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寻道

第五十一章 邪帝风采

    眼见沈唯道破其名,那人也再度沉声道:“说说吧,你是从何处得知我名?”

    沈唯毫不迟疑的答道:“先师卓狂生,小子跟随先师游历,边荒的传说已不知听过几百遍哩,如今真人当面,自然便认了出来。”

    听得此话,那人又是诘问道:“边荒旧事已过数十载,你又怎地肯定我便是那向雨田?”

    沈唯此时姿态更加放松,心内已是笃定再无生死危机。

    漫声道:“如今山河南北,武功修为能胜过小子的,只怕也是不多。一招间便致小子生死不由己的,除了那无上邪帝之外,小子想破头皮也不可得矣。”

    话语间显出自身傲气的同时也是小小地拍了一记马屁,而那人也无意见,只是定定望着沈唯。

    沈唯又继续道:“何况当年先师便向小子描述过邪帝之相貌,端的是清奇特异,小子又怎会错认?”

    而此人长相着实当得起“清奇特异”之评价。

    他的脸盆宽而长,高广的额角和上兜的下巴配上其独特气势置喙令人有雄伟的观感而无半分丑陋。

    他的眼耳口鼻均有一种用花岗岩雕凿出来的浑厚味道,修长的眼睛带着嘲弄的笑意,既使人感到他玩世不恭的本性又兼有看不起天下众生的骄傲自负。

    那人再度开口,却是问道:“这石盒中是何物?你可知晓?”

    沈唯略显错愕,未想到话题跳脱如此之快。

    但也立时回道:“此石盒神异非常,似能隔绝灵识感应,实不知盒内所盛何物,但想来前辈当是为了此物而来。”

    向雨田抬眼看向沈唯,赞道:“小子着实机敏。八日前,我正自瀚海返回中原,忽地心生灵应,便一路追索而来。”

    沈唯失声道:“八日前?”

    那正是沈唯等人自暗间手中取得这石盒的日子。

    自那时起,向雨田竟已凭借冥冥中的一点感应追索而来,这武功修为果已臻至无上玄妙境地了。

    再结合沈唯方才临阵突破后神识中的冥冥感应,此人只怕早已修成圆融无碍之境了。

    沈唯再也忍不住问道:“前辈是否已能够破碎虚空?”

    向雨田大讶,道:“小友能问出此番话语,可见果与我为同道之人。破碎虚空,自燕飞破开仙门离去后十载,我便已臻至此等无上妙境,自此在这人间已是升无可升。”

    沈唯眼中大羡之色几乎溢出。

    沈唯自于此间清醒以来,得知此方存在的破碎虚空的传说与事迹,便无时无刻不为此而努力。

    如今自己孜孜以求地目标便在眼前,沈唯又怎能不羡慕?

    沈唯一脸神往地道:“破碎虚空啊,前辈能否指点一二?”

    向雨田笑道:“自无不可,只是我之体会非你之缘法,终究还得你自己趟出一条大道来。我瞧你武功根底当是以道家炼虚还神的路子还兼有吐蕃藏密奇诡法门,正奇相合,端地是不差了。刚刚那门肉身法门也极为不凡,可以说在‘有为法’上你已走到极致了。下一步自然便要转向‘无为法’。”

    说到这里,向雨田谈性大发。

    继续道:“‘无为法’何处寻得?各家各派自有探索。佛家讲内求,寻得个心外无物,明心见性;道家讲出世,寄情天地,师法自然;我圣门则重视灵肉合一,追求由魔入道的机会。而小子你的路该如何走,全凭你的选择。”

    “而在此之后,又该如何把握住破碎虚空的机会呢?燕飞当初是各种机缘巧合下把握住了‘大三合’的旷世仙缘,轰开了仙门。着落于我,则是将我圣门秘传‘种玉功’练至极处,结成魔种,终培育至三宝合,元神出的地步。”

    沈唯插言道:“前辈所习,可就是传说中的‘道心种魔大法’?”

    向雨田应道:“咦?你竟连这也知道。不过此法你就别想打主意哩,我是不会将此法交予任何人,实在是此法实非常人所能想象。”

    接着,向雨田再不想谈这些话题,反而说道:“小子就不好奇这由‘封灵石衣’打造的宝盒里盛放的是何物吗?”

