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催婚的路上

第一百零四章 苏医生的两个身份

    “你进来吧。”苏妈在屋门口冲Karl喊了一声便窝进屋里,态度冰冷,对他一脸的不待见。

    Karl刚踏进屋就觉得头晕晕,他看到苏妈跪在插着三根粗大长香的香炉前诚心叩拜观音,一个地中海发量的男人坐在木质长椅上,手里握着老式水烟筒。他点着烟丝,屋内瞬间腾云驾雾。

    这个仅靠一扇窗户透气的客厅雾气腾腾,充满了刺鼻的烟味。

    他们把Karl视作空气,就让他尬着站门口,他环视了一下屋内的陈设,装修及其简单,墙面刷大白,有些地方己泛黄并带有霉点,地上铺着复古花纹地砖,打扫得干净整洁,没有半点灰尘。

    “苏爸,你好,我是Karl,木木的亲哥哥,初次见面,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望你们见谅。”

    Karl把水果篮放到茶几上,在来之前他早就料到自己的到来一定会遭到老两口的冷眼,只是这场面比他原设想的还要糟糕。

    “你怎么证明木木是你亲妹妹?”苏爸压根不把Karl放眼里,头也不抬地接着抽烟,用审视的语气质问他。

    Karl掏出脖子的玉坠,一点也不怯场,递到苏爸跟前,说:“苏爸,你看看这个,这就是证明,我妹叫严锦木,我们都叫她木木,小时候她跟我们走散就再也没有找回来,这次我来旅游,无意中跟苏医生交谈,才发现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看着Karl手中的玉坠,苏爸傻了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他唤了声苏妈,让她过来瞧个仔细。

    苏妈将玉坠悬在半空中,仰起头看了又看,脖子处的那道浅浅的长疤凸显出来,她回了苏爸一眼,把玉坠交还Karl手中,接着便返回观音像前念叨个没完。

    “好事,我们也一直希望木木可以找回她的家人。”

    苏爸放下烟筒,靠着椅背抬头看了他一眼,给他倒上一杯白开水,Karl将玉坠戴回脖子,谦恭地俯身向前接过杯子。

    “苏爸,你对木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一点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Karl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他从背包里拿出报纸包着的一万块钱摊开摆到苏爸面前。

    “孩子他妈,别再念了,搬张椅子过来给木木的哥哥坐。”苏爸见钱眼开,对他的语气跟态度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要不是亲眼看到那张一百八十度转弯的皱纹脸,听声音Karl还真是察觉不出这两副面孔竟同属一人。

    苏妈崩着整张脸,手掌着地缓缓站起来,当她看到那一捆百元钞票时,即刻小跑回房拿出一张板凳,说:“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客气,木木是我们的孩子,对她好是应该的。”

    她用报纸将那一万块钱重新包好,拿进房间,在里面待着没再出来。

    这老两口还真是现实,不过这样也好,证明他可以从这里找突破口接着实施他的计划。可他就怕他们胃口太贪,就他目前的经济状况喂不饱他们,到时人财两空,还被他们给套上。

    “苏爸,我想带木木回家,她不属于这里。”

    “是该回去看看,你约个时间,我们也跟着你一起回去,带上大黄上门拜见他的老丈人跟丈母娘,以后我们两家常来往。”

    Karl心里痛骂他们不要脸,他沉下气来,暗示自己千万不能跟他们闹僵,以后还得打照面。通过这次跟他们打交道,他清楚的认识到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以他的分量不足以震慑他们。

    “我只想带木木一个人回去,如果她愿意,我们会接她回自己家住,至于她跟大黄的婚姻,我觉得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希望你二老能高抬贵手放过她,还她自由。”

    这话似乎把苏爸给激怒了。

    他板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音,说:“他们己经是合法夫妻,不管你认不认,这事你无权干涉。木木嫁给大黄是她自愿的,虽然我儿子脑子不太聪明,但也是个男人,他听话疼老婆,你去村里问问哪个不夸他好?”

