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苦泉享乐
来苦泉的第二天,于观观决定开个野外赏花会。
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隐居民宅,来到的时候所有东西已经安排妥当。于观观看东西如此齐全,食物和药物全都有,还有一个能煮好菜的厨娘。
于观观不知道该怎么赞叹,远在红槐帮那一位,是多么的心思缜密。
即使他明明知道她过来这边是为了躲避他,他还是为她准备最好的东西。
怎么办呢?突然有点儿小愧疚。
可能他就是想利用她这点小愧疚吧,谁知道呢?
于观观想做点桃花甜糕和茶,拉着骆苗苗和时雨去摘桃花。骆苗苗调皮,总是欺负时雨,徒手抓了只蝴蝶,直接递到时雨的鼻子前。时雨气极,一直教导骆苗苗不能妄杀生灵。
骆苗苗蹦蹦跳跳,突然平地摔倒,篮子抛高,盖在她的头上。
时雨本来正经的脸,噗嗤一下,掩着脸辛苦地忍笑。
骆苗苗在地上摸到一条绿油油的毛毛虫,兴奋递到时雨面前。时雨吓得跑了开去,骆苗苗哗啦啦地追上。
“喂喂,你们两个在搞破坏吗?花瓣都弄一地了”于观观边捡起洒落一地的花瓣,边道,“喂,你们别乱跑啊,小心摔着。”
骆苗苗大声喊道:“我们记得路的,等一下回来。”
“真没他们办法。”
突然大风一吹,吹起一地繁花,四处纷飞。于观观的如瀑长发迎风飘起,绿衣素裙,明眸净颜,手里捻过一袭桃花枝,边捡起花瓣边吟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于观观没有留意到,角落里已经出现一个翩翩的白衣身影,正是穆升阳。
他来到前已准备些说辞,毕竟自己是个不速之客,却不料撞见正在拾花摘花的于观观。
再见她时,穆升阳承认,脑袋空白了一瞬,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
自家少主在桃花中,轻松而专注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清扬、美丽。那样轻松的表情,穆升阳记得他曾见过,就在昭仁城那件事之前。
如他所愿,她的确成长了许多,但以后,她还会在他面前流露这样的表情吗?
若她不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心里,竟是若有似无地感到惋惜。
一只蝴蝶从于观观捻住的桃花停留了一瞬,又飞了起来。于观观的目光跟踪着蝴蝶,才留意到站在一角看她的穆升阳。
那玉树兰芝的神韵,通透出尘的蓝衣,眉心微拢,星眸深沉。从第一次见起,无时无刻地,就印刻在于观观心中,一生无法磨灭。
别人都说,是她气他,他大概也是这么觉得的。
生气?如果是这么简单的心情,那就简单得多了。
她对他从来都没有气,她只是害怕再见到他,因为她知道如果再见到他的话,她又会想要缠着他,依赖他,怎么样都无法再下定决心不见他。
明明知道,一场苦恋一场梦,她不该与他再有过多牵扯,但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情,似乎都只能让她越陷越深。
于观观收起各种情绪,平静地指了指地上的花篮,道:“既然来了,帮我收集些花瓣吧。”
穆升阳立即答应:“好。”
两厢沉默,虽美景在前,却各有心思,彼此都是彼此心中的纷乱。
“呀。”于观观手指一疼,才把她的心绪唤回来,定睛一看,才知木篮子的边没磨好,手指竟然进了木刺。
“少主,怎么了?”
“没什么。”于观观晃着脑袋,欲要隐藏自己的手。
“让我看看。”穆升阳抓过于观观正要收在背后的手。于观观咬着嘴唇,脸又不受控制地热起来了。
哎,她于观观本可以装模作样淡定一世,眼前这个男人,当真可以击破她的所有伪装。
“刺得比较深,要赶快处理才行,不然拖久了伤口会肿胀。”穆升阳拉着她的手,提着篮子往民宅方向走,似乎料到她想抽出手,抓得稍微用力一点。
于观观自知比不过他的力气,索性任由他牵着。她走得稍后他一点,想尽力掩饰自己笑意,努力不能让他察觉。
她承认她心里还是很高兴,也明白自己很快就要屈服了,只希望能够多拖一点时间。
毕竟,得让他知道自己是有脾气的。
回到民宅,穆升阳让于观观坐在院子的石椅上,然后去拿东西过来。四处看着,发现两小孩和灵莺躲在厨房后的角落里,一脸看好戏的样子,发现她看过来,灵莺和骆苗苗倏地躲了进去,时雨后知后觉慢半拍,被骆苗苗扯了扯才缩低了头。
于观观烦心地揉了揉眉心,这一大两小,当他们是猴子吗?
