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词

第二十八章 美人救英雄

    蜘蛛妖恨恨地看着她,眼睛似要沁出血来:“是我又如何,没想到老娘修炼多年竟被两个丫头制困于此。”

    闻此言,月次用手半遮面偷偷地在时月耳边耳语,“姑娘,就说你这男装太失败,被人一眼瞧出来了吧。”

    时月白了她一眼,“你懂个屁,我是为了打架方便,什么长头发啊,穿裙子啊,都碍手碍脚的不适合打架。”

    月七皱了皱眉没再接话,心道:真不像个姑娘家,一点都不爱美。

    她看了一眼结界中的蜘蛛妖,嗤道:“你倒是胆大,竟敢在十州镇作乱,难不成没听过云仙道人的大名?小小蜘蛛妖才修炼成人几年就如此放肆?”

    月七说罢走到蜘蛛妖身边,锁妖铃随着她身姿摇动叮叮当当乱响了起来,蜘蛛妖听到锁妖铃响动声不由得朝月七看去。

    她难以置信地紧紧盯着月七,外表如此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腰间竟然挂着这等神器,此人必然深不可测,若被收进锁妖铃中定是生不如死。

    时月定定地看着困在结界中却毫无办法的蜘蛛妖,轻声说道:“你就因为修炼而屠害人命?你可知这些人也有家人双亲?”

    她本心中有惧,但听得这女子谈论人命,对她而言真有些可笑,人命是什么?脚底的泥巴而已。这天下已然大乱,每日都有人饿死战死病死冻死,为何就不能供她修炼而死?

    “人命?”蜘蛛妖放声大笑道:“人命莫如草芥一般,若不能为我精进修炼,还有何用处?”

    那副理所应当的模样竟毫无一丝悔意。

    时月有些生气,虽然这世道人命轻贱,但也不至于连一个妖精都能将其踩在脚底。她轻轻抚了抚手中蛛丝利刃,稍稍用力将坚韧如铁的蛛丝掰断,冷笑道:“人命如草芥,那你这只蜘蛛的命又如何?”说罢,起身看着困在结界中的蜘蛛妖。

    那蛛丝利刃是蜘蛛妖的绝技,自诩坚韧无比,杀人利器,哪知在这女子手中却如同糖块一般酥脆让她内心大受震撼。

    眼见蜘蛛妖将头撇去一边不答她的话,时月将手中两截蛛丝利刃随意抛在地上,面容冷峻地掏出怀中七妖录,蹲下身来一张张翻着册子,问道:“你们同处妖界,你可知这七个妖怪都是何模样?”

    蜘蛛妖回过头来看了看时月手中七妖录,又歪过头去冷冷道:“不知!”

    “那你在城中可曾碰到过三个小道士?”

    蜘蛛妖冷“哼”一声,不作回答。

    时月起身冷笑着将手中七妖录放回,轻声道:“我发觉你有点搞不清楚状况啊,好像你的命现在在我手上啊。既然你一问三不知还有何用处?那我只好也将你如草芥一般的妖身灰飞烟灭了。”说罢,手中聚起一团天火。

    “仙子且慢!”蜘蛛妖眼见她来真的再不敢嘴硬,急急道:“知道知道,倒是没遇上什么小道士但我知道妖兽腓腓。”

    听到未遇上小道士,时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些些。

    “嗯,腓腓啊……”时月早在下山的前一晚就将七妖录翻了无数遍,这本薄薄的小册子只有七页纸,每一页只简单记录了七个妖怪的姓名却没有画出样子与所在之处,着实让人着急。

    蜘蛛妖试探道:“如果我告诉姑娘腓腓的下落,姑娘是否能饶我一命?”

    时月点点头,“可以考虑。”

    “要是你敢骗我们,本姑娘就将你收入锁妖铃中,想必你们都应该不想知道锁妖铃的滋味。”月七知道妖怪们对锁妖铃惧怕已久,被收入其中的妖怪将会被锁妖玲所腐蚀直至灰飞烟灭。

    “不敢不敢。”蜘蛛妖再无刚才嚣张的气焰,讨好一般小声说道:“我听妖界传闻腓腓就在这城里,具体在谁哪里恕我真的不知。”

    原来感应到的那个妖兽就是腓腓,时月问道:“那你可知这腓腓是何来历?”

