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就愤愤道：“我就是这样性子，你们老爷又不是不知道。若不是他非死皮赖脸把我给要过来，我还在明玉别院逍遥自在呢，用得着来你们这院里受拘束？巴掌大一个地方，暗地里多少道眼光盯在我身上？想想就浑身发冷。”

    婆子面色一变，就要发怒，段庭轩连忙扯了扯苏暖暖的衣袖道：“好了，既然来了，就少说两句……”一语未完，就被苏暖暖甩到一边，只见她丝毫不惧地盯着婆子，冷冷道：“要发火吗？那就请啊，最好你能替你们老爷做主，把我撵回去，我仍去明玉别院做。呵呵，我又不是签了死契的奴才，凭着这份儿手艺，去哪里做不得？”

    婆子倒真想发火，然而想到老爷走时的叮嘱，只好将火气压了下去，冷森森道：“娘子不愿在我们这里做，且不用急，我们老爷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你做的东西不合他口味，便是磕头求着留下也不能呢。”

    这却是提醒了：你想走也不是不可以，别逞能就好。原来虽然有陆风羽的命令，但这管事婆子觉着苏暖暖实在是个刺头，若留下来一旦得了主子欢心，只怕连自己的管事权力都要被夺走了，所以产生了深深危机感，忍不住就为她指出了一条“明路。”

    此时已经到了厨房外，苏暖暖仰着下巴就进去了，段庭轩因为暂时没有差事，便以“打下手”的名义也混进了厨房。夫妻两个彼此悄悄交换个眼色，深深吸口气：从现在起，可就是真正闯进龙潭虎穴来了。

    快晌午时分，陆风羽从外面兴冲冲回来，一进门就闻到从厨房里飘出的香味儿，他忍不住一头扎了进去，爽朗笑道：“王娘子，今天中午吃什么？”

    “老爷。”

    除了苏暖暖外，其他几个厨娘杂役都连忙行礼，段庭轩也不例外，只有苏暖暖不说话，段庭轩就连忙扯扯她的衣角，小声道：“老爷问你话呢。”

    “你不是长嘴了吗？”苏暖暖不耐烦一扭身，眼角都没夹陆风羽一下。这里段庭轩便连忙陪笑道：“老爷息怒，她今儿心情不太好。但饭菜是用了心的，煮了茶叶蛋，还做了蒜香排骨，还有酱烤鸡翅，香菇油菜……”

    几个菜名一报，就把陆风羽心里那点邪火给摁下去了，看一眼在灶台边忙碌的苏暖暖，他摸着鼻子心里默念“好男不和女斗”，就赌气退出了厨房。

    这一下可把厨房几个人都给震住了，默默看向苏暖暖，眼中都是大写的一个“服”字，段庭轩也大大的松了口气：苏暖暖之所以表现的这样强悍不近人情，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对付陆风羽这种人，绝对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得想办法牵了他的鼻子走才行。可你要是处处陪着小心，卑躬屈膝的，还怎么去牵人家的鼻子？倒不如趁着这会儿有“被强征而来”的借口，索性破罐子破摔来个下马威，成了最好，日后在陆风羽面前就有相对的主导权；即便不成，最坏的后果也不过就是被撵出来，脱离虎口也算是遂了段庭轩和苏东楼的心愿。谅陆风羽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残杀他们，倒是要想办法防着他的阴损招数才好。

    “饭菜齐备，张嫂子和小运一起随我送去上房吧。”

    原本管厨房的荣娘子见苏暖暖将最后一道“鸡蛋肉丸”出锅，心中敬佩的同时，也连忙抢了送饭的差事过来：陆风羽院子里的人嘛，最不缺的就是心眼儿。

    苏暖暖乐得清闲，看几人忙不迭端着食盒去了，她这才将剩下的饭菜摆上桌子，亲切招呼剩下几个人道：“好了，咱们也开饭，荣娘子她们喜欢去伺候老爷，尽管去，等她们回来，只能吃残汤剩饭了，想在老爷面前表功，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众人一愣，接着便都笑起来，其中一个柳家媳妇便笑道：“王娘子刚才顶撞老爷，我心里就为你捏着一把汗，万幸老爷竟然一句话没多说就走了。我还想着您该趁着这会儿去说几句软话，却不料被荣姐姐抢了先，这倒又显得软弱，却原来你心里都明镜儿似得，只是不愿意争持罢了，也亏得你怎么生了这样大胆又玲珑的七窍心肝。既如此，来，咱们大家都吃吧，也尝尝王娘子的手艺，别的不说，这鸡蛋肉丸我可是看着便觉得口水要流出来了。”

    苏暖暖笑道：“虽然是鸡蛋肉丸不假，不过不能这么叫，这道菜的名字应该叫做明月出天山。”

