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是说，是你亲手杀了黑子？”

    “是的。”小男孩转了转火堆架上的烤鱼。

    “如果我不那样做，我们就都要死在那里。”

    “为什么？”

    李三里不解，明明黑子也照做了。

    “他不该死！凭什么？”

    “没有为什么了，他不听话，就要死。”

    小男孩咬了一口已经熟透的肥鱼。

    “其实他不一定会死，至少当我扔出他后，那时他是不会死的。”

    “因为我直接给他摔晕了，这就使白手没有办法定位到他，自然也不会去杀死他。”

    “那是不是，只要黑子醒来的时间在月亮升起来的时间之后，雾气消散，他就能活着？”

    李三里的眼中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小男孩又喝了一大口水，那是师父给他的水袋，他一直别在腰后。

    “不会，那里是浓雾区。”

    “看不到月亮。”

    李三里又慢慢低下了头，眼中失去了光芒。

    “唉……”

    “我的猫，也没了……”

    小男孩看她有些沮丧，于是将自己的水袋递给她。

    但李三里一直沉浸在悲伤当中，并没有接下水袋。

    “他不一定会死的。”

    “嗯？”李三里突然抬起了头，眼中又浮现光芒。

    “能不能活下来，这要看他自己。”

    “啊？但是黑子傻傻的，看来还是没有希望呢。”

    “看他能不能遇到贵人。”

    “贵人？”李三里想不出任何能来这里的人，不过倒是没有见到文相呢，但是怎么想文相也不是这样好的人吧，而且恐怕他都自身难保。

    “哪有贵人啊？”

    “有的。”

    “我看到了你们做的事情。”

    “你们不一样，能从那样的战场上活着回来绝非常人。”

    “拿着，喝完水就休息吧，明天太阳升起之时我们就要赶路。”

    ……

    李三里与小男孩躺在篝火旁，一人一边。

    现在没有大黑震雷的鼾声了，但她翻翻滚滚一直睡不着觉。

    她想着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既然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雾气消散，就没有白手了，为什么不能晚上走？

    想着李三里就问了出来。

    “夜长梦多。”

    “他们是消失了，不是不在了。你无法预测太阳什么时候会升起，雾何时会来临。我们在明，而他们在暗。”

    “而到了白天，太阳升起来了，但是此地在太阳的背阴面，所以雾气会升起来，他们怕光，怕山洞。而月亮在正面，所以在这里会格外闪烁。”

    “他们就在雾中，那时，就变成了我们就在暗处而他们在明处。”

    “所以，只有白天行动，才是最合适的。”

    这时，李三里才想起此前在山洞外见到的那双红点，那时暴雨降临，乌云遮住了月亮，他们才有机会出现。而雷电带来的强大光芒，导致他们再次消失，所以才带给了我错误的认知。

    随着月神的下位，夜色也慢慢褪去了。

    虽然还是很暗，但已经能够依稀分辨出其中的一些事物。

    随之带来的雾气也慢慢的升了起来。

    他说这里是浅雾区，但好像看起来还是很浓呢。

    李三里是被小男孩推醒的，要按往常，她是一定要睡到日上三竿的。

    困意一直盘旋在她的脑中迟迟不肯离去。

    “给你这个，一会堵上耳朵。我不给你信号，千万不要摘下来。”

    “可以抬头看看路，但是千万不要与它对视，否则我也只能丢下你了。”

    “对了，你还没有跟我说……”

    李三里想起之前的那些疑问，比如为什么小男孩不用这些……

    “死人不必听。”

    “在我眼中，你已经是一具尸体。”

    “真的有这么艰难吗？”

    李三里经过最初的那些关卡，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执行者应该算是合格的，至少躲过去哪怕爬着过去也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像她这样的人，适应能力应该是很强的。

    “有其他的东西，是一些不可描述的东西。”

    “切记，勿听勿视。”

    ……

    “这里虽是浅雾区，但危险度只增不降。”

    “许多人到了这里，都认为自己可以了。”

    “他们忽视了其他的东西，结果尽数被吞噬，无人生还。”

    “他们死之后，永远留在了这里，永远留在迷雾中，灵魂永远飘在这里。”