    “据说那玩意儿像狸,白色的尾巴,有鬃毛,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就是普通的妖兽罢了。”

    可能是见自己说的太过笼统,恐不讨二位仙子开心,便把自己所知的关于腓腓的事情一股脑倾吐而出。

    这腓腓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孕育出的一种上古神兽,原本一直与女娲相伴,可是自女娲以身补天后只得与她分离,一直住在心月山脚下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不知怎的会现身这十州城里,恐怕是被太多人追杀只得一路向西逃命。

    但是据传这腓腓虽是上古神兽,但从未在世间听闻他任何为祸的事迹。

    蜘蛛妖看着殷、月二人若有所思,一脸讨好道:“如今我将所知的都倾囊相告,二位仙子是否可以放我一马,我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害半条性命,开始吃素!”

    说罢便跪在地上摆出发誓的手势。

    月七歪着头瞧她,皱了皱眉,心说小姐不会真的要将这妖怪放了不成。

    “好……”

    众人一惊。

    “好难啊。”

    时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垂下眼眸,淡淡说道:“按说你这修炼多年也是不易,况且我并非天师门弟子本无意管这闲事,若你是素日无事被本姑娘碰到也必然不会收你。可是你看看这十州城被你弄得人心惶惶大门都不敢出,若我放你一条生路,那些被你吸干了精气的凡人九泉之下又如何能安呢?”

    没有给蜘蛛妖反应的时间,一团火焰悬在时月掌中倏地飞了过去,带着一阵阵凄惨的叫声被焚为灰烬。

    只见灰烬中有一颗黑红色珠子已然黯淡无光,时月将珠子拾了起来瞧了瞧,随后拍了拍上面的劫灰装进随身的麂皮小包中。

    这一幕将缩在角落里的男子吓得脸色惨白,冷汗浸湿整个衣衫,恐怕这已是他此生见过最可怖的场景。

    “小姐,你要这妖怪的元丹干嘛?”月七不明所以。妖怪的肉身都已灰飞烟灭,失去灵力的元丹就像颗普通的玻璃珠子一样没有丝毫用处。

    “看着稀奇。”时月随口答道,转身看着仍旧缩在一旁已经被吓懵的男子,伸出手想将他拉起来,微微笑道:“你叫什么……”

    名字二字还未说出口,时月瞬间呆愣住。

    这男子长的竟与林语有八分相似,虽然细看却也能看出二人的不同,但还是让时月凝固了笑容,红了眼眶。

    男子看着眼前女子约摸十七八岁,素面朝天却仍旧秀丽绝伦,肌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一头利落马尾辫不似眼下满头朱钗的小姐们却更为惊艳。一袭干练的白色长衫胸口处绣着几朵绽放的梅花,斜跨着一个精致的麂皮小包,腰间挂着一坠年糕般大小玉质上佳的白玉,红色的流苏点缀的恰到好处。

    按说这美貌女子若是在往常时候对他莞尔一笑,他可能早已心花怒放不能自已。但是他方才亲眼看到这女子弹指间便将那么可怕的蜘蛛妖焚为灰烬,心中只剩惧怕早已没有其他的心思。

    “小生……”男子嘴里哆哆嗦嗦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姐,他叫张尧之。”月七拎着被殷时月剑气劈成两半的半卷画轴大声喊道:“你看他画中盖的印章上有他的名字呢。”

    时月贪恋地看着他的脸,即使知道他并不是林语。

    来回地活了这么多年,到底也是能控制的了情绪的。

    “张尧之?张尧之?”时月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恍然想起大师兄曾感叹过十州城中第一才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提的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张公子,吓着你了吧。别怕,我刚才是从妖怪口中救了你,不然你就被她吸成人干了!你可知道云仙山脚下那条大道上,那么多男子都是惨死于她的手中。”

    时月笑眯眯看着他,脸上堆满了笑容,就差写上“我是好人”四个大字。

    温柔说道:“来,我扶你起来。”

    听到这里张尧之这才稳了稳心神忘记了惧怕,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早已忘了男女有别就着时月的手站了起来。

    玉指纤纤,手如柔荑,张尧之第一次被姑娘拉住手,不由得双颊羞红。

    突然,张尧之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到地上倒地的妇人早已不在原处,焦急地在房中找寻,直至看到妇人安稳躺在内室床上盖着棉被,呼吸平稳,脸色柔和,才安心走出内室。

    看着眼前一红一白二位仙子,心中感激之情无以言表,红着眼眶一时语塞。

    时月笑道:“现在看来十州城中作祟的妖精应该就是这只蜘蛛,如今妖孽已除张公子便可安心应对科举了,以张公子的文才必定金榜题名。”

