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土

第四十一章 死讯

    “畜牲,都说了让你别开枪!”叶苏武呲牙咧嘴地骂着。

    叶苏武眼睛都还没来得及睁开,心头的滔天怒火已经催动起他的身体,令他下意识地翻起身,抢步折回米仓。叶苏武凭着记忆抬臂挥拳,朝那人所在的位置击去。

    一拳挥空。

    叶苏武抠掉糊在眼皮上的血痂,勉强睁开眼睛,此时才发觉米仓里空无一人。

    “人呢!人呢!躲哪去了,给我滚出来!”

    叶苏武的视线里怪手雕像不见了,血迹也都消失了,方块地砖整齐的排列着,表面干干净净,在米仓顶部的吊灯映照下,反射着令人炫目的白色。

    叶苏武还是第一次觉得白色如此刺眼,他愤然抬腿,猛的落下。他怪力非凡,一时间地砖横飞,他所踏的位置陷下去一道足有半米深的凹陷。

    “可恶!可恶!人呢!”叶苏武前迈两步,冲到记忆中战争机器被怪嘴吞没的地方。他趴下身子,双拳朝地猛抡,一拳接一拳好似打桩机一般,不一会儿米仓中央被他刨出一个大坑。

    一连往地下迫近了四五米,没见到战争机器的身影,叶苏武怒然跳出坑洞。他转身朝雕像所在冲去,一番故伎重施,同样的空无一物。

    “我记住你了,一定要你的命。”叶苏武回头望着中间位置的坑洞,赌咒发誓般说道。

    叶苏武朝自己上衣内兜摸去,装米的袋子还在里面,但却因为子弹的缘故,破了几个大洞。现在还留在米袋里面的,只有原本的量的十之二三。

    “咳咳……”叶苏武使劲咳出卡在他肺里的子弹虫,随手丢在地上。

    像子弹虫这种强功能性的虫类,基本上是没办法回收的,出膛就意味着死亡,它和部话虫一样属于一次性的虫类。

    小厂区内部一片死寂,阳光洒落在米仓外,原本应有的尸山血海荡然无存。叶苏武甚至还能感觉到鼻腔里残留的血腥味,在眼里的景色已经与记忆中的天翻地覆。

    天亮了。

    叶苏武的情绪直转急下,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头顶的太阳,炙热的阳光毫不留情的灼伤了他的眼眸,但眼眸的伤势在暂瞬之间便以愈合。

    “石楚!石楚有危险!”叶苏武拔腿便跑,似离弦之箭一般冲出小厂区,直直的朝石楚家赶去。

    他自忖任何交通工具也比不上自己的两条腿,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他全速前进,犹如浮光掠影。旁人见他经过,只觉得眼前灰影一闪,连冲过去是什么都分辨不出。

    叶苏武此时的速度,比昨日赶来小厂区的速度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使得底层的窄道当中刮起一阵烈风,许多不明真相的底层人误以为又起了沙尘暴,各家各户纷纷关窗堵门。

    石楚粗浅地收拾了一下家里卫生,将能打开的门窗全都打开透气,散发掉因死亡而产生的怪异霉味。她细致地给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喷洒酒精,避免病毒滋生。

    在处理好一切后,石楚走出房门,靠在墙边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过去的记忆忽然浮现,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娇弱的身躯无力的滑落。

    石楚家原先富裕过,固然肯定比不过上层的财主老爷,但在底层绝对算得上是大户。

    石楚家原有一座大宅,坐落于大厂区的中心地带,家佣不少。她家全盛时期,据说还拥有不少地底矿厂的股份。自从她父亲染上赌瘾酒瘾,家里的状况便开始每况愈下。

    其他不必说,单就一个赌字,任谁只要粘上便只能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石楚父亲算运气好的,自从矿下出了事,他的双手因那场事故炸断,打那以后再也抓握不住牌九,连牌都抓不住自然就没办法赌了。多亏如此,他才多活了这么多年,不然估计早就死在了牌桌之上。

    说起石楚家过去的富裕,石楚其实也了解的不多,实际上自打她记事,她家就已经处于破败不堪的状态了。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她小时候没有叶苏武与石新的周济,单凭她那混账父亲一个人拉扯,石楚绝对是活不到现在的。

    每当父亲把所有的钱都拿去买酒,导致父女二人忍饥挨饿,石楚都会想念她那位印象并不深的母亲。石楚母亲据说是上层的某家财主老爷的女儿,因看上了她父亲,为爱献身,不惜与父母决裂,毅然离家出走来到底层。

    对此,石楚是不大相信的。别人他不了解,自己父亲那混账劲,不太有可能会有女人看上他。

    不过外面的确也有风言风语,说她母亲其实是怀了上层某位大人物的私生子,而且这位大人物年纪甚至跟石楚母亲的爷爷差不太多。说是石楚母亲因为面子上挂不住,故而离家出走,流落到底层。恰逢父亲收留,两人成家。

    外界还有传言,石楚父亲就是因为得知自己当了乌龟,才对她母亲施加虐待,最终致使母亲死亡。

    不过这些谣言石楚也不信,别的暂且不论。单说母亲去世,石楚记得格外清楚,她母亲分明是病死的,所谓遭受父亲虐待而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父亲虽然混账,基本上只有在酗酒后才会动粗打人,清醒时多少还念及自己是他的女儿。即便动粗,也不会下狠手。

    每当在外听见编排自己父亲母亲的污言秽语,石楚都懒得跟这些人置气。但每当这种时候,石新和叶苏武兄弟二人就会跳出来替石楚出头,他们协力狠狠揍那些嚼舌根的烂仔。也多亏有叶苏武在,他们三人打架基本没输过。

    “武哥……呜呜……”石楚抱膝蜷缩在她家门口,无声啜泣。

    叶苏武喘着粗气,看着眼前已经哭成泪人还念叨自己名字的石楚,心痛如绞:“诶,石楚,我来了。”

    石楚听见叶苏武喊自己,透透的打了个激灵,娇躯颤抖,她摇晃着起身,扑到叶苏武槐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叶苏武搂着她的腰,在她背上好一阵摸索,上下都仔细瞧了瞧,发现没有受伤,心里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

    “怎么了,你没事吧?”叶苏武抱着石楚的脑袋,让她好好靠在自己肩膀上。

    叶苏武摸着石楚的背,上下捋顺,就像平时石楚安慰他时一样,语气极尽温柔。

    “武哥……”石楚哽咽,泣不成声。

    叶苏武轻轻托起石楚的额头,拭去她面颊上泪迹,瞧着她泪眼婆娑的可怜模样,叶苏武心头大怜,接着又是一阵无名火起。

    “是不是昨天又有人欺负你了?告诉我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石楚平息不住情绪,说一段就抽几下,半晌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不是的……武哥……”

    叶苏武轻轻抱住她的头,准备用之前石楚对自己使用过的方式来投桃报李。换了平时,石楚肯定会欣然接受,但这次她却把叶苏武给推开了。

    “武哥……我爸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