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相

第三章

    嬴旌与长孙芷走出刚王府,嬴旌咂咂嘴,顺便戴上了用了伪装的兽面,说道:“这就把我家阿勋给拒绝了,不再考虑考虑?”

    “你家阿勋条件再好,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先不说我随时生命可能垂危,当场去世,就算我可以平安一世,我的心里,也住不下任何人了。”

    “唉,你说我家阿勋好好的,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一心只有事业的女人啊?”

    “我不好看吗?”

    “好看啊。”

    “那不结了,你家姜护卫现阶段就只是喜欢我这张脸,我先狠狠地拒绝他,让他冷静一下,再之后,多看看我的缺点,他就不喜欢我了。”

    “行吧,是我没有体会过的经历,我不好发言,说起来,你这才刚刚把我们哥几个安排了,就遇到我家阿勋眼神表白,然后又拒绝了。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有吗?没事,慢慢习惯嘛,我们的故事,还长着呢。我之后还得帮你夺得皇位呢。我们要不先分个工。”说道最后,长孙芷的眼中光芒流转。

    “饶了我吧,我的好阿兰。你先玩几天,我们后面再聊事业,现在,先去买买买。”

    “好,买买买!”

    来到庙会,人们的声音与热闹的装饰感染了二人,他们不禁想起一些过去的回忆,随后,忍俊不禁。两人异口同声发问:“你笑什么?”

    嬴旌先开口了:“我想起来你第一次吃糖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居然会有人会被甜到流眼泪。”

    “闭嘴啊,”长孙芷俏脸通红地试图捂住嬴旌的嘴。结果对方后退一步,便躲开了她的魔爪。

    长孙芷无地自容地捂住了通红的脸,嬴旌在一边贱贱地说:“没事,不就是会被食物弄哭嘛?我也会的啊。”

    “这不一样啊,你那是辣的,我这是甜的,明显我这个更丢人啊!”

    “行行行,对了,那你又想起来什么?”嬴旌最终还是选择了转移话题。

    “我想起来……”效果十分明显,长孙芷放下手,清了清嗓子,然后闭上眼表演了起来,“鬼啊,你们不要过来,我……我,要让阿兰来打你们!阿……阿兰,就是他们吓我,你快把它……”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嬴旌已经把她的嘴捂住了。

    “如果我有错,请让我进天牢,而不是让你说我的梦话。”嬴旌绝望地表示。

    长孙芷掰开他的手,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这不没错嘛,所以你没进天牢,而是收获了我这个天下最好的,能帮你打鬼的好朋友。”

    嬴旌挑了挑眉:“阿兰,你确定,要和我继续比黑历史吗?”

    长孙芷看着他笑意盈盈的眼睛,认真思索了一番,也笑吟吟地回他:“还是算了吧,我们不是还要去买礼物嘛?还是抓紧时间吧。”

    “好啊,作为我的婆家人,你可得好好选礼物啊。”

    长孙芷做了一个“你放心”的手势:“那必须的。”

    两人随后便继续逛了起来,不过走了一会儿,长孙芷忽然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她茫然地歪了歪头,思索片刻,还是打算先自己去买礼物,反正刚王府家大业大,她也不怕嬴旌不回去。

    走了一会儿之后,她便看到一个卖小饰品的摊子,这些饰品,她只粗略一看,便知其手艺精湛,于是就走了过去,挑了起来,好不容易选中了一个小小的簪子,可一只柔荑已率先将之拿走,她目光随那只手看去,便看到了一位红衣佳人,此女也是极美的,只是不同于长孙芷的淡雅秀丽,她美得十分张扬,朱红的唇始终微微笑着,好似一朵正怒放的鲜艳蔷薇,无论是谁,皆无法忽视她的魅力,而她的身边站着的另一位青衣女子则又是另一种美了,她的身子无比纤弱,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跑一般,但也仅仅是“仿佛”,她的脊梁高傲地挺直,似乎有着什么也压不倒的力量。而随着她的到来,空气中多了一丝若隐若现的药香。

    长孙芷看两人衣着皆是极美的颜色,便知两人皆不是一般人,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正欲开口,红衣女子便已盛气临人地开口了:“坊间传闻刚王嬴旌今日邀了一位白衣丽人入府,那丽人冰肌玉骨,脖颈上缠着一根玉色丝带,便是你吗?”