    “你们是她再生父母,视她如己出,我很感谢你们,当然我不是嘴上说说而己,作为补偿,我会尽可能地满足你们的条件,但他们的这门婚事,我不会认同,她有我这个亲哥哥在,没有人可以欺压她。”

    苏爸挑了挑眉,接着拿起烟筒,口鼻并张,一举喷吐出烟雾,Karl被他的二手烟给呛到嗓子,呼吸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看在你是木木的亲哥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她是成年人,自会有自己的选择,我劝你也别花空心思想去拆散他们,这感情是从小就处出来的,你这突然跑出来认亲的阿三阿四有什么资格评价他们的感情,我们家不欢迎你,你走吧。”

    “苏爸,对不起,多有冒犯还请原谅,那我不打扰了,下次再登门拜访。”

    这里乌烟瘴气,Karl真的一刻都不想再逗留,刚要走便被苏爸给叫住,说:“今晚到家吃顿便饭吧,再怎么说你也是木木的亲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做人不能太自私。我们为人父母没什么本事,就盼着子女能有出息,这好不容易熬出头,你就过来认亲邀功,血浓于水没错,但人心是肉长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相信木木也能悟出这个理。”

    “谢谢苏爸宽宏大量,那我今晚就过来好好陪你喝上一杯。”

    一万块换一顿饭钱,忠厚的老两口算得还真是精明,今晚的这个邀约,既给自己立了好人牌坊,又打消了苏医生最后的念想,一箭双雕,好事全让他们给占了。

    “好,那你回吧,我就不再留你了。”

    贾大可鬼头鬼脑地在苏医生家门口,久久站立并没有进去,他听到屋内有动静,赶紧躲到旁边无人居住,长满野草的瓦房门后。

    这里原住着十多户人家,但随着村里的旅游业发展,有了更多的商机和就业机会,加上年底的分红,他们都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就都搬到新街或是镇上去住,留下很多空置房。

    这里现在还住着五户人家,大多都是无子无女或是子女常年外出打工不回来的老人在独居,这些老人生活简朴,闲暇时就会去捡点破烂赚个小钱,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苏爸妈以前倒是勤快,村里,镇上,市中心四处穿街走巷卖冰糖葫芦。可自从苏医生分配工作到村里上班,跟大黄领证后,他们在村里就站直了腰,再也瞧不上那不赚钱又辛苦的小本买卖,全副精力都放在苏医生身上,还盼着她快给他们生下个大孙子,不能让他们苏家断了香火。

    多年过去,苏爸妈的耐性也磨得差不多,前些时日,他们去逛集市,巧遇一个在路边摆摊的神棍,听闻那些陪演者一个劲的夸他神,便上前算了一卦。

    神棍上来便起范抓重点说这个要投胎过来的孩子由于错过生死轮回的重要时刻,沦落到人间当了孤魂野鬼,现场当即胡乱做了一通法事为他重开地狱之门,含泪收下一千块钱。

    那个神棍见他们这么好骗,又接着编故事说这个孩子多年未能投胎,怨念太深,投胎过来定是病魔缠身,要他们在门口摆放八卦镜,还要每天对观音像念佛诵经替他超度,最后拿来十张符纸给他们,叮嘱每日烧制一张煮开水喝,这样方能保孩子健康平安落地,昧着良心又赚了他们三千块钱,他们坚信不疑,提着一大袋的法宝回家。

    神是人,鬼也是人,天地人三界向来都是个迷,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个神棍借着神鬼之说糊弄人,定会遭天谴,可当下苏医生算是被他的造谣撞骗给坑惨,虽然暂时没危及生命,但难免要脱几层皮,遭个罪。

    Karl从苏医生家里出来,贾大可便跟了上去,说:“K哥,你来找苏医生?”

