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莽家门口拦截他的人，正是内城皆知楼的说书人高老头。

    他穿着一身蓝衫，身材清瘦，白发简单束着扎了个簪子，就连眉毛也是白的。

    而他的言论颇为诛心，意思不就是江城之主丁城主，其实和朝廷不是一条心？

    在家门口讨论这些敏感的东西很容易外泄，刘莽便发出邀请:“高前辈，请到房中聊。”

    他带高老头来到宅子的正厅，亲自给高老头斟茶。

    “高前辈的话在下有些不明白。难道丁城主不是朝廷钦点的城主，丁城主难道不能代表朝廷？”刘莽问道。

    高老头大大咧咧地喝了一口茶，一点都不怕刘莽在里面下毒，显然对自己的武功颇有信心。

    他面色严肃地看着刘莽:“这天下只有一个人能代表朝廷！”

    接着他朝着前上方虚空抱了抱拳:“那就是圣上！”

    “若圣上之下，还有人能代表朝廷的话，也绝不是那些城主，而是我们皇城司！”

    高老头是皇城司的人？

    刘莽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很合理。

    自己第一次见高老头，问对方四圣宗的方位，他瞬间就分析出自己见过钟老和尹老。

    如此强大的情报能力，这天下除了皇城司又有谁能有？

    而身为皇城司的人，本应隐蔽发育，却整日公开露面来说书。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手段，也不知丁城主是否知晓高老头的存在？

    “不知丁城主他，与你们有何分歧？”

    “哼！我们皇城司的人，一辈子都忠诚于圣上。

    而丁羡这种人，一开始可能也有些忠心。但掌握大权的时间一长，难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高老头眼神灼灼，接着一字一顿地道:“根本我们多年观察，丁羡此人，狼子野心！

    食君之禄却暗地里频频招揽高手，不断招收府兵。现在我知道的，都不止五千，远远超出了朝廷允许之数！”

    “若是时机成熟，此人一定会拥兵自立。

    不是反贼却胜似反贼，不是山匪却比山匪还可恶万倍！”

    高老头的话语中，满满的是对丁城主的忌惮和恶感。

    接着他看向刘莽:“不知刘帮主是效忠于朝廷，还是效忠于丁羡？”

    高老头的话语问出，接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刘莽。

    刘莽脑海中勐虎不断咆孝，化蝶级别的神感在不断提醒着他高老头的危险。

    此人的实力，根据他的感觉，至少不下于刀狂、静心师太这种级别的人物，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而且他本就对丁城主没有任何忠诚，又是在自己家中接见高老头，傻了吧唧地才会去触对方的敏感神经。

    于是刘莽斩钉截铁地说道:“莽此前不知丁羡的狼子野心，如今知晓了自然不会再受他蛊惑。从始至终，我都只效忠于朝廷一个！”

    听了刘莽的表示，高老头脸上不由挤出了笑容:“刘帮主孝义之名动天下，你的话我自然是信的。”

    “到时候若丁羡谋反的话……”

    “在下愿意配合皇城司行动，为圣上捉拿奸佞！”刘莽学习着上辈子看的肥皂剧中古装人物的发言，话语铿锵有力没有丝毫犹豫。

    对刘莽的态度，高老头很是满意，但他也不可能因为刘莽这简单的两句话就完全信任他。

    而是说道：“希望你能够记住自己今天说的话。

    虽然你是丧魂钟的徒弟，但朝廷能对付他的高手也不是没有，而且其远在天火山脉也无法做什么。”

    告戒完之后，高老头长身而起，整个人‘嗖’地一声便消失不见。

    只留下刘莽静静地看着高老头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朝廷对地方大员的忌惮，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么？”

    ……

    邯城，皇宫乾元殿外。

    一群穿着红色、黄色官服的官员跪在外面，他们口中不时响起高呼：

    “陛下，韩将军是无辜的，他镇守西域几十年，若是有反意岂会等到现在？若是有不臣之心，岂会甘愿被擒拿进京？”

    “陛下，韩将军若是不在西域，西龙关随时有倾覆之威啊陛下！

    西龙关若被破，中原便敞露在蛮族的铁蹄之下，到时候必然尸横遍野饿殍千里啊！”

    “求陛下开恩放韩将军回西域镇守！”

