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苏武其实还打算问一下蒙费特关于车夫的事情。

    既然蒙费特不是拇指，那么理应不认识蒙费特的车夫，为何会叶苏武指着自己鼻子追问拇指身份的时候，说出蒙费特的名字。

    ……

    话还没有说出口，叶苏武先在自己心中仔细盘算了一番，认为这一切似乎不难解释。

    应该是自己那颗有病的大脑干的好事，它在车夫说出的“某人的名字”时，自动将内容替换成了“蒙费特”。

    叶苏武感觉它应该还偷偷替换了什么东西，只是不知道这个“替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认知替换这项并发症，是他患有的所有病症中，最常出现的一种。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远远一次两次了，叶苏武对此算是有所提防。

    不过纵然他在心里早就给自己打了预防针，并且也有打算控制住暴走的情绪，但是在某些特定的关隘，受到某些刺激，例如在察觉到受到欺骗的时候，叶苏武往往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每当这种时候，叶苏武总是会做出一些极度缺乏理智，并且事后必然觉得后悔的事情来。

    比如现在叶苏武就有些后悔方才怒火攻心的时，失手将车夫给杀了。

    不过细究起来叶苏武的悔意其实不大，考虑到自己犯病时本身就难以控制情绪，现在已经有控制的想法，对比从前的他已经算是莫大进步了，更何况杀掉的不过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又不是石新、石楚、石寿生，他们当中任何一个。

    失手杀生这种事情，一般人一辈子总会遇到一次两次。

    想通了这一点，叶苏武很快就原谅了自己。

    叶苏武顺着蒙费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个守卫正快步走来。这个守卫戴着眼镜，脸胖如桃，两个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类似某种两颊有嗉囊的猴子。

    他的眼睛如果没有刻意往外睁，会处于一种宛如波浪的状态。弯弯扭扭的眼缝，往外吐露着一种狡黠的味道，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叶苏武看着他的脸，一时觉得眼熟，但是又想不出此人是谁。

    这个守卫身着棕色迷彩服，个头并不高大，腰间挎着塑胶棍，与其说他是守卫，不如说更像一个混混。

    桃脸守卫凑近叶苏武二人，他在仔细端详了二人的脸后，立时肃然起敬，弯腰谄媚道：“拇指……拇指老大。”

    叶苏武的脸瞬间僵住了，一时感觉如坠冰窟，他急切地望向蒙费特，但见对方一脸如常，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特效药是没有起效吗？那服药后的剥离感是怎么回事？自己的感知怎么还在被替换……

    蒙费特退后一步，冷眼观望，对现状不置一词。

    叶苏武也呆立如木桩。

    不过桃脸守卫却没有感到丝毫尴尬，他热切地凑近叶苏武，伸手打算接过叶苏武正拖着的车板。

    这块车板是被叶苏武用蛮力扯下来的，四周还残留着几块格挡板，能够防止底板上的麻袋滚到地上。如果不是马车的残骸还在门口堆着，旁人想看出这块已经面目全非的木板的原本用途，估计会有些困难。

    这些尸体被叶苏武折腾来折腾去，它们的出血量出奇的大，不止麻袋被鲜血染浸染，连带底板一起都漆成了红色。远远的看，仿佛叶苏武正拖着一大块三分熟的牛排。

    车板的木质结构经过叶苏武怪力的洗礼，此刻已经濒临破碎，再重拿重放个几次，估计就要当场崩解。

    守卫是个明眼人，见此情形，他立马蹲下，用手扶上车板。

    “拇指老大您去休息吧，这些指甲由我来运。”

    叶苏武像是被踩了尾巴，尖声喊道：“你是觉得我拖不动？还是什么意思？”

    蒙费特一脸苦相，他先前对待保卫室的那两名看守态度恶劣，是因为他那时他还有自身能力作为底气。而他目前这个身体状态，至少还要休息一段时间才能再次发动能力。正处于能力真空期的紧要关头，偏偏叶苏武这个不开眼的家伙还是跟之前一样嚣张跋扈。

    “哪能啊，拇指老大力能扛鼎，当然能拖得动。不过这个木板已经快烂了，歇货的时候万一溅您一身血就不太好了，还是由我帮您扶着吧。”

    桃脸守卫呵呵笑着，他默默将右手的血肉分散，如丝网般铺开，兜住车板的底部。

    他右臂上的血肉悄然离体，眨眼间守卫的整只胳膊就剩下一条白骨，明晃晃的杵在二人面前。猛然窜起的一大团森然鬼气，让叶苏武感觉胆战心惊。

    叶苏武瞥见守卫手臂的异状，内心骇然，他连忙抬手遮眼，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眼前的守卫和保卫室的守卫明显不处于一个等级，先前审讯那两名守卫时，叶苏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而现下只不过是和眼前这人对了几句话，叶苏武就感觉到一股莫大的压迫感袭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守卫的谄媚的笑脸愈发灿烂，叶苏武愈发觉得此人笑里藏刀。

    蒙费特压低身形，躲在推车后面，他身子乍看之下纹丝不动，实际上整微微朝叶苏武身后靠，隐隐有拿他当挡箭牌的意思。

    叶苏武不察有异，只觉恼火。他大手一招，索性将车板甩到守卫手中，吩咐道：“你想提就提咯，给我送去仓库里。”

    听见叶苏武颐指气使的指挥，这守卫只当自己拍中了领导马屁，脸上堆笑，连连称好。

    “拇指老大千金贵体，自然不应该做这种粗活。这种事交给咱们手底下的人来做就好。”

    叶苏武见似乎糊弄过去了，急忙朝蒙费特招手示意他赶紧继续走。

    蒙费特像是受他指挥的小弟一样，自始至终不出一声，他提起推车，迈步朝近在咫尺的米仓走去。

    然而就在此时，桃脸守卫突然闪身向前，抬起仅剩白骨的手臂，拦住蒙费特去路。

    “拇指老大，我有一事不明，咱们的运货车怎么让人给砸坏了？虽说以后不需要再运指甲了，但是就这么砸坏，多少还是有点可惜的。”

    “另外就是，这一车指甲……您看，它们都碎成这个样子了，只怕是没法再当合格的饵料了吧。”

    “不过这一车里面还是有几袋是可以用的，比如说这一个。”

    守卫举起装着“二冬”的麻袋，朝叶苏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