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铁门被扣响，声音在安静的冬日回荡得很远。

    林北星和张万森二人闻声转头，双双朝门口看去。

    “我去开门。”张万森披上一件羽绒服，戴上口罩，站起身朝屋外走去。

    “哦。”林北星还沉浸在刚才的争辩中，木木地接应话。

    门“吱嘎”一声开了，尽管来访者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但一看身形，便知是老熟人：“孔叔叔，”万森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

    “万森啊，给，这两天凑活一下，改明儿有了好吃的，再带给你。”孔叔叔把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塞到万森怀里。

    万森偷瞄了几眼，是一些方便速食品：“谢谢叔叔！”接下来几天不用饿肚子了。

    “客气什么，这只是一部分，后面其他地方物资跟上来了，餐桌上还能比平常更丰富！”

    “嗯！”张万森用力点点头。

    “这两天你就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休息，小区还说要给你们做心理疏导。我看你就不用了，正巧那个女孩也在这儿吧？”孔叔叔看到万森背后的家门口透着一个小脑袋——林北星见张万森还不回来，正从门缝里偷瞄屋外的情况。

    万森也随着孔叔叔的眼神回过头来，看着林北星的小脑袋，而后又回过头来支吾道：“……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样……”万森尴尬地回答，想解释两句。

    “都是新时代的年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们老归老，但都明白！”孔叔叔自顾自弯下腰拎起剩下的物资。

    “走了！”他大喊一声，两手拎着物资摇摇晃晃地朝街头走去。

    张万森关了大门，小跑步回到屋内。

    “回来啦，让我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林北星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张万森的袋子里掏来掏去。

    “嗯！还不错啊，土豆、番茄还有一些饺子、面条，可以炒好几个菜了！”她拿出压在袋子底下的两个苹果：“我先去洗洗，咱们吃个饭后水果~”

    张万森点点头，随后走到冰箱前，把食物归类摆放。

    空荡荡的冰箱一下子热闹起来。

    “我说老王，怎么送东西也不去见见他，都到他家门口了。”孔叔叔拍拍身上粘上的菜叶子。

    老王就是书店的老板，那个跟林北星说“有爱就会有时空”的善良叔叔。

    刚刚送菜，他特地没有去门口，连招呼也没和那二位打。

    “你送好了不就行了，要我去干嘛？万一他们被确诊，我不成密切接触了？！”他斜睨了老孔一眼，双手别在背后，笨重的防护服发出褶皱的声音。

    “嘿，我说你……”老孔伸出食指指了指老王，故作生气，埋怨他的无理取闹。

    “我怎么了？”听着老孔的欲言又止，老王又强词夺理起来。

    “哼，”老孔也把双手别在背后，空荡的街道上再次响起防护服被挤压的声音。

    “刀子嘴豆腐心，心里还是惦记着他吧。”老孔戳破了老王的心思。

    那天，还是老王放出的信号，让林北星对张万森的生死还存有一丝希望。

    甚至最后，张万森还被“教唆”着见了林北星。

    这在往常，可是大忌。

    老孔对着老王就是一顿生气，奈何事已至此，只好作罢。

    “你就是心太善良，见不得人家伤心，可这世上又有多少完美的结局？”老孔摇摇头，感慨世事沧桑，不过转瞬。人留不住，时间更留不住。

    “是是是，是我优柔寡断了，不像你，那么决绝。”老王闷声说了这句话。

    “哟呵，还学会阴阳怪气了！是，我是比你更冷血，向条眼镜蛇一样，到处‘咬人’。”说着就伸出一只手，作出眼镜蛇独有的动作，在老王面前甩来甩去。

    “啧，走开啦……”老王挡掉了老孔幼稚的手。

    “你说你从古至今拆了多少姻缘，现在还有毁掉一桩！”老王还是气上心头，说话时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喂喂喂，这话可说清楚了，咱们的介入可改不了结局，只是做个引导，怎么就黑锅全我背了呢？！”

    “就算结局一般，可你也不用动不动来一句‘什么什么时间不多了’，搞得两人要over了一样！”

    “……哦。”

    街上的树叶早已铺了厚厚一层，脚踩上去发出脆裂的声音。

    沉默良久，老王终于重又开口打破了宁静。

    “老孔，我也不是说你不好，就是……就是你老把最坏的结局告诉他们，那他们怎么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呢？你说是不是？”老王支支吾吾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害，怕啥，他们没那么脆弱。再说了，总有人唱黑脸吧，全像你一样诉说着幸福与美好，确实能给人带来希望。但是俗话说得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啊，倒不如把最坏的结果铺陈在眼前，万一有转机，岂不皆大欢喜？”老孔两手随着说话舞动，最后两手一摊，以示自己讲解完毕，并且觉得自己解释得很到位。

    老王艰难地抬头看看天，透过防护面罩，感受到几缕阳光洒在脸上。

    “‘转机’……会有吗？”他像在问自己，又像在问老孔。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我了，反正从古至今，经我们手的那些事，确实没有转机。”老孔摇摇头，回味着古往今来的种种。

    “不过嘛，这都21世纪了，上下五千年经历的事情也都改了一代又一代，他俩的事情或许还有盼头。”

    “呵，你这不说了等于白说，废话文学大师啊！”老王又在讥讽他。

    “哎，我说你这人可真难伺候，话说重了，说我冷血；话说轻了，听你这意思，还怪我和稀泥了？”老孔叉着腰正面面对着老王，堵住他的去路。

    “你真是个魔鬼……惹不起我躲得起吧！”他甩开膀子挡掉了老孔的胳膊，径自朝前走去，徒留老孔一人待在原地。

    老孔双手叉腰的姿势早已转为双手交叉于胸前，无奈地在后面摇了摇头。

    好在他是个冷血的主儿，对这种被撇下的小伎俩，并不放在心上。

    可怜这边老王一人，还在苦苦思索张林二人的事情究竟该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