    “不,我来找苏爸妈,他们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奸诈狡猾,但也是对可怜人,其实以他们的经济条件能供木木读书到留学不简单呐,我还真的挺钦佩他们两老口。”

    贾大可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在替苏爸妈找说辞,他心冷了下来,踢了一下脚底的泥土,冷笑道:“供她读书?你若知道她为了读书有多拼就不会说出今天这番风凉话。当时她以全市第一名成绩考上大学,村里奖了她五千块如数给了苏爸妈,才得来上学的机会。上学后,她申请了助学贷款,靠拿奖学金,助学金,还有各种兼职赚来的辛苦钱生活,当中的苦你能想像得到吗?她上大学,苏爸妈就送了她一句话,你要是读不下去就回来。”

    “谢谢你大可,一直陪着她,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当之有愧。”

    “K哥,你别这么说,我才应该惭愧,最后还是给不了她幸福。原本我也认为苏爸妈真的功德无量,愿意放她走,给她出国深造的机会,可我还真是太年轻了,苏爸妈的城府,你可别小看,格局大着呢,苏医生骨子里的善良是她的软肋,完全被他们拿捏住。”

    贾大可要是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会带她远走高飞,再也不回来,钱可以给,但人绝不会拱手相让。

    “我们那么爱她,却都没能护住她,那是我们看问题太肤浅,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人心啊,哪有那么容易懂。大可,以我目前作为后背的资历,要想独自跟苏爸妈这样的老江湖抗衡,事情很难办,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

    “我能帮你什么?又没人会管这档事,K哥,没用的,该试的我都试过了。”

    Karl拍了拍贾大可的肩膀,说:我管,我是木木的亲哥,我要带她回家天经地义,凭我们这层关系,我替她说话站得住脚,当然你也得从中煽风点火,助我洪荒之力。”

    这么多年,苏医生除了苏爸妈给她的一个身份外,始终还有着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严家之女,严锦木,跟Karl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

    “K哥,我知道了。但苏爸妈现在的重要经济来源在于苏医生每月上缴的工资,忽然没了她这颗摇钱树,他们要是一时情绪激动,对自己下狠手,那可咋办?别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往后再也没人会站我们这边,认为都是我们的不对。”

    贾大可的担心并非多余,要知道卫生室就两个医生,人才紧缺,村里给出的丰厚待遇和福利可不比城里差,除了工资外,该有的补助一样不少,苏爸妈在苏医生面前拿命相逼又不是第一次,他们真的疯狂到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钱给到位什么都好说,就怕他们狮子大开口,故意刁难,得有人镇得住他们,才能稳住局面,我会去村里找些有分量的长者求他们到场,从旁帮我调解,到时或许他们能松口放人走,。”

    贾大可重燃信心,但心里还是没谱,说:“K哥,我兜里的钱都可以给你,不够我还可以去借。”

    “大可,不要莽撞冒失,耐下心来等吧。哎,这找人也不是件容易事,就像你说的没人会愿意趟这趟浑水,再说这样对付他们两老好像不太地道。可为了木木的将来,我也只能先小人后君子了,今晚,苏爸妈叫我去他们那里吃饭,你不用煮我那份。”

    Karl闻了闻身上厚重的烟味,恨不得即刻脱下外套,但天气太冷,他唯有先披着等回去再换,这刻他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贾大可跟紧Karl的脚步,追问:“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苏爸妈良心发现,不得不认栽的时候。”

    大树底下乘凉惯了,苏爸妈享受着苏医生种下的成果,越发作威作福,把她当成是自己的战力品来炫耀,这种情况他们怎会轻易放手,以他们的精明,难得糊涂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

    “Karl哥,你说的都在理,但你说了又好像没说一样,我怎么觉得这日子遥遥无期呢。”

    “大可,我没那本事一手遮天,这事急有什么用?大黄的情况你比我清楚,苏爸妈会老,苏医生是大黄将来的唯一依靠,站在我们的角度看他们为人父母是自私,但他们这情况不得有自己的考量,能和解是最好的结局,你也不想他们走到老死不相往来,仇恨彼此的地步吧。”

    贾大可不言不语,垂着头慢步跟在Karl身后。

    Karl回去就洗了个热水澡暂作休息,他想着今晚这顿饭要怎样才能吃得物有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