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十一秒、十二秒、十三……

    “赵医生，已经超过强直期的常规时长，他的眼睑还在抽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身材粗壮的孙护士嗓音尖锐，宛如指甲摩擦玻璃发出的刺耳声音，清晰地闯入所有人的耳廓。

    此时杜关若眼睑抽搐，面目狰狞扭曲，口唇溢出些许涎水，身体剧烈扭曲反抗，宛如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大力地撕扯约束带。

    疯狂的挣扎导致四肢皮肉出现糜烂性的伤口，猩红的血珠自皮下渗出，星星点点地汇聚成嫣红的血痕，侵染白色手术服。

    “提高百分之五的电荷量，确认他的气道开放。”

    “提高百分之五电荷量，给了。”

    孙护士粗糙的手指点动屏幕，尖声喊道。

    段菲菲双手力道微微减轻，杜关若微张的嘴巴立刻张大，橡皮牙垫塞在口腔里，无法分辨的惨叫从喉咙深处传来。

    “气道开放，呼吸正常。”

    嗡——嗡——嗡……

    裸露在外的皮肤出现大面积震颤，段菲菲甚至感受到杜关若脸颊附近的肌肉超越常理地收缩扭曲，一张熟悉的脸庞变得面目全非，甚至恐怖非人！

    胸腹、双臂、双腿……肌肉大面积剧烈振颤收缩，仿佛地震浮动，白皙皮肤表面充血，一缕缕青红筋脉虬起，宛如择人而噬的细长蜈蚣，细密脚触钻入血肉、

    “三十一秒，阵挛期开始了！”

    孙护士尖声喊道。

    抽搐的眼睑开始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全身大面积震颤，按着杜关若肢体的护工能够清晰感受到手掌下异样，绷紧的皮肉颤栗、皮下肌肉收缩蠕动，仿若揉搓的麻绳。

    杜关若淹没在阴冷刺骨的疼痛中，对身体的感知愈发模糊，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幕帘，身躯随着电流做出古怪疯狂的动作，完全是细胞本能地反应。

    体表沁出大量汗水，打湿了白色手术服，电流刺激人类身体深处各个细小的器官腺体，肌肉失去控制，大量腺体疯狂分泌液体……

    一股刺鼻的恶臭骚味冲入医生护士的鼻端。

    三十秒、三十三秒、三十五秒……

    五十秒、五十三秒、五十六秒……

    护工们仿佛对此事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按住杜关若挣扎反抗的肢体，即使浑浊液体打湿手掌。

    孙护士脸庞飞快地划过一抹厌恶，鼻头轻轻耸动，提醒道：“阵挛期已经超过一分钟。”

    正常病人在MECT阵挛期在三十至五十秒，身体会逐渐停止抽搐震颤，恢复正常。

    “再提升百分之十的电荷量。”

    赵医生温和的脸庞浮现一抹红晕，眼底藏着黑色的兴奋，如同刚刚戒酒的老酒鬼，闻到了飘香十里的老酒，接近癫狂的兴奋带着极端理性的专业，让他的嗓音沉稳低哑，双拳用力攥在一起。

    嗡——嗡……

    杜关若大睁着的眼球突然开始翻白，失去焦距的眼神仿佛死人最后的眼睛，凝滞的玻璃体和虹膜溃散，面部肌肉扭曲震颤，嘴角流出涎水。

    剧烈起伏的胸腔震动，腹部塌陷鼓起，仿佛破旧风箱发出呼呼风声，医生护士都能听到病人肺部发出力竭般的呼吸声。

    一分钟、一分半、两分钟！

    护工娴熟的手法保证杜关若不会出现骨折、关节脱位，赵医生眼睛里压抑不住的兴奋溢于言表。

    “三分十一秒，阵挛出现停歇的表征。”

    一直守在治疗仪旁的孙护士尖声喊道，汇报病人生命体征各个数值的变化。

    杜关若面部肌肉不再震颤，体表血肉震颤频率降低，绷紧的肌肉骨骼出现一丝松弛。

    喉咙深处发出咳咳惨嚎，距离最近的段菲菲嗅到一丝细微的腥甜气味。

    “四分零七秒，阵挛期结束。”

    听到孙护士的喊话，段菲菲连忙松开双手，掰开杜关若微张的嘴巴，一股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味涌入她的鼻腔。

    “有血腥气，应该是呼吸道出血。”

    女护士连忙拿起旁边的面罩，开始给氧加压人工通气，围在病床的六名护士摆正杜关若的躯体，退到一旁。

    赵医生走上前，细细观察了杜关若的口腔和体表特征，看向治疗仪上逐渐清晰稳定的曲线和数值，眼底的兴奋激动宛如夜空下翻涌的潮汐！

    正常人接受一次MECT，不会超过两分钟。

    杜关若接受一次MECT……四分三十八秒！

    人类的肌肉组织不可能保持这么长时间的高强度收缩和震颤，不仅仅是肌肉密度和质量无法支持，血管、神经组织和心脏、肾脏等脏器腺体，都无法承受电流的持续刺激。

    大脑……还有大脑！医院MECT治疗仪采用矩形脉冲波输出，他提高了百分之十五电量和通电时间的滴定，杜关若的大脑中枢异常同步放电居于低值！

    这证明什么？证明杜关若还可以承受数倍以上的电荷量！

    赵医生嘴角不自然地向上勾起，温和的声音上翘：

    “菲菲，确认病人没有喉痉挛，清理口腔。”

    “是。”

    段菲菲细长十指按在杜关若脖颈两侧，指腹摩挲着喉咙气管，缓缓用力按摩绷紧后松弛的肌肉，然后再清理口腔。

    “孙护士，将电荷量上调百分之三十，同时准备肾上腺素和阿托品、丙泊酚、氯化琥珀胆碱……”

    “……是”

    孙护士的眼睛闪过一抹惊愕，随即眉梢上扬，粗糙手指连续戳动屏幕。

    十秒后，杜关若恢复自主呼吸，建立有效的气血交换，呆滞的眸子出现了一丝神采。

    三十秒后，杜关若可以主动眨动眼帘，转动眼球，嘴巴微微张合，似乎想要说话。

    “好了，开始第二次，护工准备。”

    赵医生看到了杜关若生理状态迅速转好，远超常人地恢复神智，眼底闪过一抹艳羡，沉声说道。

    六名护工沉默地走上前，重新按在杜关若四肢上，段护士确认口腔内的橡皮牙垫处于合适位置，双手托在杜关若下颌。

    “开始！”

    “嗡——嗡！嗡……”

    仿佛身体瘫痪的杜关若骤然暴起，浑身肌肉虬起收缩，双臂宛如暴风雨中的细弱柳枝，胡乱拍打挣扎，皮肉裂开一道道血口，殷红血液汩汩流出……

    赵医生目光炽热地看着这一幕，段菲菲双手沉稳托扶，唇角丝丝缕缕地笑意上扬，眸光异常温柔。

    护工们手脚麻利，面容沉默，仿佛一张张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