    长孙芷闻言,心想也没必要隐藏,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正是。”

    红衣女子继续说道:“我名朱弦酒,你知道这位是谁吗?”她指了指青衣女子。

    长孙芷想了想,她先前一直与嬴旌互通书信,对方提到过他喜欢的姑娘是个病秧子,便猜道:“莫不是云茗姑娘?“

    “正是。”朱弦酒继续说道,“这昆阳城中,人尽皆知,刚王嬴旌与云茗乃是两情相悦,你是什么人,敢来破坏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

    长孙芷低眉顺眼地道:“小女子名叫长孙芷,乃是刚王殿下的少时友人,入刚王府只为与友人叙旧,并无破坏云茗姑娘与刚王殿下的感情之意。”

    “呸,”朱弦酒继续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只为了叙旧?说出去谁信啊?”

    长孙芷此时也有些生气了,她脾气本就有些不好,便道:“我与刚王殿下本就只是朋友,自然不会做什么叙旧之外的事,只是朱姑娘,你若继续这般咄咄逼人,只怕到时候殿下……”

    她话还没说完,云茗便开口了,她的声音明显有些中气不足,想来身体并不是很好:“姐姐莫要一味强调自己与阿旌是普通朋友,茗儿什么都懂的,只是希望姐姐不要给阿旌吹枕边风,让他冷落了茗儿。”

    “不是,”她的态度弄得长孙芷有些慌了,她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若云茗如朱弦酒那般,她还好应付,这云茗这般柔弱的态度,属实给她整不会了。“我们真只是朋友。”

    云茗闻言,立刻哭了出来:“姐……姐,还在……骗茗儿,哪有……朋友,会……那般……亲密的?”

    云茗这一哭彻底给长孙芷搞宕机了,她现在脑子里都是“我是谁?”“我在哪?”她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找东西递给云茗,“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你别哭了好不好?”语气中满是奔溃。

    然后,从后面传来了某人不厚道的笑声:“哎哟,笑死我了,行了,小茗,别哭了,你再哭下去,阿兰也得哭了。”

    云茗闻言,便立刻止住了眼泪,脸上带着残余的泪痕,笑吟吟地说:“好啊,那我不哭啦。”

    长孙芷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智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震惊地指着云茗道:“你刚刚是装哭。”

    对方回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理直气壮地说:“对啊。”

    嬴旌微笑着搭上了长孙芷的肩膀:“我早在很久以前就告诉过小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至于刚刚的事,只不过是我让她陪我一个开的玩笑。我家小茗坚强着呢,哪有这么容易哭?”

    云茗此时也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把刚刚长孙芷递给她的东西还回去:“长孙姑娘对不起啊,阿旌之前说要整你,要我配合他,你还好吧?”

    “没事没事,”长孙芷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没真哭就行,我还以为我这个婆家人,第一次见面就给人小姑娘弄哭了,搞得破坏你们小情侣的感情,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云茗抬袖笑了,一旁的朱弦酒也摸了摸头,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啊,云丫头就我一个朋友,整这事就只能我来帮忙,刚刚那般,希望没有冒犯到你。”

    “不不不,我自己态度也不好,我也得说个对不起。”

    “不不不,毕竟是我先挑衅的,是我得说对不起。”

    “不,是我不好,不对,是他不好!”长孙芷才反应过来,她俩搁着道歉个什么劲啊,最大的锅不是嬴旌这个主犯来背吗?

