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断修罗

第四百零九章 寂寞如雪,雪花化剑

    皇城中的四十七号,老人跟秦湘玉已经关上了店门。

    风雪太猛,两人移步后院的客堂里又生了一盆火,将杯中的烈酒换成了一煮还搁在火炉上的清茶。

    看着一脸惶恐的秦湘玉,老人笑了。

    轻声说道:“没想到,那山下的老和尚倒成了公子的磨刀石。”

    秦湘玉一听终于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小掌柜,可是一个能折磨人的家伙啊!”

    “那也是别人去找他的麻烦。”

    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你慢慢地会发现,我家公主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往往能在绝境之中,为自己寻到一线的生机。”

    秦湘玉听着堂外呜呜的寒风,忍不住问道:“难不成,他还能将这漫天的雪花为他所用?”

    “漫天雪花太多,我只要一片就够了。”

    静静地,看着手背上那一片雪花,李修元心中无比的感慨。

    即便下一刻,或者明天做不到当下这一刻,他也满足了,而且是无比的满足。

    就在面前的老僧欲要往自己拍出一掌的刹那,李修元将一直试着拔出长剑的右手松开。

    在老僧目瞪口呆之下,在眨‏‎‏‎‏​‎‏‎​‏‏‎‎‏‏眼之间一手作拈花之状……

    如之前他所说的那句最好笑的笑话一般,老僧看到了他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李修元的拈花之手,有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缓缓升起,如同少年的手掌刮起了一道微不可见的旋风。

    而他分明知道,这薄如纸片的雪花如何能在手掌里停留?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刹那,李修元的拈花之手瞬间化作了轻抚琴弦之状,还没等他断喝一声。

    只听“嗖!”的一声于呜呜的风雪声中响起。

    “雕虫小技,也来献丑……”

    老人断喝一声,随后便是一掌破风而来,化作一道斩破风雪的一剑,斩向几成疯癫之状的李修元。

    只不过,还没等他这个“丑”字说完,“嗖!”的一声,如一道凛冽的剑气!

    一道斩天斩地斩破风雪的剑气,已经斩到了他的胸前!

    “嗤!”的一声响起,却是围在胸口的蓑衣被一片雪花斩破,这还不止,雪花继续一往直前!

    直到将他厚厚的棉袄斩出一个破洞,直到他坚若精钢的胸口传来一道撕裂的痛楚!

    老僧才不得不于刹地之间将已经拍出的手掌收回,紧紧地护在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可能?这是老僧当下的想法。

    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花,竟然伤到了修行了不知道多少年,闭关多久的绝世高僧。

    佛堂里的老和尚叹了一口气,说道:“不可思议。”

    四十七号里的老人看着秦湘玉摇摇头,苦笑道:“公子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情。”

    九天之上,青梨村下。

    耶律明珠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两个老人问道:“师父这是什么剑法,这雪花什么时候,也能化作一道利剑了?”

    老和尚也皱起了眉头,看着老道士问道:“这是你教他的?”

    老道士摇摇头,苦笑道:“我好像也做不到这样吧?这可是那梅山女圣教他的剑法。”

    叹了一口气,老道士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这才学了多久?和尚,当初你不坚持收下他,怕是要后悔啊。”

    老和尚看着耶律明珠叹了一口气:“雪花化剑,你那师父已经在领悟圣人的剑法了,你得加油啊!”

    “这是什么剑法?”

    风雪中的老僧伸手入怀,静静地往胸口按下,只见瞬间有一朵红花在老僧的胸口绽放开来。

    老僧面露悲苦之意,多少年了,他真的记不住多少年了。

    一直以为自己是独孤求败,寂寞如雪的他,今日于风雪之中,却被一个没有一丝灵气的少年。

    用一片雪花所伤。

    以李修元眼下的肉身之力,一片雪花要不了老僧的性命,却在老僧胸口血花渗出的那一刹。

    破了他凭一道佛门无上力量,李修元手里长剑的禁锢……

    就在老僧伸手入怀的一瞬间,“锃!”的一声响起,一道剑鸣赛过了天空中呜呜作响的寒风。

    李修元不知道的是,老僧在此静待已久。

    一边跟李修元看似在聊天,一身惊人的修为却悄悄地在风雪之中织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一番精心算计终于将李修元的长剑禁锢于剑鞘之中。

    他甚至打算不用自己动手,便让李修元自我湮灭在对于未知的恐惧中。

    却不知道李修元在他强大威压恐吓之下,最终爆发,将梅山女圣那看似要花上十年、八年去感悟的一片雪花。

    于刹那之间,化作了指间的刹那光华。

    ‏‎‏‎‏​‎‏‎​‏‏‎‎‏‏无数道佛门真言形成的天地樊笼,就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在李修元不知不觉之中,切断了他跟手里长剑的联系。

    这种神妙不可思议的手法,连李修元闯荡诸天以来,还是头一回遇上。

    可以想像老僧绝对算得上是大唐修为高绝之士,其境界和真实的实力只是瞬间便打破了李修元的想象。

    虽然那张网不能伤害到李修元的身体,却成功地阻止了李修元沉着、冷静地拔剑斩敌。

    或许从一开始的对峙,老僧看见李修元手里多了一把剑的时候,便已经在织网了。

    老僧以佛门真言加上自己一身修为织的网,看似李修元只能束手就擒。

    然而他没有料到,李修元却有一片薄如蝉翼的雪花。

    于电光石火之间,撕破了这张网。

    九天之上的耶律明珠叹了一口气,撇着小嘴说:“不好玩,师父也不出一回丑,让我看看,下回见到也好笑他。”

    老和尚看着她摇摇头:“只怕你想象不出,便是那一刹那的顿悟,却省去了他十年的苦修啊。”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从今日起,我那徒儿的剑道,算是终于冲破旧日的笼网,迈出了第一步。”

    耶律明珠不解,只好问道:“难不成,师父和明珠之前修炼的剑法有误?”

