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画面里拍到的是那天同学聚会的情况，来来往往的人里胥敬欢一眼就发现那个很特别的服务生。

    只见她站在角落里拿着一只高脚杯，另一只手不停沿着杯子口反复摩擦。

    “她不像在擦杯子，反而像是在抹着什么。”

    “我怀疑，她在抹一种特殊的药物。”林语从包里掏出一只被密封袋包装完好的高脚杯，被子里残留了一些红色的痕迹，递给胥敬欢：“这是月月当时喝过的杯子，我趁机留了下来，想必对你会有用。”

    “你倒是心细。”胥敬欢接过杯子，将它装进了自己的包里接着看视频。

    “这……”胥敬欢暂停视频：“时月昏倒后包厢内一片混乱，只有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似乎……”

    “似乎还在笑，对吗？”林语冷冷地看着手机里的那个人，“她那种得逞的笑容，我这辈子不会忘记。”

    视频很短却让胥敬欢找到了些许头绪，只是这些并没有对这起杀人案有所帮助，难道说林语觉得是这女人杀的夏程然后嫁祸给丁莫？这脑洞开的未免太大，根本就不可能。

    “这些只能证明她和时月的食物中毒案有关，况且当初你们并没有报警不是吗？”

    林语手托下巴冷冷地说：“我怀疑，仅仅只是怀疑而已，幕后帮季小唯毁灭证据的人是季若阳，只有他能做到这一切。而且以她的这种行为来看，所做的绝不止这些。”

    胥敬欢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低声问道：“还有什么？”

    “五年前在江大山道边发生的车祸案里，这个女人也在其中。”林语开始回忆起当年方泽出车祸的那件事。

    当时他和时月在江大边的山道上散步，熟悉的马达轰鸣声令他们不禁吐槽，这群人真是屡教不改，在这样黢黑又狭窄的山道上飙车完全是在玩命。

    话还没落音便听到“轰”的一声，紧接着是嘈杂的人声。林语和时月赶忙朝声音的源头跑去，在慌乱的人群中唯独有一人抱胸独立，不慌不忙，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和视频里的那个女人一模一样。

    这很难让林语不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联想。

    “和五年前那件事一样，附近的监控适时地坏了，人证物证一样也找不到，最后竟然是以意外结案。按说方兰心不会不去查，但最后却默认结果，你说在临江市还会有谁能有这么大的能力可以一手遮天呢？”

    看着林语犀利地目光，胥敬欢陷入了思考，确实，若不是林语将两件事连在一起，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还有这一层。

    但是最重要的是，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即使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也只能看着她逍遥法外。

    胥敬欢叹了口气，故作轻松道：“不过丁莫如今找到了，方泽应该不会再去找一萱的麻烦了。就不知道方泽能不能接受她是个疑犯。”

    “什么？”

    时月并没有把方泽绑了胡一萱的事告诉林语，应该说她那天看到施若岚后，已经把那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有酸味。

    胥敬欢将那日绑架一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语后，才听到他缓缓地吐出一句：“真是不识好歹，明明救了他的是月儿。”

    那张脸冰冷的看不出一丝温度，他实在没想到方泽竟然失心疯到为了丁莫绑架胡一萱。

    若是他知道当初救自己的是时月心情会如何，还会不会为丁莫这个人如此疯狂呢。

    胥敬欢轻轻敲着桌面，“恐怕他已经知道了。”

    “哦？”林语有些诧异，会是谁告诉他这个信息？

    “因为我在第一时间已经通知了他丁莫找到的事，就是不想他再去找一萱的麻烦。”胥敬欢四个指头很有规律地继续敲击着桌面，“但是他竟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实在是不像他的风格。”

    林语冷峻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看来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若不是胡一萱就一定是方兰心。

    他并不诧异方兰心是如何知道事件的事实，自己最重要的儿子出那么大的车祸不去查才有鬼。查出了幕后的黑手却又不能做些什么，才是最令她头疼的吧。

    林语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四点了，胥敬欢拿起空纸杯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这么晚把你喊来。谢谢你为警方提供的信息，快回去休息吧，我再去续一杯咖啡。”

    林语看着他一脸疲惫，关心道：“注意休息！”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偶尔有几辆车从身边快速驶过，手握着方向盘，林语忍不住开始思考如何告诉时月夏程的死讯。

    同学一场，恐怕她也会很难过吧。

    一进门，林语打开玄关的小灯，却猛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你回来了。”时月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怎么醒了？”林语脱下外套坐在沙发上搂着她的肩膀，她一个人穿着吊带睡裙坐在沙发上，身体略微冰凉。

    “自你走后，我接到了两通电话。”时月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喜怒，却让林语心中一凛。

    能在半夜打来的，绝不是简单的电话。

    他可能已经猜到了一些，却还是等着时月继续往下说。

    确实，如林语所想一般，一通来自喝了许多酒嗓音沙哑到无法辨认的方泽，另一通则是半夜接到胥敬欢电话后睡不着的胡一萱。

    其实还有一通时月没有告诉林语，是来自深夜买醉，胡言乱语的施若岚。

    施若岚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九年来对林语的感情，为什么林语选她不选自己等等……

