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轻装上阵
“你爹呢?”
“上朝呢,应该快回来了。”
“吸噜噜——”
“你吃粥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
正厅内,许离端起脸盆大小的碗,仰头大口将最后的一点白粥灌入嘴中,又如饿死鬼般吃下五个蒸饼,打了个悠长的饱嗝。
“啊,舒服!”
阎稷一脸幽怨道:“你是舒服了,我快毛死了!”
“嘿,俺粗人一个,见谅,见谅!”
许离嘿嘿一笑,用竹筷剔着牙,只要我没素质,素质就怪不到我!
吴普适时放下筷子,对阎稷说道:“多谢大公子款待。”
许离连忙呈上毛巾,倒上清茶,给吴普擦嘴漱口。
吴普忙摆手,说不用不用,老夫自己来。
阎稷翻了个白眼,龇牙道:“瞧你这前倨后恭的嘴脸……”
许离脸上毫无愧色,只当他在放屁,一笑置之,又见他吃完白粥,坐近了些说道:
“那……”
阎稷左手一扬,打断了许离的话,右手拾来毛巾拭嘴,舒了口气才说道:“你就是问千百遍,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许离大眼瞪小眼,说道:“那……”
阎稷又是手一扬,打断道:“不可能,想都别想。”
许离嘴角抽搐,怒道:“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管你说什么,就是不能!”
阎稷悠哉悠哉的,好似许离放了个什么屁他都能知晓。
但这厮的心思实在好猜,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见袁术”,“救温侯”。
许离气得牙痒痒,真想把这鸟厮的络腮胡全拔光了。
就在这时,阎象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阎稷连忙起身,恭敬道:“父亲。”
阎象微微颔首,仆人们赶忙备好榻桌,端来热气腾腾的早食。
阎象摆了摆手,屏退众人后说道:“早朝之时,老夫面奏圣上,要彻查宫府之中的巫蛊邪术。”
许离眉眼一抬,问道:“结果如何?”
阎象脸色阴沉道:“圣上以司徒为主事,老夫辅从。”
阎稷忧虑道:“父亲您是担心……”
“但愿是老夫多想。”
许离听着这父子两人打哑迷似的对话,一脸疑惑道:“司徒是谁?咋还让您这主簿打下手呢!”
阎稷没好气道:“司徒是官职,位列三公,地位之高仅次于圣上。”
“司徒袁胤,不仅位高权重,还是圣上的从弟,父亲的主簿之职不过是地方属吏,怎好比得!”
袁术称帝后,朝堂的官职制度是中央与地方并行,什么职位都有,混乱不堪。
地方不大,屁事却比汉庭还要多。
许离搞不清楚这些当官的事情,索性不再多问,杵在一旁,像个电线杆子般听着。
阎氏父子二人又交谈了片刻,但话中之意却是许离听不懂的。
他很难想象,自己这土生土长的汉人,有一天竟然会连“汉语”都听不懂。
良久,阎象才对许离说道:“少年郎,想不想让圣上援救温侯?”
许离瞪大双眼,说道:“太想了!做梦都想!”
阎象笑了笑,只觉这少年郎有趣得紧。
他放下竹筷,从怀中取出一块苍翠流光的玉佩,递给许离,说道:
“今夜子时,老夫遣人送你至东宫。若是此玉佩发热,便是有邪祟之物,你只待寻找出它,破坏掉即可。”
许离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一番。
玉芯上雕刻一形,似鹿而有双角,似狮虎而长羽翼,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忽而,他眼前一亮,不由愣了愣神。
阎象见状,疑问道:“少年郎,你怎么了?”
许离看着眼前的一行文字:“辟邪琨玉,非本世界之物,能除凶祟,可随身携带。”
“许离!”
见许离发愣,阎稷似叫魂般喊他的名字。
许离回过神来,干咳道:“那个,子时是什么时辰?”
“……”
子时,上弦月明。
宵禁后的平舆城内,除了巡逻的宿卫郎官外,便只有鹅毛白雪,阵阵凛风。
一处街尾巷落,呼的一下晃过两道人影。
在来到皇宫墙角后,身着夜行服的许离低着声喉道:“我原以为会是个美女带我来这里呢……没想到还是你,搞得神神秘秘的!”
阎稷一袭短打劲服,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还有心思说笑!”
“嘿,我这一辈子还没有做过私闯民宅,哦不,是私闯皇宫这样违法乱纪之事,得找点话说,放松下心情!”
“别贫了,皇宫线路你记下了没?”
“放心,就我这记性,杠杠的!”
虽然都叫做皇宫,但平舆城内的仲氏皇宫更像是个放大了几倍的官邸,根本不能与洛阳城内的刘氏皇宫相提并论。
许离只用了两个时辰,就将这座宫殿内的布局构造记了个清清楚楚。
阎稷不再多言,手持飞爪直抛向城墙,待抵角扣稳后,蹭蹭两下就爬了上去。
许离紧随其后,两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翻入了皇宫。
皇宫内守卫森严,巡逻近卫众多,但子时是巡逻近卫替岗换班的时候,趁此机会,两人快速潜入,贴墙而行。
“啪。”
一声轻响。
许离止步,哑声道。
阎稷气得浑身打颤。
正想怒斥许离,就见前方火光彤彤,一队巡逻近卫持节火把,从这边走来。
他连忙低伏下身子,屏吸凝神。
“哗啦”的甲胄声如潮水来了又去,很快就消失在两人耳中。
许离愠怒道。
阎稷一愣,他还没发火呢,这厮倒是先生气了。
许离反手拨开他的剑柄,埋怨道:“秘密潜入不得是轻装上阵嘛!”
“你这又是弓,又是剑,还有匕首钩爪袖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打仗的呢!”
阎稷心中郁闷,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快去东宫!过了子时,可就不好办了!”
任务要紧,许离不再纠结,摸着屁股,左右张望了几下,扒着墙徐徐前行。
虽然潜入东宫的任务是许离独自执行,但事关重大,皇宫之内有一处要地必须由他来处理,且无论事成与败,都能抽身安然离去。
而这个人选,当是阎稷无二。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的来到一处屋檐下,前方是个十字路,直道是皇帝的寝宫,右道是太子的东宫,左道则是嫔妃们的宫院。
这寝宫,宛若袁术的头颅,左右两道,便是他的两条手臂,将太子和嫔妃们牢牢抓住。
整个皇宫地形,就像是在他的筋脉血管上奔行。
过了十字路,便能拐入太子的东宫。
但问题是,这十字路的四座阁楼上,各建有一个哨塔,成掎角之势,耸立四方。
哨塔内,近卫尽忠职守。
怎么过去,便成了一个难题。
阎稷眯着眼睛,拍了一下许离的肩膀,“见机行事!”
许离疑惑地看着他,他笑了笑,飞爪上屋瓴,解下背负的短弓,在皎洁的上弦月中,搭箭,拉满弓弦。
上弦明月半,激箭流星远!
“啌啌哐哐”的警报声刺破寂静的夜。
“哗啦”的甲胄声如浪潮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许离一下子就明白了阎稷的意图。
在四名哨卫被接二连三地射杀后,他扯开双腿,大步流星地飞奔了过去。
黑夜如狗,嚼着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