    乾元殿外的几十名大内侍卫，冷漠地看着这些为镇西大将军韩云铮求情的官员，面上丝毫表情未露。

    而乾元殿的殿门，也一点打开的意思都无。

    乾元殿内。

    一名身穿金黄色便服的威严男子，闭着双眼盘坐在高高的凸台上。

    他年约四十来岁，脸上皮肤瘦得可以看见骨头，仿佛一直吃不饱饭一样。

    而在凸台的下方位置，有一座巨大的银色铜炉。

    十来个身穿青色丹师服的男子围绕着铜炉，有的在鼓风，有的在加柴，仿佛在炼制着什么东西。

    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响。

    凸台上的男子忍不住睁开双眼，其脸颊虽瘦，双眼却十分明亮，仿佛有两团火焰一直在燃烧。

    “成功了吗？”

    下方的炼丹师们急忙打开丹炉，却拿出来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他们面色剧变，接着集体跪了下来。

    “请陛下恕罪！”

    凸台上的男子，正是赵国如今的皇帝清平帝，也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天下任何其他势力，即使是十大宗门，在朝廷这个庞然大物面前也完全不够看。

    只要清平帝愿意付出代价，没有一个势力能承受其倾力一击。

    可惜皇帝执着于追求长生，痴迷于炼丹，对朝政疏于管理，对风雨飘摇的社稷更是毫不在意。

    清平帝眉目中闪过一丝怒火：“又失败了，这是第几次了？朕的长生不老药什么时候才能炼出来！”

    眼见皇帝发怒，台下诸多炼丹师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浑身冷汗直冒。

    这时为首的一名年老炼丹师壮着胆子道：“陛下，这长生丹一直不能炼制成功，其实是缺少一个药引。”

    “哦，是什么？”

    “需要辰年辰月辰日生的贵女和贵子，以其精血为药引，方能炼就长生丹！”

    年老丹师此话一出，人群中不少丹师都连连附和，显然此人在炼丹上颇有权威。

    皇帝沉吟了片刻，接着喊道：“侍卫统领何在？”

    一个浑身被纯银色铠甲包裹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了：“陛下有何吩咐？”

    “着皇城司去全力调查，辰年辰月辰日生的贵女和贵子。”

    “属下遵命！”

    两日后。

    皇帝在最喜欢的惠妃寝宫处，正准备就寝时，门外有人禀告：“启禀陛下，皇城司指挥使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让他去正厅等着。”皇帝澹澹道。

    “陛下，臣已调查出天下间辰年辰月辰日生的贵女和贵子身份。

    符合贵子身份的有恒城城主嫡子、户部尚书二子、华亲王王府的小王爷，符合贵女身份的只有一个，她是……”皇城司指挥使话语明显停顿了一下，但在皇帝严厉的目光下，还是乖乖地说了出来：“平南侯的嫡女。”

    皇帝听完后，眼睛眯了一眯，没有说话。

    那几个嫡子身份在外人看来尊贵，但对皇帝来说杀了也就杀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平南侯镇守南疆，守卫中原安危，地位不下于镇西大将军韩云铮、塞北王季胜。

    若是抓了他的女儿，难保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皇帝纠结地回到惠妃寝宫，惠妃见皇帝愁眉不展的样子，便贴心地问道：“陛下有心事？”

    皇帝便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

    惠妃笑道：“陛下何故担忧，若那平南侯真的忠诚，肯定希望看到陛下能够长生，献上一个女儿又算什么？

    大不了到时候，再给他好好赏赐补偿便是。”

    皇帝大喜道：“爱妃所言甚是，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惠妃道：“不如喊田尚书来商量，他一向为国为民善与陛下分忧。”

    皇帝点了点头，却没发现惠妃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之色。

    几日后，平南侯女儿在狩猎时突然失踪不见。

    平南侯命大军搜索百里，发现了被几名大内侍卫劫掠的女儿。

    其中一名侍卫见事情败露，竟一剑狠狠斩向平南侯之女。

    平南侯之女尸首分离，惨死在其剑之下！

    暴怒的平南侯抓住活口拷问后，将这些人全部凌迟处死，但依然无法发泄他心中的愤满！

    是夜，黄天道长老求见平南侯。

    双方不知商量了什么，但平南侯第二日就毅然决定向南方蛮族投诚。

    清平二十二年，平南侯反，举国震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