    时月只是静静地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看法，等她说完便挂了。

    若是按照第一世时喜欢胡思乱想的自己，恐怕会因这通电话气恼很久，但她知道，是自己的跑不掉，不是自己的留不住。按照施若岚的说法，这些年她向林语表白了很多次，都被拒绝，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怀疑林语呢。

    第二通电话是方泽，他在电话里哭着说对不起，说自己只是爱丁莫而已，无论是不是她救了自己。

    时月很能理解方泽，对丁莫的爱是实打实的，即使没有车祸那件事，恐怕他也未曾忘记吧。只是如今丁莫成了疑犯，而方兰心却坚决不让方泽再搅进丁莫这滩浑水之中。

    陷入两难的方泽只能每日借酒浇愁，把自己喝到不省人事。

    第三通电话是胡一萱打来的，语气里透出的满满的难以置信。丁莫杀人了，死的是夏程。

    夏程死了。

    时月惊讶地张大嘴巴久久合不上，在第一世的时间线里夏程现在应该是和自己在一起，她没想到救了一萱后死的反而是夏程。

    但是为什么夏程死在丁莫手上？她又有什么理由要杀了夏程呢？

    林语牵着她进了房间，时月靠在床上听他说道：“月儿，夏程死了。”

    时月淡淡地回道：“我知道。”

    林语坐在床沿握着时月冰凉的双手，那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刚才我出门就是去了市公安局，敬欢有些事问我。说实话，我并不相信丁莫会杀人。”

    “嗯……”时月点了点头，“敬欢怎么说？”

    “丁莫没有承认自己杀人，其他什么都没说，整件事很复杂只能交给警方了。”林语扶着她躺下，掖了掖被角，在她额上轻啄一口，道：“你先睡，我去书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躺下后，时月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稍纵即逝，但唯一能看清的是那双狐狸一般的眼睛，和眼角下的那颗泪痣。

    手机突然亮起，收到一条信息。

    “殷时月，你还好吗？”

    这条信息并非从正常渠道发出，连手机号码也没办法看到，时月默默地把手机塞进枕头下，浑身上下开始忍不住颤栗。

    季小唯。

    她竟然找到自己。

    自从那日餐厅一别后她并没有找过自己，她到底想干什么？

    时月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想季小唯那双令人生畏的双眼，努力将自己的思绪移到丁莫和夏程的案子中来。

    但是这案子自己了解的实在太少了，就算看多少集柯南也没办法像他一样学会破案啊。

    夏程的死还真是令她意外啊。

    书房里，林语正在翻阅近几年临江市和绿溪市发生的各类无头悬案和意外事件。

    耳机里，电话那头传来说话声：“当年绿溪发生的爆炸案，纵火案，如今临江发生的车祸，跳楼案，基本都有季小唯的踪影，包括殷时月身边发生的几个事情。”

    一听到和时月有关，林语险些喊出声：“你说月月身边……”

    “五年前方泽的车祸绝非意外，还有前段时间殷时月不知为什么回了绿溪中学，刚巧撞破季小唯冤枉刘书文欲图不轨，然后我还查到第二天她和殷时月上了同一辆火车。这一切绝不是巧合就能带过的。”

    林语听后汗毛直立，浑身一凛，冷汗从额间滑落，他竟不知时月身边会有这样危险的人物。

    “除了那个杯子，还能找到其他证据吗？”

    那人叹了口气：“很难，季若阳太狠，无论是人还是物皆未放过。”

    林语死死地握着手机，他决不能容许这女人伤害时月。

    “帮我做件事。”

    挂了电话后，天色微亮，清晨的鸟儿已经叽叽喳喳唱起歌来，林语翻着电话簿，想着她应该没有休息便打了过去。

    果然，电话只响了几声便接了起来。

    “和我预料的一样，你还没睡。”

    电话那头传出梁小芙冷淡的声音，“什么事？”

    林语开门见山，“替我约季小唯出来。”

    梁小芙沉默许久，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淡淡地说：“别惹她。”

    林语抿了下嘴唇，犹豫再三，说道：“你明知他是个危险人物还要靠的那么近，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可以离开牢笼偏偏要将自己关在其中。如今他的妹妹影响到了我身边最亲的人，我没办法再坐视不理。”

    话音一落，便是冗长的沉默。

    林语可以听到手表走动的声音，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

    回想起当初认识梁小芙时的画面，是那时他和时月刚刚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第一次有勇气牵起时月的手，二人沿着马路走了很久才发现那家小而温馨的餐厅。

    老板娘很是友善，特地给他们摆上了几支玫瑰并笑意盈盈地祝他们天长地久。

    那时候的她是很幸福的吧，以为遇上了良人。

    如今的她也是很痛苦的吧，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爱情却逃不掉离不开。

    “她是不会放过你的。”林语深深地叹了口气，那日在餐厅看到季小唯时他便感到有些不对。

    还有季小唯对时月说的那些没头没脑的话，把这些信息和最近发生的许多事串联起来不难猜到，季小唯会对付梁小芙。

    梁小芙叹了口气，“见面再说吧，上午十点我在店里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