    沈唯自也随即转口道:“‘封灵石衣’是何物?小子从未听闻。”

    向雨田眉尖一挑,笑道:“嘿,这世间奇物无穷,看不完的美好风光呀,你又能知道几许?我迟迟不曾破碎而去,就是因为我对这人世间尚有余恋,等哪天再无兴致,便是我破碎之时。”

    “而这‘封灵石衣’便是我在一本古籍上见得,此物本是包裹罕见璞玉的外层石皮,在剥离过程中完整保存下来的产物。以此打制成的石盒,天然便能隔绝一切感应。”

    “沈小子你的灵觉已是相当出众,是否仍旧窥不破这盒中物呢?”

    说话间,向雨田已将石盒打开,从中取出一方印玺。

    只见这方玉玺上有螭虎钮,底部以大篆书写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肩部刻有隶字“大魏受汉传国玺“,右侧加刻“天命石氏“,在玉玺底部还缺了一角,以金补之。

    望着这与传说一般无二地形制,沈唯不由呻吟道:“我的天啊,竟是此物,怪不得那般多人拼死竞逐。”

    向雨田虽也惊讶,终究是人老成精,几息间已平复心情。

    单手随意端起这玉玺反复打量,似乎若有所得。

    见沈唯也平息下来后,向雨田轻轻一掷,便将这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传国玉玺抛给沈唯。

    笑道:“此物于我已是无用,对你到是大有裨益呢!”

    沈唯握着这方玉玺,只觉触手温润,但听得向雨田所言,仍大感诧异。

    不禁问道:“还请前辈明示。”

    向雨田道:“传国玉玺乃以和氏璧所制,故老相传,和氏璧具有异能。从此物能引起我的灵应感知来看,确实不凡。你若仔细以灵觉触之,便能发觉玉玺之中蕴藏的庞然异能,更可贵的是这股异能大而不燥,最适合向你这般主修道家功法之人加以利用啦。”

    接着向雨田说道:“此物奥秘已是见识过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足尖一点,人已消失于颖水东岸。

    沈唯手捧着传国玉玺,羡慕于邪帝来去自如的风采,一时间已是痴了。

    好半晌,沈唯才回过神来,看向仍自倒伏于船舱的两人。

    心头则是回想起刚刚邪帝临走前的传音之语:“那小和尚有点意思,也是圣门中人。”

    沈唯喃喃道:“果是魔门的人么?看来之前的猜测不虚啊。”

    之前沈唯在记忆中还原遇袭场景时,便意外发现射向觉真的弩箭出奇的少,只有不足二十支。

    而以觉真的修为抵挡这二十余支弩箭可谓是游刃有余,又岂会还留下两处箭伤?

    分明是其假作而成,心机之深,可见一般。

    思索间,沈唯已近觉真身前,蹲伏下来,仔细打量着这张英俊脸庞。

    忽地,沈唯发觉这张脸庞竟与记忆当中的一张脸庞有几分相似。

    只是一念间,沈唯已在浩如烟海的记忆库找了出来———文帝刘义隆。

    如同一条线索串联一般,沈唯大致猜出了些许脉络。

    “宗室血亲、权力的芳香、魔门的谋划……有意思啊,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沈唯嘟哝着。

