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围绕着小区外侧开始观察，整个小区被破坏的如此彻底，他希望能看出些什么，也期望有人逃过一劫。

    可能是大多都被建筑掩埋的原因，没见到几尊人像，如果有人在瓦砾下幸存，现阶段没法清理施救恐怕也很难存活下来。

    朝一边没有走出太远，他不放心苏鹿伎一个人呆在原地，折返后再向另一边探索。

    苏鹿伎抱着自己坐在门卫室旁大树下的台阶，一双大眼睛没了神采，却没有眼泪流出来。

    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一切。

    和自己当初多么相像，远处的林深收回目光。

    说起来，他对苏鹿伎算不上了解，俩人认识也就十几个小时，但发生太多事，彼此应该是称之为…伙伴的关系？

    林深在碎砖和水泥板间小心前行，边走脑海中闪过这短短半天时间发生的一切。

    哪怕后面过去数年，他还是会偶尔想起，在那个小小医务室的夜晚，那低低的抽泣，和梦中的呓语。

    再回过头，距离更远了些，苏鹿伎成了树荫下蜷缩着的小小一团，像是一只被世界抛弃的猫……

    ——

    林深确定脚下踩实后，用力攀上一处楼板的高点，视线略过小区中心位置。

    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小区楼房坍塌后的方向差不多都是同一处，北方。这也符合学校出现的巨兽行进的方向，他们来小区的路上也注意到了那些巨大的爬行痕迹，沿路的建筑无一幸免。

    看来城市北方有什么吸引它们的东西。

    但还有一点让林深很在意。

    小区楼房分散，中心是一小片休闲公园和喷泉广场，从现在的视角看过去，学校延伸来的爬行痕迹笔直的穿过小区东侧，没有调整过方向，反而在小区内部凭空出现了另外几条稍小的痕迹。

    林深小心的蹲下来，眼睛微眯。

    如果这些怪物不会飞的话，那就意味着……那些裂缝不止出现在了学校里，结合整个城市都瘫痪了来看，甚至不止出现在了这座城市。

    如果全世界都出现了的话……

    他不敢深想，不过以目前人类发展的科技水平，热武器未必就拿那些怪物没有办法。

    视线在小区中心停留，目前就那里保存的比较完好，只有少部分区域被楼房倾轧，如果有幸存者的话，那里的概率想来会比较高。

    ——

    苏鹿伎知道他们的结局，那个她称作爸爸的男人，那个虚伪的女人和令她恶心的弟弟。

    灾难发生时想必他们一家人正其乐融融吃着晚餐，全然不记得还在学校的她，所以在别人父母来接孩子时她向来都是最后离开，不给别人追问的机会。

    “路也不远，走回家不就行了，不然买这学区房干嘛？”

    可笑，房子明明是妈妈当年出钱坚持买下的。

    她还记得那个男人的话，她也记得晚自习放学后走在路上每一个黑洞洞的角落。

    令人害怕却不会让她寒心。

    她恨那个懦弱无能的男人。

    母亲生前，男人为了讨好她，对小苏鹿伎称得上无微不至，但小时的她已经本能的对男人亲近不起来。

    母亲病逝后一周的夜里，男人喝的大醉回家，她打开房门，却挨了重重一耳光。

    男人第二天向她道歉，苏鹿伎微笑着接受，几天来从男人带着喜意的眼眸中她已经明白了什么。

    那天的苏鹿伎刚过七岁。

    不过两个月，他带着另一个女人走进家门。

    半年后，苏鹿伎同父异母的弟弟降生。

    人前，他是个忙于事业的好父亲，给予女儿的衣食住行样样不差，苏鹿伎是不给家里丢脸的乖乖女，两人不知何时仿佛达成了这样的约定。

    她迫切的想要逃离那个家。

    现在，这一天来的猝不及防。

    母亲带给她的温暖她会刻进心底，痛苦的虚假的记忆就一同埋葬在这吧。

    她应该高兴才对。

    苏鹿伎摸了摸脸颊，泪水不知何时终于滑落。

    她有些茫然，脑海中闪过的是曾经那个男人高高举起她时脸上的笑容…

    ……

    身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阴影，苏鹿伎抬起头，视线模糊，但她知道眼前人是林深。

    男孩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目光怜惜。

    他伸出手扶住女孩肩膀，向前轻轻用力，苏鹿伎就倒在了林深怀里。

    “哭出来就好了……”

    苏鹿伎脸颊靠在结实的胸膛上，一时愣住了。

    林深身上热热的，看来是跑了一程才回来，出了汗，却没什么难闻的味道，相反，鼻间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本能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

    印象里，母亲去世后再没有人拥抱过她，她也拒绝着虚假的亲情。

    耳边是他有些笨拙的安慰，好像是他也体会过失去亲人的滋味，后面的话突然听不清了，她沉浸在温暖的怀抱中。

    眼前逐渐清晰，她却更愿意闭上眼睛埋住小脸，又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环住他，指间交错。

    这是她曾经想做却没做的事，现在完成了，感觉很好。

    林深停下了话语，怀中少女柔软温暖，发丝间带着清新的香气，他轻轻拍打她纤细的后背，感受颤动的肩膀慢慢平静下来，内心松了口气。

    拥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语言。

    林深曾经觉得这只是老妈为了合理在他面前秀恩爱的托词，现在看来还是有点道理。

    起码能给苏鹿伎安慰和支撑。

    绝望的人是需要一个支撑一个台阶去面对人生的谷底的，不然他只能跳下去，要么更快的站起来，要么骨折筋断。

    就像那时的林幼寺之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