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相

第一章

    建安十九年·昆阳·刚王府

    昆阳,自大滇建立起作为大滇的都城,在大滇人民心目中享有着极高的地位。而刚王府作为历代皇帝成为太子前的府邸,经历多代太子的修缮,有着即使在昆阳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雅致。

    刚王府中,两人正一前一后站于亭中停雨,名为沈安,乃是如今的刚王殿下嬴旌的贴身护卫。而他身边生得清朗的男子一袭宽松的白衫,衣襟半敞,露出精瘦的肌肉与一道陈年伤疤。便是大滇三皇子,刚王嬴旌。沈安组织了一会儿语言,便将近来收到的消息告诉了他:“陛下召见了一位商人,现在那商人已在宫中留了五日。”

    嬴旌依旧自顾自的听雨,随意问了一句:“是吗?那商人唤作什么?”

    沈安回想了一会儿,回道:“似乎是叫长孙芷。”

    不知是否是沈安的错觉,嬴旌似乎笑了笑,轻声说了一句:“终于来了。”沈安不解,可不待他追问,便有一人过来传讯,说的是,“段公公来了,他说陛下召见三皇子。”段公公乃是宫中资历最老的老人,服侍过两代皇帝,若是此人,定然不会做出如数日前那个年轻的潘公公那般谎报消息的事情,于是沈安看向他家王爷,对方已然做好了去宫里的准备,沈安一路随行,不知为何,沈安竟然从他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丝喜悦,想了想他家王爷那一贯风轻云淡的模样,又觉许是他看错了。

    可上了车,沈安才发现,王爷他是真的十分高兴,甚至于还梳理起了自己的发型,沈安见他这般兴奋,无奈地说:“不过是见陛下而已,顶多能再见到那位女商人,王爷何必弄得和见情人一般。若真是情人,王爷又是将云小姐置于何处?”

    谁知王爷回道:“孤自是将小茗置于心尖独一处,只是这位,也是一位值得好好打扮再相见的佳人,安砸你是否也要好好打扮一番,才好让佳人对你有个好印象。”

    沈安听不得他这歪理,别过头,不再理他,便是宫中的垂髫小儿亦知,这商人乃是不入流者,纵是当今圣上有意提高商人的地位,却因着民间的成见,致使效果既不明显,根本没人愿意与那商人扯上关系,沈安受家里人的影响,对商人的成见更是几位深重,自然也不会去想让一个商人为妻。纵使她再美也不行!

    刚王府距离长宁宫并不算过于遥远,不过几刻钟的时间,两人便来到长宁宫之外,

    大滇国的气候温暖,四季如春,有着春国的称号,无论何时都有鲜花怒放,而基本历代皇帝都会图个雅致,在宫中种一些自己喜欢的花,历经数代,已经到了走几步便是一种景色的程度了。最外围的宫墙之上,绘着数只栩栩如生的云豹,此兽乃是滇国的图腾,大一些的世家里,基本都会供养一只,就连嬴旌小时候,亦是养过一只的,之后后来做了质子的原因,便直接放归山林里,想来也有些可惜,那那几只画在宫墙上的云豹,就脸部而言有些憨态可掬,可整体一看,就又显得凶猛神气。

    长宁宫一共有四道门,分别是东部的白眉门,西部的独牛门,北部的孔雀门以及南部的金猴门。嬴旌他们从南部的金猴门进入宫中,几座金猴雕像便映入眼帘,工匠高超的技艺将金猴们嬉戏打闹的场景体现得活灵活现,据说有好几位皇帝幼时都十分喜欢在在金猴雕像上玩耍,于是乎,金猴上有着几处磨损以及一些人的痕迹。进入宫中,便禁止马车在其中游走了,于是乎,嬴旌与沈安便老老实实地下了车,靠自己继续走下面的路。

    一下车,便遇到了位“熟人”:那人人高马大,身上还穿着一套黑铁铠甲,浑身萦绕着冷冽的肃杀之气。正是大皇子,缪王嬴岳。沈安心想:大皇子常年在外征战,他这浑身萦绕的杀气,即使他这近身侍卫也不寒而栗。然后沈安见到自家三皇子一脸笑容地去和大皇子勾肩搭背。此刻,沈安的内心是这样的:我家皇子这是活腻歪了吗?我现在换主子还来得及吗?

    可这位凶名在外的大皇子却是出乎意料的好相处,很轻易地容忍了他家三皇子的“冒犯”,沈安心里松了一口气,想来还是因为大皇子与我家三皇子乃是一母所生的原因,后面来的两人便不是那么好相处的了:只见他们一人凤眼狭长,面呈阴险狡诈之相,按话本里的说法,这种便是所谓乱臣贼子的模样了;而另一人则是丰神俊朗,一副风流浪荡之样。分别是二皇子顺王嬴思和五皇子桓王嬴滕。二人亦是生于一母,却并非与他家皇子是“一母”。