    “明……明月出……出山？”柳家媳妇眼巴巴看着苏暖暖：“这……这是怎么个讲究呢？”这不就是一个大肉丸子中间有个鸡蛋黄吗？怎么就和月亮山川啥的联系起来了？柳家媳妇不懂。

    “嫂子看，这鸡蛋黄像不像满月？”苏暖暖饶有兴致地解释着，见柳家媳妇点头，便又指着肉丸子道：“这肉丸里夹杂着星星点点的菜末，像不像高山？”

    柳家媳妇诚实摇头：“不像。山哪有这么光滑的？”

    苏暖暖：……

    “王娘子，老爷喊你过去一趟。”

    正在苏暖暖为想象力匮乏到极点的柳家媳妇而无语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丫头的声音，苏暖暖心中一凛，忍不住就看了段庭轩一眼，果然就见丈夫连忙过来，陪笑道：“我和娘子一起去。”

    “不用。”

    苏暖暖觉着不会出什么事，却听段庭轩道：“你脾气火爆，别再得罪了老爷，焉知这位主子是和前主子一样好说话的？”说完到底陪着苏暖暖一起出来，只见门外站着个俏丽丫头，见他们两人要一起过去，便皱眉道：“老爷只叫王娘子过去，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姐姐不知道，我这娘子脾气太暴躁了，我生怕她冲撞了老爷，所以跟着去看看。”段庭轩依然陪着笑，单看这带着讨好的笑容，任谁也不能将他和威名赫赫的段小侯爷联系到一起。

    俏丽丫头冷笑一声，没有多说。陆风羽这院子里的人都随了他，阴险狡猾，不给你使绊子就不错了，刚才能指点一句，已经算是好心泛滥，此时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反正惹怒了老爷也是他们自找的。

    来到饭厅，就见荣娘子张嫂子小运一起跪在台阶下，脑袋上还顶着瓦片，午时太阳热辣辣的，三人满面汗水，却不敢擦拭一下，只把眼睛都糊住了。

    苏暖暖皱皱眉头，虽然这个荣娘子讨厌得很，但这样惩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果然苏东楼说的没错，这陆风羽是属狗脸的，最是阴狠无情，也不知这三人犯了什么错儿。自己须要小心应付才行。

    进了饭厅，只觉一阵清凉，只见宽敞屋子里摆了几个冰盆，这还只是春天，就这样奢侈，可以想象，到了夏秋之际，怕不要摆二三十个冰盆才能够用呢。

    “王娘子，今天中午这几道菜很不错，老爷我挺满意。”陆风羽靠在椅背上，笑得人畜无害道骨仙风，不过接着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底里发冷：“只是这有两道菜，我没吃过，问了厨房送饭过来的人，竟然也答不出名目，以鸡蛋肉丸，鱼包肉这样庸俗菜名来糊弄我，真是让我生气，所以我把她们撵去院中跪着了，这抢人功劳，总也该备足了功课才行，你说是不是？”

    真他妈是个狠心家伙啊。

    苏暖暖和段庭轩不约而同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不过两人也明白过来：想是荣娘子等人兴冲冲端着饭菜过来表功，结果让陆风羽一问菜名做法，就哑巴了。而如此严厉的惩罚她们，除了老爷不高兴之外，也是因为这几道菜肴降服了吃货反派的胃口，陆风羽这是有意替苏暖暖出气呢，意思就是：你且大胆发挥厨艺，老爷我是知道你功劳的，别人抢不去，看见没有？那几个就是抢你功劳的下场。

    一念及此，夫妻二人心下大定，只要苏暖暖的厨艺能够降服陆风羽，那他们的图谋就成功了一半。

    “唔！明月出天山？这名字好，又形象又诗意。这鸡蛋黄恰如一轮满月高挂天空，肉丸中夹杂点点绿意，可不正是一座山岭？好，好名字，我就说如此别致菜肴，不可能配一个鸡蛋肉丸的俗名，果然如此，厨房里那几个混蛋竟然敢来糊弄我。”

    听到段庭轩陪笑说出鸡蛋肉丸的名字后，陆风羽抚掌轻笑，发出一连串的赞叹。让一旁苏暖暖很是无语，心想厨房里的人想象力都这么匮乏吗？你好歹弄个太阳肉丸之类的名字应付一下也好，明知你们主子爱好附庸风雅，还用鸡蛋肉丸这么直接的名字，结果白白跪在大太阳底下了吧？

    忽听陆风羽叫人过来，要往荣娘子等人头上再加瓦片，苏暖暖便冷着脸道：“老爷，他们跪了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过是个菜名而已，杀人也不过头点地，您这么折磨他们，是不是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