    “是哦。”朱弦酒也反应了过来,于是一起将矛头指向了嬴旌,“都是他不好。”

    “好好好,”嬴旌认输地摆了摆头,“是我不对。”

    “好啦,”云茗打断了他们之间的甩锅,“大家别吵了,这次是我和阿旌不好,这般捉弄长孙姑娘,还找阿酒来做这个坏人,不过我们现在还是先去玩吧,不愉快的事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两人这才停止了对嬴旌的批斗,四人随即两前两后一同逛起了庙会。娘家人和婆家人在后面谈论着前面手牵手的小情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自家崽的黑历史,最终达成共识,“我家这傻孩子没我真的不行啊。”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对了,你和阿旌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长孙芷掰着手指算道;“我第一次见到阿旗的时候,我是八岁,阿旗是九岁,现在的话我是二十七岁,那他应当是二十八岁,那我两应该认识十九年啦。”

    “十九年!这么久了啊,我和小茗也不过认识了七年而已啊。”

    “那也不短了吧,阿旗回去后,我自己摸怕滚打也不过是六年的事。”

    “六年?”朱弦酒算了算,“那是阿旌回昆阳的时候啊,等等,我没记错的话,他被作为质子送到甸国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九岁吧,也就是说,他刚刚到甸国不久就和你认识啦?”

    长孙芷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点了点头。

    “那你们两大概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认识的啊?”朱弦酒虽然托云茗的福,与嬴旌关系匪浅,不过对方还是有一些事不会和她们提的,多了解一些他的事,对她这个娘家人还是很有帮助的。

    “啊,这个嘛?”长孙芷回忆了一些往事,其实对于太久远的事她记得并不是太清楚,不过那件事她倒是记得格外清楚,不过她相信对方不是很愿意听,便跳过了,直接说起了她与嬴旌的初遇,“那时我刚刚埋葬了我的父母,然后听到远处的马蹄声,我就过去……”

    “等等,”朱弦酒打断了她的讲述,“埋葬了父母,是什么意思?”

    “哦,这个啊,我家是滇南那一块的,两国边境嘛,总会有战事的,这仗打久了,就容易有疯子,就有一些人抓了我们那里的很多人,开展了一场大屠杀,最终,只有我运气好,活了下来,”说到这,长孙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管一旁愣住的朱弦酒,继续说道,“后来啊,我跟着马蹄声而去,就看到了阿旗被人追杀,我呢,试着靠了解当地的地形,把他救了下来,然后呢,就带着他一起去投奔我二叔了。”长孙芷说完后,发现自己的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与放松,果然偶尔和人说些事是会让心情变好的啊。见朱弦酒没反应,便在她的眼前挥了挥手,对方却立刻抱住了她。

    长孙芷立刻反应了过来,对方这是觉得自己惨了,想这样安慰自己,这个时候就得由她说些话来活跃气氛了,长孙芷心想,于是开口道:“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你看,现在的我已经是天下第一富商了,赚了好多好多钱,可以买好多东西了。”

    “可你,买不回自己的家人啊。”朱弦酒闷闷的声音传来。

    “是啊,那些过去的亲人已经回不来了,可,这就是一场不由我选择的交易而已,我失去了我曾经的家人,但我也得到了阿旗这个现在的至交,过去的他们都年长我不少,肯定会比我先走的,但阿旗与我年龄相仿,我们之间不会太早离开彼此的,就这一点而言,这笔交易,我并不是很亏。”

    朱弦酒不满嘀咕道:“商人脑。”长孙芷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是啊,她为了做一个好的商人,早已养成了这样的商人脑,就像刚才,她不也是为了交易朱弦酒对嬴旌的放心才决定告诉她一些过去的事的嘛。

    “以后,你的家人不只有阿旌和你二叔他们了。”长孙芷疑惑正欲开口,朱弦酒又继续说,“我和阿茗,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

    长孙芷先是一愣,随后笑道:“我们才第一次见面,朱姑娘就决定做我的家人是不是太草率了?”朱弦酒此时也为自己一时同情心泛滥说的话,感到尴尬,便没有回应她,然后就听见长孙芷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了,我的好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