    “多谢姑娘。”张尧之拱手施礼。

    “那我们便先行告辞。”姓张的毕竟不是林语,也无谓多留。

    时月看着整个屋子翻天覆地的变化尴尬一笑,准备离开。

    张尧之整理了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时月喊了一句:“小姐请留步。”

    方才只是粗略一瞥,时月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细细打量一番,此人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身高七尺有余,清秀面容,双眸炯炯,唇红齿白,好一个俊俏书生。

    如同大部分的书生一样身着水墨色麻布长衫,凌乱不堪的发髻上束着一根黑色的布条,脖子上还有刚才被蜘蛛妖所勒的淤痕,看起来很是狼狈。

    “公子还有何事?”时月看着他微笑道。

    因道凡师兄时常下山采办山上所需物资,经常要与十州城中的居民往来,所以在时月下山之前告诉她逢人便微笑,不打笑脸人,见人多施礼,礼多人不怪。

    其实哪需要大师兄这样教导,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点情商还是要有的。

    张尧之双手作揖对着殷、月二人俯下身来行礼,一是为了感谢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二是对仙子以表崇敬之心。

    “二位仙子有礼,小生张肃字尧之,十州人士,多谢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殷、月二人见此大礼,也急忙回礼道:“举手之劳而已,张公子不必多礼。”

    “方才听姑娘与那蜘蛛妖说道腓腓这个名字是打算收服它吗?”张尧之定了定心神,稍稍整理妥帖,已无先前看的那样狼狈不堪。

    时月挑眉问道:“公子也听过这个名字吗?它是一种上古妖兽,我正寻它。”

    一介书生竟也听闻过这奇闻异事?

    “它并非害人妖兽。”张尧之脱口而出,声音有些颤抖,心知自己失言,回避着二人的目光看向别处。

    古人还是单纯,时月看着他的样子心里也猜到了七八分,恐怕这人与那妖兽腓腓脱不了干系。

    时月定定地看着张尧之,并未将怀疑写在脸上,只是说:“害不害人我暂且不知,但我这次下山就是为了找到这七个妖怪。如果你有他们的行踪定要告知于我。”

    张尧之眼眶微红没有应承,只是诚恳说道:“二位姑娘的救命之恩张某无以为报,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但心中却一直咒骂着自己枉为读书人,如今竟也谎话连篇瞒骗救命恩人。

    时月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作势要走,身旁的月七却站着不动。

    张尧之看着那红衣姑娘一直盯着自己看生怕露了馅,嘴中嘟囔着,屋子里太乱了得好好打扫之类的话,边说边开始整理这一屋子的凌乱。

    整理了片刻,除了时月坐的那张凳子这屋子竟没有一样完整可用的东西。

    “小姐,你瞧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好像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肯告诉你。”月七悄悄在时月耳边嘟囔。

    时月没说话,悄悄地扯了扯月七的衣袖径直出了张宅。

    张尧之佯装收拾的手停了下来,看着二人离去嘴里喃喃自语:“这两位姑娘法术高强,若是被他们发现腓腓的踪迹定会将它收服。”

    当下哪还理得这一屋的乱摊子,进了内屋再次看了看母亲已然在安稳熟睡中,便在屋中焦急地等了小半会儿,想着这两人应该已走远才匆匆从屋子里出来,手里还挎着一个铺着布的竹篮子。

    自从几日前接连开始有成年男子莫名其妙地横尸街头,如今街上全无半个人影,曾经最热闹的街已然萧条,人人都怕被妖精捉走吃掉闭门不出。

    按说每个城镇都有天师门弟子驻守,早应该得到消息前来捉妖,不知为何到今日都不见踪迹。

    天师门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所幸蜘蛛妖已经被那二位仙子收服,这世道也算是太平了。张尧之心中五味杂陈,脚步也变得有些迟缓,一面是收妖伏魔的仙子,一面是从未害人的好友,对他皆有救命之恩。

    不过仙子应当收的是害人的妖,伏的是吃人的魔,二者不应当有冲突。

    想到这里,张尧之心中坚定加快了脚步。

    时月站在屋顶上看着慌乱出门的张尧之,视线一直未从他身上离开。

    月七瞧着那人越走越远而姑娘却站着发呆,忍不住提醒道:“小姐,咱们赶紧跟上去,他应该是要带我们找那妖兽腓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