    而在那更前方还有一人,披麻戴孝,身形消瘦,则是五位皇子中唯一没有同胞兄弟的四皇子,威王嬴慧。且他的母妃,于两年前去世,陛下彻底成为了孤家寡人。这两年间他便一直为自己的母妃守孝,五位皇子各怀心思,陆续来到陛下的房前。两旁的侍卫将门推开,沈安作为皇子不离身的护卫,自然也是随他们一同进去,走了一会儿,众人便看到了其中的场景:年老力衰的陛下倚在床上,而一白衣丽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与他攀谈。丽人闻声看向几位皇子,对方也得以看清了她的模样:墨发轻绾,冰肌玉骨,明眸皓齿;她颈间不知为何,竟系一条两指宽的玉色丝巾,打了一个小小的结,煞是好看。她的面容出奇的清丽,配着白衫,显得明丽淡雅;沈安忽然想起,那传消息的人,所说,“我远远的看了一眼那长孙姑娘,想把她和陛下的几位妃子相比,却生出了这是在冒犯长孙姑娘之意。”当时沈安只觉是他胡说,此刻再看,竟是说得极准的,他少时也见过陛下的几位妃子,其中确实没有比此刻的女子更美之人。只是不知为何,沈安却觉得她与某人似乎有些相似。

    皇帝见自己的几个儿子来了,笑嘻嘻的,正欲开口,却见五皇子嬴滕一把冲到那女人身边,说道:“姑娘生的可真好看,不知可愿做本王的王妃?”沈安心里吐槽:喂,人姑娘头发都挽起来了,定然是已有婚配,五皇子你这是想做枭雄吗?

    女子倒也不恼,只抬袖掩唇轻笑道:“如若陛下同意的话,自然是可以的。”嬴滕闻言立马看向皇帝:“父皇,你可听到这姑娘说的了,那可不可以呀?”

    皇帝清了清嗓,一脸板正地说:“她是朕将要娶的妃子,你说可不可以?”

    五皇子听了这话,立马鷰巴了:“父皇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给我们找后妈啊。”他说话时,沈安听到了一声轻微的骨骼摩擦的声音,似乎是来自,四皇子?

    皇帝拍了拍他,略带嫌弃地说:“说什么呢?没个正形,还不回去站好,介绍一下,这位是长孙芷,长孙姑娘。”说完他又看了一眼二皇子以及三皇子。“不过你们俩似乎已经知道了。”

    嬴思与嬴旌齐摆手道:“儿臣不敢。”

    皇帝冷哼一声,便续道:“算了,你们那些弯弯绕绕的我也不打算深究,刚说到什么了,哦,对了,这位长孙姑娘,从今天起,就将作为太子的未来丞相留在昆阳城,若他有时找你们帮忙,可不许给我打马虎眼。”

    “诶?未来丞相?”嬴滕一脸茫然地问,“父皇你刚不是说,这是我们后妈吗?”

    “怎么,你们是朕的儿子,朕就不能给你们开个玩笑吗?”

    “可以可以,这么说父皇,你不和儿臣抢女人了?好欸!”

    嬴思一拳打在他的头上:“瞧你那点出息,没听父皇说吗?这是未来太子的丞相,父皇这是要选太子了。”

    嬴滕这才反应过来:“是哦,这么说父皇你终于要把位置让出来给我们了?”

    皇帝嬴闾没好气的说:“我听你这小子的口气,你是巴不得你老子我快点死,把位置让给你是吧。?”

    “不敢不敢,”嬴滕连忙摆手,:“对了,那父皇你打算让谁当太子啊?”

    “还没选好。”皇帝一脸理直气壮地说。

    嬴滕还打算说话,一旁的嬴思连忙捂住他的嘴,说道:“那父皇今日召集我们来,是否也是为了选出太子?”

    嬴闾点了点头,便示意长孙芷将东西拿出来,对方点了点头,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她从锦囊中抽出五件物事,皆是水晶制成的圆柱体,上面刻有不同的雕刻,分别是大秦式城堡;骏马;夷式冠冕;带十字架的花苞;圆球,长孙芷继续说道:“此物名为‘恰图兰加‘,乃是我在行商道路中,救下的一个第安人所送,说是他从不知道哪里偷来的,出处虽不光彩,但我见它精致,便留了下来,在这几天里,我与陛下商议,让你们五人各拿一个作为信物,然后你们再用各种方式将对方的信物拿到,最终,那个拥有所有信物的人,便是太子,诸位可接受这个建议。”

    嬴岳率先表态:“我没意见。”见大哥开口,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随后,长孙芷便按顺序将那些信物分别交给众人。沈安一直观察着几位皇子的样子,却见“恰图兰加”入手时,长期吃斋的嬴慧居然有些拿不稳,想来这东西还是有点分量的。

    嬴闾这会儿又表了态:“虽说,长孙姑娘说的是‘各种方式’,但如若你们真的不择手段,我依然会剥夺你们将来作为太子的权利。你们知道了吗?“

    诸位皇子以自己的方式回应了皇帝的问话,嬴滕把玩了一会儿他的圆球信物,语出惊人:”那是不是我也可以找各位哥哥用他们想要的东西,来和他们进行交换啊。”

    “当然,”长孙芷肯定了他的提问。

    “诶,那各位哥哥,你们说说,你们要什么,我来和你们换信物啊。”嬴滕一脸真诚地说,嬴思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拍在自己的傻弟弟头上,说了一句:“若无他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说完便拉着自己的同母兄弟离开了。

    嬴慧也行了个礼,说了一句:“儿臣也告辞了。”便也离开了。于是乎,这会儿,便只剩嬴旌和嬴岳还在此处等待了。沈安脑中的两个小人正在开赌局,赌谁先走时,他家三皇子便一句“告辞。”也走了,沈安连忙跟上。出了房中一会儿,却见已经倚着一根长柱停下来,似乎是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