺中,与师兄可谓是缘悭一面。莫怪。”

    沈唯亦是还礼,笑道:“师弟修行要紧,有何怪罪可言?”

    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大师,说来我正准备前往大司马门前,既然大师传唤,莫非也是前去观战?”

    慧璩大师点头道:“英杰汇聚,瓦官寺也得有人带队压阵,选来选去也就贫僧在外走动的多些。小友便同我们一齐同去,如何?”

    沈唯自无不可,当即几人一起出了寺门,上了马车向内城方向驶去。

    沈唯等人来得算早的了,通过西明门入宫城后此处只有寥寥十数人,都是提前获得资格的大世家大门派之人。

    慧璩大师则逐一为沈唯介绍起来,这边是琅琊王氏,那边是陈郡谢氏,那是扬州几家大族,等等。

    所来各家之人慧璩大师可谓都是通晓来历,便连各家参与的小辈们也知道个七七八八。

    不得不让人惊叹大师见闻广博。

    随着比试时辰渐至,此次参与内场武较之人已经全数到场,总数接近五百人。

    尔后自有人员分派签子、号牌,随着主持之人一声令下,二十人分为十场同台竞技。

    能进入内场的没一个庸手,谁还没有几手绝活?

    因此,这十场擂台的较量可以说一开始就精彩纷呈。

    沈唯的号牌数字居中,临到自己估计得是七八场之后了,因此便安心看着场中的比试。

    十个擂台粗粗看过一遍后,沈唯的目光放在了左二台上。

    只因这场上二人不仅修为在这些人里最是高明,且二人都是走的灵动多变的路子。

    一人双手分使峨眉刺,双刺交叉,既能锁拿兵器又能分脉刺穴;对面那人则使一管精钢长笛,格挡间时常发出奇异音律干扰对手。

    这二人在台上施展身法腾挪流转,几乎不曾停歇,台上只能看到两团影子互相分合闪击。

    沈唯不动声色间已移至左二台前,心内虚空的异能悄然展开,将台上二人笼罩其内。

    在玄虚微妙的感知下,二人体内真气流转轨迹清晰映入沈唯心湖。

    一抬足,一转挪,真气牵动哪些穴位,是何等的震动频次都清晰可见。

    而这,也是因为沈唯此时已全力在运转异能,加之台上的二人与沈唯修为差距足够大,才能如此轻易达成目的,而不被人发觉。

    只观察片刻后,二人功法的密奥已尽收沈唯眼底。

    这二人虽都是轻功出彩,可是行功的法子却是各不相同。

    左边一人行功如狸行蛇步,每当加速或转折时,真气都会通行于双腿的几处隐**位,并辅以不同劲力刺激。

    右侧那人行功却主要聚集真气于足底涌泉穴,并以秘法散入足底的几处隐穴,形成联动,同样能达到远超他人的轻身效果。

    沈唯讲这些诀窍都默默记下,继续转移至其他看台,观察着是否还有什么奇功异法能加以借鉴。

    很快四五轮比试已经结束,这期间沈唯也着实觅得五六种奇异法门,均是涉及到人体隐**位或独特的发劲技巧。

    仅这些收获,沈唯便感觉此番入世之行大有裨益。

    想要轻易聚集这么多的武林中人可非易事,若是让沈唯自己逐一去寻找这些拥有奇功秘技之人,那真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成今日之效果了。

    正思索间,已有卫士告知沈唯该登台了。

    沈唯号牌对应的是右起第三台,对手此刻已经先一步登台了。

    沈唯三两步间也登上擂台,打量着对手。

    只见那人年岁约莫有三十出头,样貌平常无甚出奇,使一柄单刀。

    见得对手上台,对面那人抱拳道:“吴郡莫为恭,请教!”

    沈唯亦是还礼:“散人沈庆,请。”

    礼毕后那名为莫为恭的中年汉子率先使刀杀来,沈唯则抽刀横架。

    很快,十数招过去,沈唯已摸清对方路数。

    对方所使刀法只能属中上流,但此人一身修为已是臻至一流,应当是靠着一路稳扎稳打进入内场的。

    只是这样一路打下来,各种手段几乎被有心人摸清了,再想有所发力已是很难了。

    沈唯也不再留手,劲力再吐三分,只是十余招后已压得对方无还手之力。

    见此情况,莫为恭也是明智地撒手告负。

    沈唯拱手致意,也下了台去。

    整个比试得第一轮打过已至傍晚,待结束后自有官员宣布明日比试的时间次序,随即宣布散场。

    见着众多武人散去,慧璩大师忍不住高呼一声佛号,道:“今夜建康城中恐不平静,小友最好莫要外出。”

    沈唯也是心下了然,这般早便宣布了明日各自对手为谁,明摆着是给有心人布置的机会。

    是朝堂上的大人们无心为之呢还是有意放纵呢?

    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