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两位天阶身后往卧室里走，赵峥满心的郁闷。

    这可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按照郑森的说辞，这所谓的灵机其实就是海棠仙子的仙灵神魂，而神魂灵机全都被收走了，鸠占鹊巢的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谈起，也算是一劳永逸的解决了秦可卿身上的问题。

    可如此一来，赵峥煞费苦心从茫茫大士那里弄来法诀，岂不完全成了无用功？

    而且这一来等同于是完全抽走了属于海棠仙子的力量，那自己的神仙体太太卡岂不也要跟着飞走了？

    故此他心底是一百个不情愿。

    可面对郑森，却又不好提出反对意见——毕竟他丢的只是个不能说出口的太太卡，人家郑森丢的可是亲儿子。

    随着那摇动的动作越来越快，停了片刻积蓄力量的白眼也再次有了动作，只见先是往下微微一沉，紧接着猛然向上蹿升，似乎是与树枝上的黑白眼球完成胜利会师。

    说实话赵峥对此有些纳闷，郑森不说和三李一系势成水火，起码也是逼走了二师兄李来亨的对头，却怎么大师兄与他之间，似乎颇有默契的样子？

    不过这当口他也不敢多问，只能屏息凝神等着郑森秀操作。

    看看大师兄似乎并没有噤声的意思，便小声询问：“师兄，张相不是已经给那个什么通天殿开光了吗？难道就不能借助通天殿来迎回郑教授？”

    说实话，赵峥还是挺希望能打通异界通道，万一大明这边事不可为，总能把母亲妹妹舅舅舅母送过去避难。

    郑森踏前半步，仅剩的右眼也烁烁放光，赵峥只感觉有股莫大的威压，全方位包裹住了那片柔光，从头到尾的寻索了几遍之后，这才满意的收了回来。

    如果说张居正后来给通天殿开光，算是弥补过失的话，那他当初在街上抓到宁国府的迎亲队伍，岂不更是功大于过？

    这般想着，他便又坦然起来。

    那只眼球似乎是从树上获得活力，就在枝头眨巴着眼滴溜溜乱转。

    至于赵峥，他一个通玄境显然还加入不了这种高端局，最多也就是从旁看看热闹罢了。

    是那副海棠春睡图！

    李定国抬手冲那柔白光芒一指，反问：“那是人吗？”

    那白眼跳出之后，便立刻融入到了那片柔白色光芒当中，几乎混为了一体。

    这倒并不是说钱谦益就强过郑森，只能说是术业有专攻，儒生在这上面天然就占据优势。

    此时郑森那边也进行到了下一步，就见那树梢上的眼球滴溜溜乱转个不停，一会儿将瞳孔睁大，一忽儿又螺旋着打转，活像是头翘着尾巴吸引异性的公孔雀。

    它几乎就要做到了。

    嗡~

    无形的气浪因此而生，以秦可卿的为中心点，所有的草木无不向后弯折，连那黑白眼球所在的枝条，也好像是断了线的钓竿般猛然扬起，差点将黑白眼球给甩脱出去。

    却见郑森淡然的冲两下里拱了拱手：“还请两位为我护法。”

    这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有个5000K的超大号柔白光吸顶灯正悬浮在她身体上方，而且还是带光影变换的高档设计货。

    单只是两尺不到的距离，它就花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等到终于来到那片光芒的正中地带后，那白眼便停了下来，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

    却见郑森又往前重重踏出半步，整座宅子一片地动山摇，紧接着就从青石板里郁郁葱葱冒出无数嫩芽，紧接着其中一些嫩芽向上延伸成了参天巨树，一些则向外扩展化作了茫茫绿荫！

    这时再看左右，早已经不见了屋舍，蓝天绿草间唯独还剩下一张拔步床，以及床上人事不省的秦可卿。

    这一跳半尺多高，整团白芒都被拉扯的向上凸起，就好像是从秦可卿身上揭起了一块朦胧的白布。

    就算是白天，也没人能忽略它的存在，更何况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可就在它即将与黑白眼球胜利会师的时候，两者之间突然凭空冒出一张画，硬是将两只眼球分隔开来。

    这名字，还是他先前从相府内吏那边听来的。

    原来如此，不想仙凡有别还能体现在这上面。

    李定国郑重的拱了拱手，柳如是却只是微一点头。

    但转念又一想，那茫茫大士岂不是更好的基石素材？要说挖通天殿的墙角，那也是张居正先挖的。

    不过这一来几人私自瞒下秦可卿的事情，岂不等同是挖了通天殿的根基？

    而它这番搔首弄姿也果然起了效果，只见秦可卿眉心处细腻的肌肤颤了几颤，旋即一颗通体乳白色带点奶黄的，仿似立邦珍珠漆的眼球，便从秦可卿眉心处跳了出来。

    而黑白眼球却像是泄愤一般，重重的撞在了画上。

    “应当的。”

    这时树梢上的黑白眼球左摇右荡，欢蹦乱跳的压弯了枝头，伸到那片白光正上方，蜻蜓点水似的上下摇曳。

    “两位。”

    紧接着，郑森又轻轻抛出手里攥着的眼球，那眼球飘飘悠悠飞到拔步床前，正被一棵大树垂下的枝条接住，果子似的沉甸甸挂在了树梢。

    李定国摇头道：“通天殿成与不成还两说着呢，再说就算成了，也是通往陈汉那边儿，不是通往另一个大明——毕竟构筑通天殿的基石，就是你从街上抓走的那批陈汉人。”

    

    这就不对了。

    他这手段更近似于领域展开，而且看上去也是在全力施为；而在张居正和钱谦益那里，则不过是一道举重若轻的术法或者阵法罢了。

    类似的手段赵峥也在张居正、钱谦益那里见识过，不过郑森的手法和那两人明显还是有区别的。

    赵峥不解道：“可秦氏不也是陈汉的人吗？”

    不过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它正从眉心上方，向着秦可卿的腹部上方艰难前行，就仿佛是激流中逆流而上一般，时不时还会被冲得倒退一段距离。

    郑森抬手在眼窝里沾了些血，然后往秦可卿眉心处一指：“疾！”

    那白眼‘力竭"坠回原处，光芒也重新笼罩在了秦可卿身体上方。

    进到屋里，柔和白皙的光芒顿时映入眼底，此时从秦可卿眉心发源的白光，已经越过了她的脚腕，成为了一个巨大的光源。

    听到这一声‘疾"，赵峥便忍不住想起了昨天张居正闹出来的动静。

    郑森的身形向后踉跄了半步，若是肉身交锋，海棠花仙未必是他一合之敌，但现在双方交锋的却是神魂之力，以武修的短板攻击仙人的长处，便是有天阶地境之差，一时也稍稍落入了下风。

    好在郑森并不是独自一人，他重新站回原位，头也不回的道：“李兄，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