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地狱
剧痛。
胸口难以形容的剧痛,刺激着林深全身每一个细胞。
随之而来的是侵入骨髓的冷,让他忍不住想要蜷缩起来,身体却动不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颤,这样的剧痛和寒冷能让任何一个意志还算坚定的人嘶吼出声,他想嘶吼,一样做不到。
林深觉得这是一个梦,他挣扎着想要醒来,但是痛苦的折磨持续不断,让他无法思考,大脑一片浑噩。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林深撑不住了,他在心里骂了句娘,意识沉寂下去。
……
睁开双眼。
入目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灯,空气中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让苏鹿伎(qi)安下心来。
室内一片昏暗,吊灯可能是周姨临走顺手关上的,让她好好休息,本来今天还来学校已经很勉强了。
其实倒也没那么严重,不过接机翘掉今天最后一节seminar躺在医务室,更有利于自己乖乖女、好学生的形象。
苏鹿伎轻吸一口气,有些费力的坐起身,抚住额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没有人喊醒自己,说明应该还没放晚学。
自己好像做了个噩梦,在梦里学校发生了地震,那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和耳边的轰鸣声,很真实,以至于她现在回想起来都有些喘不过气。
蓝色的窗帘飘动,夜风夹杂着清凉的水汽钻进医务室。
被冷风刺激,苏鹿伎感觉到了头痛,地上破碎的玻璃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晃动着她葱白的手指,修长的食指低在太阳穴上轻轻揉动。
她突然愣住,注意到了那些玻璃。
微微抬眼,透过帘子的缝隙,清晰的看见了那轮弯月,以及平日里几不可见的点点星光。
“欸……欸?!”
这很明显已经是深夜了喂!
什么情况?
扭过头打量医务室,仅有的两张桌子东倒西歪,椅子不见了踪影,存放一些常用药品的柜子上的玻璃没有一块完整的,白色的小瓶子四散在地上,还横着根打吊瓶用的铁制支架——这东西倒在地上声音想来不会小,没道理自己没听见啊?!
难道进贼了?
可谁家贼会进校医务室,起码该直奔校领导办公室,再不济你进机房啊!
等等,难道不为财?那是……
苏鹿伎被自己翻飞的思绪吓了一跳,连忙检查下自身——衣服完好不凌乱,最后一节课自己没打算去,而且国际部管理宽松,下午来校时穿的就是常服,上半身是深棕色的卫衣,衬衣是浅绿色,因为是刚入春加上本就畏寒,修长的双腿上套着光腿神器,同样浅绿的帆布裙搭在床尾。
身体也没什么异样,就是肩膀和后脑勺有几分胀痛。
看着这一地狼藉,苏鹿伎不再多想,麻利的套上裙子,手指勾起抵在床头柜的黑色小皮鞋,小脚塞进去再脚尖轻踏,拿过背包走向门口——她有些不安,迫切的想找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
门稍有些变形,她还看见墙上有了裂纹,好在没有上锁,苏鹿伎用力向外推,终于挤出供她通过的缝隙,心中的不安逐渐加剧。
医务室的小房间位于小楼的第三层最里面,专供国际部的师生使用,平日都是一位姓周的阿姨值班。
出门左边就是小楼的旋转楼梯,苏鹿伎本打算直接下楼去二楼的教室看看,但一挤出小门,目光不自觉被右边吸引。
薄薄的月光洒落,点点月辉就照在几步远的廊道上。
苏鹿伎记忆中三楼的走廊很长,有音乐室,有器材室,还有个举办各种比赛活动的讲堂。
课间休息时她会和几个朋友上来聊天,偶尔推开窗户,和C栋的学生遥遥相望,互相羡慕着对方的生活。
现在都没了。
月光下,只有断处边缘嶙峋的碎转石,和弯折的黑色钢筋。
那些她熟悉的教室,从医务室隔壁教室的中部坍塌,沦为废墟。
半截砖头滚落,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传出很远。
苏鹿伎的眼中布满茫然,脑海中记忆闪动——医务室,周姨,远处救护车的声音,震动的轰鸣,楼房摇晃,自己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在起身时因为晃动歪倒下去,然后脑袋一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手在脑后摸索,果然,感受到了一大块鼓包,轻轻一按,痛的她差点飙出眼泪。
她放下手,扁着小嘴思考当下的情况。
所以,还是地震对吧?自己是侥幸呆在没塌掉的医务室,那其他人呢?
苏鹿伎抿了抿嘴唇,深呼吸几下,默默给自己打气,现在要靠自己了。
虽然很害怕,但呆在这里是不明智的,余震也很危险,先观察下外面的情况,有人的话尝试呼救,想来这种严重灾害,搜救人员应该很快就会到了。
她将包放在地上,靠近走廊外侧,扶着墙慢慢朝缺口挪动,先用一只脚向前轻踩,确定是安全的再走下一步。
这样有惊无险的走进月辉,再走到断裂的缺口处。
苏鹿伎本打算大声呼喊,期待有幸存的熟悉的人回应她,解答她的疑惑,消除内心的疲惫和不安。
但当视线放开时,她的瞳孔收缩,身体不自主的颤动,感觉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恐惧,嘴巴张开,声音却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了往昔的校园。
她也看到了地狱。
……
皎洁月辉笼罩下的校园里,密密麻麻的人影矗立,静默无声。
“他们”大多身着校服,四散奔逃的身姿仿佛被定格在某一时刻。
所有人,化为了漆黑的石像,每个石像上橙黄色的淡淡纹路在夜色中光泽流转,更添一分诡异。
挣扎,绝望,怪诞,扭曲。
这画面本该是地狱中的一卷。
苏鹿伎后退两步,然后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前方,视线没有焦点。
接二连三的刺激已经让她失去了判断思考的能力,此时的她好像忘记了害怕,甚至有点想笑。
自己现在这才是在做梦对吧,可脑袋后面那个大包……
手指再次抚过,终究没勇气再按一次。
痛死了。
一声异响,在现在寂静的校园里尤为突出。
苏鹿伎顺着声音看向C座楼那边,一道身影在废墟中爬起,身上的纹路恍如有火焰流动,伴随着低沉的嘶吼,它晃动手臂,就像是恶魔在招手。
苏鹿伎呆呆地瘫坐在地上,没由来想起了看过的神话:
“诸神死去,可能是撒旦在布满硫磺与火焰的大地上重生了吧。”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