    沈唯探手按在觉真胸前,真气已透体而入,在觉真百脉中游走。

    片刻过后,沈唯面露惊喜的收回手掌。

    接着沈唯并不停留,又对着王微依样而行。

    做完这一切后沈唯盘膝于一侧,静静梳理着刚才所得。

    再无任何机会能够使沈唯如此最大限度地获得他人的传承了。

    琅琊王氏高门秘传、南方佛门神功‘阿耨多罗三乘正法’以及魔门奇功的秘奥如玉体横陈般任由沈唯采撷。

    沈唯一时间更是有一种‘吃撑’了的感受,数十个此前未曾感知过的奇异穴位暴露在沈唯视野中,数条行功路线或是增速或是极致恢复或是刺激肉身,其功效令人拍案叫绝。

    足足过去一刻钟后,沈唯才从定境中出来。

    自踏足此世以来,沈唯便通过卓师的传功中感受到有别于以往的修行经历。

    往昔沈唯所修任何功法,可说是都在‘有为法’窠臼中打转,任凭沈唯如何苦修,上限不过先天境界而已。

    何解?只因少了天人之道的探索,前方已然无路。

    纵使沈唯所习楼观武学,于道心上同样大有磨砺,终究未曾奢想趟出条通往‘化天地之力为已用’的道路来。

    而此方天地却是不同。

    大凡高明武学,修行之初便已抓住身心二重要领,发掘体能极限潜能的同时亦注重心灵修养和精神修行,于融会贯通间达到后天武道的极限从而进入先天境地。

    在此之后,无论道、魔、佛何家修行都需把握‘身’‘心’‘神’上的用功,最终臻至先天极境。

    自此,武者才有望踏上‘天人之道’,吸收天地间的力量为已用,我与天地合而为一,成为天地的一部分。

    而那最后一着,便是‘破碎虚空’了。

    沈唯既已明了这等武学道理,这十余年间便结合卓师所传,融合前几世所学楼观绝学、血刀秘录、‘都天灵官炼身法’,几度改易间将毕生所学初创成一部‘逍遥御心诀’来。

    沈唯取道、儒练气之法,杂糅血刀秘录中对于奇经异穴的探索,不断夯实完善内修法门,外炼金身不坏,以心御中,不断感应天地玄妙。

    如今在探得觉真、王微二人所负绝学秘奥后,沈唯的‘逍遥御心诀’又将再上一个层次。

    欣喜过后,沈唯并未耽搁,立时开始探索起邪帝口中所说和氏璧中的那股异能来。

    沈唯双手捧起玉玺,灵识如水般浸入玉璧之内。

    “轰”地一声,在沈唯感应之中,一股温润至极而又沛然难当的异种能量充塞沈唯灵觉。

    沈唯小心感应无有危险后开始试图引动这股能量,结果很是令沈唯意外,和氏璧中的异种能量轻而易举地便为沈唯所用,如江河倒灌般流入沈唯周身百骸。

    内视之下,左臂上诸多细小经脉的损伤瞬间即愈合,胸腹间的淤血也被化散,所有的伤势迅速得以治疗。

    随后这股洪流推入沈唯丹田之内,与沈唯十数年间苦修而成的先天真气迅速融合,直至沈唯灵觉中产生“饱溢”感方才停下。

    而这一切的过程仅仅只用了两息的时间,一切都在自然而然中发生。

    回过神来的沈唯继续感应着玉璧,其间的奇异能量堪堪只少去三成而已。

    且在随后一刻多钟里,那异种能量又微不可见地又恢复了一丝,虽说细小但这等能恢复的奇效何等珍贵!

    沈唯心中贪念大起,如此至宝,怎能不心动?

    只是过了好大一会后,沈唯方才把贪念压下。

    世间珍物无穷,并非都得据为己有,沈唯一直以来最观切之事始终都是破碎虚空罢了。

    玉璧异能虽好,总归不能使沈唯一步破碎,想通这点,沈唯占据宝物的心思方才淡了下来。

    沈唯随手将玉玺放回石盒后扔在一旁,自己则斜躺于已破碎的船桅杆旁,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间,失了操控的舟船便漫无目的地顺着水流而下。

    直到天色将明,沈唯才悠然“醒转”。

    呻吟一声后,沈唯勉力支起身子,扫视一眼船舱后,向着觉真二人唤道:“王兄、觉真师弟,醒来,醒来。”

    只是这二人伤势可比沈唯沉重许多,一时未醒,沈唯也不去管他们,自顾自装作运功调息的模样。

    片刻后,觉真、王微前后相差无几地醒来,第一时间也是各自运功调息。

    又过去半个时辰,沈唯先二人一步收功。

    紧接着便为二人护卫,运功中的二人自是能感应到这动静。

    直又过去片刻后,觉真、王微二人同时收功,睁开眼后便向沈唯道谢护卫之情。

    紧接着,觉真慌忙问道:“沈兄,那石盒如何了?”

    沈唯答道:“说来甚是怪哉,我比二位早醒来片刻,当时身体虽不能移动,但已无碍观察,那石盒似给之前那神秘人随手掷在船舱里了,盒中物事也完好未被取走。”

    顿了一顿,沈唯面露奇色,道:“原来盒中所盛竟是那物,但这般至宝何人竟会将其视为土石瓦砾般弃之不顾呢?怪哉,怪哉!”

    听得沈唯已见过盒中之物真面目,觉真立时言道:“还望沈兄切勿将此消息透露给其他人!实在关系重大!”

    接着又对王微说道:“王兄,非是不信任你,实是干系重大。”

    王微则苦笑答道:“短短几日间我等三人经历如许多生死危机,我又怎会介怀这等小事,盒中之物于我何干?唯有昨夜遭遇,只怕将成王某一生甩之不脱的噩梦了。”

    此话一出,三人俱都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