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儿，你去陪着姨娘回去取去。”王熙凤指了指那个伶俐的小丫头道：“姨娘莫怪，这丫头是不守规矩了些，却是个妥帖孩子，让她跟着你去，我也能放心些。”

    “还是你想的周到。”赵姨娘讪笑着，又拉过那冰儿道：“果真长了一副好模样，也是，毕竟是奶奶调教的人，难得有不好的呢。”

    王熙凤只淡淡道：“姨娘还是快些去吧，我在这等着你。这件事终究不光彩，你不要同其他人说。最好连环兄弟一块瞒着。”

    赵姨娘虽觉无趣，还是笑着应了，跟着冰儿走出了屋。

    “二奶奶。”

    王熙凤抬起头，见来人可不就是平儿。

    “你怎的这会儿来了？三姑娘呢？”

    平儿笑道：“在里屋同二爷谈笑呢。”

    王熙凤略一思索，又对平儿道：“找个人同袭人说说，宝玉我留下了，若他回去的晚些，不用她劳师动众地出去寻去，我派人随他回去，不必担心。”

    平儿笑着应了。

    “那个名儿叫蜂儿的丫头，这会应该来了，你们把她关在哪了？”王熙凤笑着问道。

    “她在隔壁屋里呢。奶奶却奇了，人也是奶奶吩咐带来的，我又好茶好水侍候着她，不曾让她受委屈，到了奶奶嘴里我却成了恶人了。”平儿笑道。

    “我不过随口一说，你就认了真。”王熙凤笑道：“带我去瞧瞧那姑娘。”

    “诶。”平儿忙伸手扶着王熙凤，主仆二人走到隔壁屋门前，平儿抬手把门推开，却见一个女子坐在窗边，似有哭泣之状。

    王熙凤用手一指，平儿会意，便独自走到那女子身边轻声道：“蜂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蜂儿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神色明显放松，她笑对平儿道：“我刚刚在看景呢，因有沙子飘到眼里，我便揉了揉眼，并没有事的。有劳姐姐挂念。”

    话音落下，蜂儿的余光撇到了王熙凤，吓得一下子跳起来，慌忙跪下行礼：“二奶奶。”

    “嗯。”王熙凤见那女子相貌不凡，颇有几分探春之英姿。刚才那丫头行礼的时候虽慌忙了些，好歹礼数是周全的，王熙凤不禁对此女好奇起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哪儿当差？”

    “奶奶只叫我蜂儿罢，现在四姑娘那儿当差，做些粗活。”蜂儿道。

    “你在四姑娘那儿当差？”王熙凤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你只说你做粗活，却是什么样的粗活？”

    “挑水洗涤之类都是我负责。”蜂儿道。

    王熙凤面上笑着点头，心中疑惑：可儿说过，蜂儿是太太屋里做粗活的丫头，这会怎么成了四姑娘屋里的人了？

    “你可认得一个叫可儿的丫头？”王熙凤试探道。

    不想那蜂儿听了，脸上显出很不平的神色来：“以前不认得，现在却认得了。就是她诬陷我偷东西的！还说我偷的是太太屋里的珍贵物件儿。却真真好笑，我一个姑娘那儿当差的丫头，怎么跑到太太屋里偷起东西来？”

    王熙凤没有说话，而是久久地盯着蜂儿的脸，蜂儿却丝毫不躲，直勾勾对上王熙凤的眼神。

    “这样，那我知晓了。”王熙凤点了点头：“你现在这略待一待，我们还有事，便先走了。”

    蜂儿重重点头道：“二奶奶，平儿姐姐慢走。”

    出了屋子，平儿笑着问王熙凤有没有头绪。

    王熙凤道：“你刚刚都听着了，她现在的回答和那会你审她时的回答是一个说辞。”

    平儿道：“奶奶可听出些什么来？”

    王熙凤皱眉道：“她当真是四姑娘房里当差的吗？”

    平儿忙道：“我问了林姐姐，她的确是四姑娘屋里当差的，我们去找她的时候，她还在擦盘子呢。”

    “那可儿怎么会说蜂儿是在太太屋里当差的？”

    平儿摇头道：“不知。不过那可儿说的话漏洞颇多，也不十分可信。况且我领着她去见过可儿，当时可儿一见着她，就喊她蜂儿，还骂蜂儿害了她，让蜂儿给她作证。”

    王熙凤闻言笑道：“这可儿也太傻了些，也多亏了她傻，咱们查的才能这么快。”

    平儿笑道：“可不是呢。”

    王熙凤话锋一转道：“却有个问题：那蜂儿明明是四姑娘的屋里头的人，可儿却说蜂儿是太太屋里的。她要想拉人下水，从太太屋里顺便说个人都比说蜂儿强吧，奇了怪了。”

    “奶奶。”

    王熙凤回头一瞧，却见冰儿捧着一个十分精致的小盒子迈着小步子跑来。

    “这里头是姨娘找出来的蔷薇露，奶奶瞧瞧。”

    说着，冰儿用手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个小瓶儿，王熙凤将小瓶子拿起来晃了晃，里头只有小半瓶露了。

    “可儿那边搜出什么东西了吗？”王熙凤手上把玩着这个装了小半瓶蔷薇露的瓶子，淡淡问道。

    冰儿忙道：“林大娘去看了，却没查出什么。”

    “没查出来？”王熙凤朝着平儿笑道：“据我所知，太太那几瓶露都没开过封，彩霞也说蔷薇露是整瓶被偷了的，这才过了几日，就剩了这点了。姨娘怎么挥霍，也不能用的这么快罢。”

    平儿道：“冰儿，你去和林姐姐说，奶奶让她再细致地搜一遍。”

    “是。”冰儿刚要走，却被王熙凤出声叫住了。

    “你且等等。”王熙凤笑道：“你同你林大娘说，这屋里的头的墙底下，窗户上的缝子，还有那床板子，都仔细看看。别光看了箱子完事，这丫头虽傻些，有时候却鬼精的呢。”

    冰儿低头应了。

    等冰儿走远，王熙凤转头道：“只是可惜了。”

    平儿道：“奶奶可惜什么？”

    王熙凤道：“我是可惜三姑娘呢。人家都是娘帮着，她却被赵姨娘托了后腿。要是这赵姨娘老实些，不生事也就罢了，偏偏是个笨不自知还想出头的，光一个赵姨娘，给我惹出多少事来。”

    平儿道：“若环兄弟成器些，三姑娘也可少操些心。”

    王熙凤笑道：“我瞧着环兄弟不像能成气候的样子，太小家子气。不过之后的谁，谁能说得准呢，保不齐环兄弟就突然开窍了。”

    平儿笑道：“奶奶却把这些事先放一放，你瞧这屋里，饭菜都热乎乎地摆好了呢。”

    王熙凤笑道：“鬼得你呢！咱们一处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