    “他们或许实现了永生，只是无法实现自由。”

    “他们的眼睛飘在空中，躯体固定在浅雾区。”

    “人们都认为只有眼睛是危险的，其实躯体正如你看到那样，他们没有死。”

    “或许我该称呼他们一句‘石像鬼’”

    “他们一动不动，但似乎暗中干扰者人的思维，如果你不能坚持住自身，恐怕越走越会不知所措。”

    “因为你会慢慢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叫什么，做什么，甚至会慢慢忘记自己是一个‘人’，慢慢忘记人的身份。”

    “或许有那么一种东西能够来形容这种感觉，即是真正的死亡彼岸。”

    李三里与小男孩一直向前走，虽然她带着耳塞，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男孩的声音却能够清楚的听到。

    李三里起初还不够相信他的话，因为地上这些尸体实在无法令她紧张起来，而这边的红眼也是极其稀少的。

    但越到后面，李三里越觉得诡异。

    那些尸体已经不再是那样随随便便的摆放了，他们的姿势也由躺变为了站。

    他们坐姿端庄，脊梁垂直树立，身上也披着一层盔甲。

    如果不是眼中那空空的骨框，李三里真的难以看出来这些都是尸体。

    “这些士兵跟随将军征战，误入了这里，于是就都留在了这里。”

    “如果再往前一些，你还能够看到更为壮观的场面。”

    是的，那些并排而坐的，身上的华贵尊袍一看就是大臣们。

    人数之多足以看出这边王朝的兴盛，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

    “不对。”小男孩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龙椅。

    “什么不对？”

    “皇帝不在。”

    李三里跑了过去，自己勘察一遍，的的确确的没有皇帝。

    “你确定这里真的有皇帝吗？”

    小男孩走了上来，伸出手摸了摸龙椅。

    居然是温暖的？！

    “不好！他在这里，快走！！”

    小男孩正要拽着李三里的袖子跑，结果他们一回头，就发现底下所有的大臣们都已经扭过头来看着他们。

    李三里是见过这个场面的，毕竟自己也是一个皇帝，若是寻常来看是一定不会有感觉的，但是他们都没有眼睛。

    “不对！快藏起来快藏起来！”

    小男孩迅速钻进了龙椅前的桌子底，然后示意李三里也赶紧进来。

    “嘘！”

    一个身负皇袍的人慢慢踱步走了上来，与其他尸体不同的是，他居然有眼睛。

    红色的眼睛发着光芒，幽幽的呼气声听来也已经与一个真正的人无异。

    “众卿为何不跪啊？”

    “本帝在这里，尔等尽是懦夫？”

    “蒙恬将军，让你去镇守边疆，朕可让你回来了？”

    “丽妃！朕的丽妃呢！”

    皇帝愤怒拍案。

    “朕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言？”

    “赵高，你来说说！”

    旁边的中车府令始终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是偶尔头骨会动一动。

    “哎……”

    皇帝坐在龙椅上，掩面叹息。

    “陛下，臣要弹劾蒙将军，扶苏公子！”

    最前方两排领头的尸体中，其中一具最靠前的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正中央扶手作揖。但是他不像皇帝一样，他没有眼睛。

    “好！宰相来说说！”

    “好好好！都依李斯宰相的！”

    “爱卿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皇帝走下殿首，扶起了李斯宰相。

    “爱卿可愿随朕离开？”

    “能够与陛下一起，臣万死莫辞！”

    “好！”

    慢慢的就没有了声音。

    李三里偷偷露出了一个小角，看到他们已经一动不动了，定格在了那副画面。

    “咦？那里好像有两个小红点？”

    “是眼睛。”小男孩道。

    红眼幽幽的飘了过来，然后出现在李斯的眼眶中。

    “不愧是朕的爱卿啊。”

    然后便再也没有动静。

    李三里正要再偷偷看一眼的时候，两双幽幽的红眼正站在桌前盯着他们，然后她又迅速躲了起来。

    “朕的爱妃，还有扶苏公子，从桌子底出来吧。”

    “朕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办怎么办？”李三里扭过头去，正要询问小男孩的意见，却发现小男孩不见了。

    桌子底，只剩下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