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穆府，正值阳光明媚。

    李云玉挽着大夫人在庭院散步，桂花开了，带着宜人的清香，两人心情愉悦地叙话中。大夫人抱起了李云玉和穆初曦一岁有余的儿子穆承念，笑意盈盈地逗着他。

    “承念，承念……我的乖孙子。”大夫人和李云玉正欢，看见不远处，穆升阳呆呆坐在轮椅之上，毫无生气，穆初曦蹲了下来，耐心跟穆升阳说着话，看到了大夫人他们，恭敬对大夫人道：“母亲。”

    “是准备出去吗？”

    穆初曦点头道：“对，带升阳去普华寺看枫叶。”

    大夫人轻轻点头，道：“去吧！好好玩，照顾好升阳。”

    “是，母亲。”穆初曦逗了逗自己的儿子，又对李云玉哑语说了声“我走了”，李云玉也悄悄点了点手指，与他道别。

    宁翎拿着披肩匆匆而来，她看到大夫人和李云玉，有礼地请了安，便替穆升阳穿好披肩，细心到生怕弄伤了穆升阳。

    待三人走后，大夫人叹气道：“这也算是天妒英才吧。”

    “是呀！”李云玉淡淡道，“醒了两年了，可弟弟还是这个样子。初曦是个重情义的人，每每跟我提到升阳，就容易哭鼻子。”

    大夫人边哄着穆承念，边叹道：“也算是初曦欠了升阳的债吧，两年前若不是升阳舍命救我们家初曦，也不至于会沦落到如今这样神志不清的地步。”

    “只是我同时也会很担心，毕竟父亲因为升阳的事，跟皇帝陛下闹得很僵。”

    “哎！那个倔脾气的，已经说了他很多遍了，就是不听。”大夫人与李云玉逛到凉亭，坐了下来，“不过我也能懂他，升阳在外面独自一人二十多年，流着穆家的血缘，却因为玉娘的身份不能认祖归宗。如今老爷与皇帝陛下摊开了说，自然是受些影响的，也是保护儿子心切罢了。”

    李云玉抿了抿嘴，道：“大夫人，其实，你会介意父亲他……”

    大夫人轻轻一笑，道：“我知道你想什么。当年老爷和玉娘这桩事，我们俩夫妇也摊开说了，甚至因为升阳对初曦的恩情，我曾提议让玉娘回归宗堂。”

    李云玉怔了怔，道：“真的吗？”

    “这没什么，当年这桩事鲜少人知道，我这种慢半拍的性子更是不能知晓。只是，现在回想起来，老爷一直陪着的人，一直是我，而且也是我陪着他一辈子。我便觉得没什么好计较的了。老爷说他与玉娘的情分也有二十几年了，有些事顺理成章去做了，可两人当年都心知肚明，这情分不会走到尽头的。至于让玉娘回归宗堂，老爷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以老爷对玉娘的了解，他深知她不喜欢被这些东西束缚，所以老爷也不会这么做的。”

    李云玉握了握大夫人的手，道：“母亲真是深明大义。”

    “你放心，初曦那个样子，风月之事经验不多，娶了你一个，也无心再娶旁人，就让他这样一心一意待你好就可以了。”

    李云玉笑道：“这不，我们之间，还有个升阳嘛！”

    大夫人大笑：“怎么？敢情嫌初曦摆太多心思在升阳身上，你也妒忌起升阳来了？”

    “开玩笑罢了。”李云玉调皮一笑，“白天随他怎么折腾，晚上，都是我和承念的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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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华寺进入深秋冬初，红枫漫天飞舞，青瓦砖被铺上一层红色，烈焰如火。方文的弟子在扫着枫叶，看到穆初曦推着穆升阳路过，有礼地合十礼拜。

    宁翎则在一旁跟着，也被这些极美的风景迷住了。此地安静如常，不食人间烟火，也藏不了人间喜悲。

    穆初曦似喃喃自语道：“这是他和弟媳举行大婚的地方。”

    宁翎听罢，神色怔了怔，低下了头：“当年他们是说会大婚，没想到会偷偷在这里成亲。”

    穆初曦回忆道：“这是升阳长大的地方，也是弟媳父亲曾住过的地方。对他们来说，这个地方很重要，所以才选择在这里举行大婚。我当年没被邀请，阴差阳错跟了父亲过来，才看到他们成亲。作为长辈，匆匆赶来所以没有份子钱给他们，最后只得替升阳挡下酒。”

    “大哥和少主经历了很多事情。”宁翎带着落寞道，“以前我曾妒忌过少主，本以为我与大哥多年情分能胜过她，后来才知道，少主她对大哥的理解和专注，一点儿都不比别人少。”

    “宁翎。”穆初曦轻轻叹道，“若升阳真的一辈子醒不过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宁翎想了想，神情轻松：“我虽不如少主的万分之一，可我的命就是大哥捡回来的，宁翎甘愿余生守在大哥身边。当然，若他醒了不需要我了，我也随时可以走的。”

    穆初曦拍了拍宁翎的肩膀，道：“你也是情深。”复而蹲在穆升阳跟前，指着穆升阳笑道：“你呀，走到哪里，都是妖精。”

    穆升阳眼神无光，如玉琢的雕像一般。

    穆初曦习惯了这没有回应的状态，轻轻一笑没有说话。宁翎看了看穆升阳，道：“穆大少爷，我去给你们倒点水。”

    “嗯，有劳了。”

    待宁翎走远，穆初曦推着穆升阳走到一棵红枫树前，穆初曦回忆道：“当年，你和弟媳成亲的时候，也是这个时候吧！”

    “……”

    穆初曦抬头看着飞舞的红枫叶，喃喃自语：“升阳，难道你……真的不愿回到现实了吗？”

    大风吹过，簌簌声起，飘来更多的红枫叶。漫天红色在穆升阳无波又漆黑的双眼前掠过，趁着阳光，如火的颜色鲜亮注目。

    微不可见，穆升阳的睫毛微微一颤，漆黑如深渊的瞳孔随着眼珠的抬起，进了一道光。右手的手指微蜷，蜷了一下又舒展了开来。接着，手臂轻动，手掌微翻，右手渐渐抬了起来。

    一片红枫叶，随着穆升阳的动作，落到了他的手掌心上。

    “观……”

    穆初曦看风景入了神，良久才发现一个沙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重复一个字。当他看向穆升阳，看到他此时的动作，已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观…………观……”

    “观……观……”

    “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