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必死

第15章:催命咒音

    银执卫怎么会出现在黄狸院?

    银执卫负责护卫国君、守护城池,有能力调动他们的人屈指可数,国君金楣、大统领宁眠马和那个人。西阁与银执卫同时发难,何易必须直面这个现实:信公准备把叔叔的势力连根拔除!他想着信公,想着史书上的血雨腥风,其实这两者是分不开的,如果把信公的名字去掉,那么近八十年的史册可以减少三分之一。

    “快通知叔叔……”他有气无力地说着,声音不大,这是醒来的第一句话。

    何易睁开眼睛,一时愣住了,他正坐一张在铺了草席的石床上,四周昏暗,墙上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通风口,一束光线从中射入,照着屋内飞扬的灰尘。他明白过来,这是天牢,而在面前,坐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一张姣好的鹅蛋脸,双眼迷蒙,透出慵懒的神色。

    何易心中暗骂:都进天牢了,你还慵懒个屁?

    “头上的伤怎么样?觉得恶心吗?”那女人问道。

    何易闻着监狱中的臭味,心说这是挺恶心的。

    他揉了揉脸,咳嗽两声,这里实在又湿又臭,空气中弥漫着霉味、馊饭味、老鼠屎的味道,还有其他犯人的体臭……

    “还好,伤得不重……”他强压反胃的感觉,“你是谁?”

    女人反问道:“何易?”

    这女人知道我的名字?她一定与叔叔有关系。

    想到叔叔,何易说不出地厌烦气恼,看她长得颇为标志,不会是叔叔的姘头吧?他摇摇头,不能让情绪主导思考,叔叔虽然坏,但是不蠢,这女人更可能是一个政治工具,会是前朝的公主吗?

    这就可以解释信公为什么忽然发难,想必是这张手牌威胁到了他。

    何易还在思索,手里却多了块沾着糖霜的青梅干。

    “吃点压一压吧。”女人顿了顿,“就分你一个,我本来也没带多少,进来之前还被狱卒抢了,这几个是我藏下来的……”

    何易看了看手里的梅干,默默否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

    莫非是一个圣术高手,叔叔动了奇货可居的念头?

    何易眯起眼睛,回想起家训中有关识人的部分,对她的了解还是太少,不能做出判断。

    他顺手把梅干拋回去。

    女人反手接住,动作灵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晃动。

    何易一惊,“你练过烟阴的刀法?”

    烟阴刀法要求眼神“如视远云”,双眼不聚焦于对手身上,反而像是在看对方背后的云雾,这会降低对细节的观察,但是却能大幅度提升整体的动态视力,烟阴人称之为“云目”。

    如此说来,她的眼神便并非慵懒……

    “不必猜了,我叫唐别月。”女人冷哼一声,“不识好人心,看在你想救我的份上我才给你的。”

    她当时被打晕了,怎么可能自己想要救她?

    何易皱眉,他对阴谋的破绽十分敏感,莫非这女人是信公的人,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信公想坐实这个女人在黄狸院被捕,再查出来前朝公主的身份,给叔叔定一个谋反的罪名?

    何易又抬眼看了看唐别月,我的出现在计划之外,把我们关在一起,想必是为了让自己相信叔叔真的藏匿了前朝公主,到时候把自己替叔叔遮掩的种种行为一起作为呈堂证供,以使这场戏更加逼真。

    “穷极工巧,华而不实。”

    这句祖训在他心中一闪而过,越是精妙的计划,就越容易有破绽,如果这女人在天牢中意外身亡,无法用花液的检测证明王族身份,信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绝不能由自己动手。

    用咒音让她自我了断!

    何易微微闭眼,自己的身体能承受再次进入兰罗那吗?

    别无他法,唯有一试。

    对不起,下辈子托生在普通人家吧,看着她的眼睛,何易心中一颤,普通人家?他又想起了那个老兵,那个侍女和江畔无数冤死的百姓……

    轻轻吐纳……

    天人?常人?要等到什么时候,人才能真正成为“人”?

    摒弃杂念!

    兰罗那似乎变成了一只麻雀,在他的身边飞来绕去,一旦想要落下,却又被蓦然腾起的纷乱心绪驱赶,何易明白,是自己的内心在抗拒。

    别装了!你真的在乎在一两条人命吗?你这个可耻的伪君子,临事又变成个软蛋了?

    唐别月忽然开口,“你听到了吗?”

    何易一惊,兰罗那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心虚,只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听到什么?”

    “那些贵族的喧闹声,家族没落,他们就故意犯些事,被关进来还能享受收押贵族的待遇。”女人脸上露出一丝嘲讽。

    何易这才听见一阵喧闹。

    “你好专心啊,连这都没听见,那又是为什么不下手呢?”

    话已至此,他索性挑明,“公主大人,这世上有那么多好去处,为什么偏偏投靠信公呢?”

    唐别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声姐姐也不叫,还说什么家教严苛?”

    何易一愣,瞬间便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嘴唇发抖,右手摸向佩剑,这才发现佩剑已经被收走了。

    姐姐?这女人是想说我们都是叔叔的私生子?

    因为从小的家训,何易几乎不会通过表情或吼叫来表达愤怒,他甚至无从想象自己生气是什么样子。但此时,他真的怒发如狂,唯一想做就是撕碎对方,生食其肉。

    唐别月似乎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挥手说道:“不是吧?难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母亲做侍女的时候——”

    宰了她!

    “闭嘴!”何易声音凄厉。

    她的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何易瞬间进入兰罗那,下意识用出了咒音。

    我不是良善之辈,但也并非伪君子,我只想让她死!

    就算她不是公主,我也要她死!

    “公主也好,私生子也罢,你死定了!”

    他的话掷地有声,但对方始终低着头没有动静,就在何易准备再次发难时,唐别月抬起头来。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话说回来,你一个北阁的圣阁官,怎么会用东阁的咒音呢?”说着,她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唐别月也进入了兰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