也来不及拆穿他们,穆升阳就回来了,带着针线、小镊子以及一瓶药油。
于观观还是忍不住问:“这个地方,东西还真齐全。”
“这里算是其中一个哨点,备得东西当然会多一些,忍着点。”穆升阳也没有说太多,手中的活没有停,针微微扎在于观观的手指上,于观观不禁缩了一下手。
“信我。”穆升阳语气坚定,安定着于观观的心,还未等于观观反应,他精准地在于观观的伤口上把刺头挑出来,镊子拔出,然后涂上药油。
“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她看着伤口,轻轻地咬唇,想起他在昭仁城在危急关头救了她,这样对救命恩人似乎真的有些忘恩负义,指着角落那三人,道:“我……拿桃花去加工,等一下跟那三个小孩到苦泉那边,我们一起赏花吧。”
穆升阳露出笑意,如沐春风:“好,我在那边等少主。”
于观观含羞点头,拔腿就逃。
毕竟再多呆一会儿,她的心脏估计要迸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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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心是于观观和厨娘一起做的,于观观把点心和茶放在食盒上,看到自己捏得丑陋的桃花糕点,有点头疼。
本来是想做得好一点,起码在喜欢的人面前,呃,应该是表现得很讨厌实则见到很开心的人面前,要不经意地待他好点儿。
无奈这糕点的卖相跟厨娘一对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厨娘似乎知道于观观的心思,笑道:“没事,卖相虽差了点儿,馅儿都一起做的,味道不会差到哪儿去。”
于观观苦笑:“食物重在‘色香味’,这乍一看就不想吃了。”
厨娘笑呵呵:“亲自做食物,最重要的,还是心意嘛!”
于观观无奈:“行吧,这已经都快晌午,孩子们肯定是会饿了,重做也不可能的了。
于观观提着两个食盒,来到苦泉边上。那个地方刚好处于桃花树中间的阴凉处,是赏花的好地方。
苗苗、时雨和灵莺在周边玩耍,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慵懒地在凉席中侧躺了下来,读着书卷,神情十分专注。
于观观驻足,被这段时光迷了眼睛。
她想,如果一直这样该多好。于观观将目光放在专注的穆升阳身上,露出落寞的表情。
良久,穆升阳才抬头。看到于观观的表情,心底一汪池水微澜。
为什么,她要用这种表情看着他。
于观观,你究竟还知道什么?
于观观终于移开了目光,对远处那三个喊道:“那边的三个家伙,过来吃东西了。”
“少主来了。吃东西吃东西。”骆苗苗跑的最快,蹭地一下就在穆升阳的旁边坐下。穆升阳也坐了起来,挪开点位置给随后而到的时雨坐下。
灵莺眼光犀利如鹰,看着于观观刚想要坐,敏捷地抢先一步坐在苗苗旁边,留着穆升阳右侧的位置。于观观狠狠地盯了灵莺一眼,灵莺当没看到,乐呼呼地打开食盒。
于观观无奈,只好坐在穆升阳的旁边。在穆升阳的身旁,一如既往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他独特的淡雅香料味。这味道不浓,也许只是为了睡前宁神用的,以前要跟着穆升阳学习,她总能够闻到。然而区区几十天不见,这久违的味道,竟让她内心痛痒,思念如狂。
“唔,这桃花糕点的形状很独特。”灵莺的声音把于观观的思绪拉了回来。
“像馒头。”时雨评价道。
“像蜗牛。”骆苗苗评价道。
“喂喂,给你们做吃的还挑三拣四,羞不羞。”于观观脸红,早就明白他们一定会说她一番,腹诽道,“你们不吃,我吃。”于观观想拿起筷子把自己做得桃花糕点夹起,旁边的人却比她快一步将糕点夹起,送到口中。
于观观惊愕地看着穆升阳,喃喃道:“你……别勉强啊。”
穆升阳倒吃得挺滋味:“味道不错。”
“真的吗?”于观观早就忘了她是在生气那个人,急切地问着穆升阳。
穆升阳还舔了一下嘴唇,点头道:“不过少主,这应该是甜饺子吧。”
“哼……”听罢,于观观鼓着腮梆子咬唇,装作生气。因为仅仅“味道不错”的那句话,已经在她心底化成了糖。
灵莺吃完,也下了评价:“嗯,卖相是差了点,但跟厨娘做的是一样的味道。”
于观观抱胸道:“我只是少进厨房,又不是不会做菜。”
灵莺挽着于观观的胳膊,哄道:“是是是,少主最厉害了。”
骆苗苗道:“时雨,我们来猜拳。输了的吃少主做的饺子。”
时雨义正言辞地道:“不行,赌博不是君子所为。”
骆苗苗拍掌道:“那时雨把少主做的饺子全吃了!”
“唔……”时雨面露为难,“既然猜拳又没涉及金钱,猜就猜!”
“喂喂,竟然当着我的面下这样的赌注,要不要这么不给面子!”于观观无力,瞧了眼食盒里面,才道:“我好像忘了拿清酒和桑果汁了,我回去拿一下,灵莺帮我看着那俩屁孩。”
“好的。”
“我也去。”穆升阳也站了起来,于观观愣了半晌,再次强调:“我同少主一起去。”
于观观抿了抿嘴唇,点头:“好。”
灵莺瞧着那一双丽人远离,欣慰地笑道:“真是为你们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