    “那倒不是。”

    老和尚看着自己的宝贝徒儿笑道:“你若不做那山间的小溪,最后便无法一路奔腾,汇聚到大海之中。”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小菊的声音:“明珠妹妹,你娘喊你回家吃饭了。”

    “来了,别催命。”

    眼见师父无恙还破了老僧的樊笼,耶律明珠跟两个老人挥挥手道:“师傅、前公明珠要回家吃饭了哦。”

    老道士挥挥手道:“去吧。”

    然后看着老和尚说道:“我让他在那里修心,他去想着突破自己对剑道的认知了,还骂我不靠谱。”

    老和尚淡淡一笑:“想想,好像他这些本事都不是你这个师父教的哦。”

    老道士回言怼道:“他身上的那些大道法则从何而来,学这些小玩意有屁用。”

    老和尚回了句:“他用这小玩意,破了你不愿意出手的樊笼。”

    “你竟然破了我布下的樊笼,不错!”

    老僧将胸口的棉袄紧了紧,胸口的血虽已止住,却止不住呼呼的寒风往里灌入,让他有一种冷冰痛彻心骨的愤怒。

    然而老僧不知道的是,就算生死之间的李修元没有看见这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他还可以往后退一步。

    只要他退到自己编织的大阵之中,老僧同样伤不了他。

    更不要说他还有一张没有出手的神符。

    因为之前老僧说的那番话,因为山下老和尚的慈悲,跟小和尚的善良,令到李修元决定留老僧一命。

    所以他才没有使出自己的保命底牌。

    老僧眼见李修元长剑出鞘,倒也没有急着扑上来,而是在想那一片雪花怎么能伤了自己。

    一个没有灵力的少年,明明前一刻还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

    只不过,这一刻的李修元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了。

    看着老僧说道:“打完这一战,我要上山煮饭了。”

    说完手的长剑于刹那之间斩破两人面前的风雪,斩向老僧的面门!

    就像他跟老僧说的那样,赶紧打完,我要上山。

    眼见李修元斩出一剑,老僧看着迎面斩来的长剑,感觉不在意长剑斩来的一道寒气,沾上胸口血渍的右手露了出来。

    寻常无奇如枯枝一样的手掌,就像是李修元之前拈花微笑一样,随手拍出一掌,往风中的长剑而来。

    真言如山而来,李修元再次感觉到手里长剑瞬间沉重无比,如斩进深渊之下的污泥之中,闪电一剑变成了蜗牛爬行。

    只不过,天空的雪花还在不停地落下。

    已经拈过天下繁花的手指,便不会再次停下,剑已受阻,他的左手却没有停下。

    山风拂来雪花,雪花片片如风中的繁花朵朵。

    即便没有了之前绝世的修为,眼下的李修元依旧有老僧不曾有的涅槃之身。

    于是乎,右手的长剑在收回之下再次斩出一道不疾不徐的剑气,往老僧而去。

    左手却拈了一片雪花,化作那刺破风雪的一道明剑,往老僧斩去!

    而老僧感受到刺破风雪的剑气,只好往后退出,跟着双掌拍出两道凌厉的气流,往身前的李修元而去!

    “轰隆!”一声在风雪中响起!

    一时间剑气掌风中空中撞在一起,激起地上千堆雪,化为无数的湍流往四下飞去。

    李修元斩出如山一剑,破去了老僧以真言之力拍出的摧山一掌,强大的气流拍在他的身上,瞬间化为一片雪花往后飞去。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飞溅而出,在皑皑雪地上绽放出几朵红花。

    李修元一路倒飞,飞上了石阶,飞进了自己的世界。

    而风雪中的老人也不好过,本以为自己左手拍出的一掌能化去李修元斩来那片化剑的雪花。

    却不料雪花太薄,太快,竟然在刹那间掠过他的掌风,刺破他戴在头上的竹笠,刺破了他如枯树一样的脸庞。

    一滴血,缓缓地自老僧脸上往下滑落。

    老僧伸手静静地抹去脸上的血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一场厮杀异常诡异,李修元一身修为全无,仅仅凭着佛门涅槃之身,便能这将要飞升的老僧杀得双方见血。

    这在老僧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已经非常小心应对了,不料还是被一片薄薄的雪花所伤。

    老僧双眼眯成了两道缝,冷冷地看着站在石阶上的李修元说道:“这是什么剑?”

    李修元握着手里如山一样沉重的长剑,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