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作乐了两个时辰，穆升阳虽看不见，但听着声音，倒已经把情况知晓得一清二楚。

    墨循、袁浒、言韶已经倒下了昏睡了过去，酒量稍好一点的林空山和穆初曦，正在胡言乱语。

    “升阳，升阳……”穆初曦红着脸，用手肘撞了撞穆升阳，昏昏沉沉道，“你呀，这大半年一直不说，我只想问问你，心里还难受吗？”

    穆升阳摇头道：“嗯……不难受。”

    林空山嘻嘻一笑，打了个嗝：“都活得开怀些，大家都在赶黄泉路，何必太过纠结生死之事。穆二少爷不是跟郭茜走得近吗？再来一段姻缘，也算是慰弟嫂在天之灵。”

    穆升阳哄着林空山，道：“别着急我，你先娶了再说，好吗？”

    林空山听罢，指着穆升阳，向穆初曦哭喊道：“你弟欺负我没媳妇。”听得穆初曦咯咯笑着，又连连打嗝。

    “唔……大哥……大哥……”宁翎挨在越三戬的肩膀上，喃喃自语。越三戬忙着推开那些总爱扑向他和宁翎的男人们，倒是没时间喝太多。

    “大哥……不要伤心……都是我不好……”宁翎打了个小嗝，脸更加靠近越三戬。让越三戬身体一僵。

    穆升阳安抚穆初曦和林空山，站起来对越三戬道：“阿越，扶我一下。我跟你说些事。”

    越三戬想了想，抢了几个坐垫，抱起宁翎把她放在远离那些男人们的安全位置，才缓缓扶起穆升阳，道：“大哥，有什么事吗？”

    “备一匹马，我要去普华寺。”

    “这么晚？”越三戬看着穆升阳平静的脸，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穆升阳不置可否，道：“你一直是个旁观者，就算像我这样心思不露的人，你都能通过一些习惯，将每个人了解得很清楚。这一点，我一直很佩服你。”

    越三戬低头，没有说话。

    “方文在李筹手上，李筹让我一个人去普华寺。”穆升阳迅速交待道，“如果……我丑时前不能回来，有些事需要你帮我去做。”

    越三戬皱眉道：“大哥！你不能去，这分明就是陷阱。”

    “我知道这是陷阱。但方文是普华寺的遗孤，也是穆家的朋友，他还主持过我和观观的成亲礼，至少我不能放弃他。如果我不管他死活，更是愧对曾经照顾过我的普华寺长辈。”穆升阳平静道，“而且，换做是你们被抓了，我也会这么做的。”

    “大哥，你眼睛不好，一个人去就等于是送死。如若你没有把他们灌醉，我们一起好好商量对策，情况再怎么坏也不至于如此孤立无援。”越三戬凝重道，“他们那些人诡异多端，只怕到时候会将大哥和方文一并抹杀。”

    “可是，我们有什么动作，他们肯定会知道的。”穆升阳道，“诚王如今还在跟御龙帮余党、尚御盟合作，御龙帮人虽被清除不少，但大多数都只是隐藏起来，江湖影响仍在，在瞿神子的统领下，眼线更是错综复杂、诡异莫测。在都城内属于我们的线报才建立了半个月，根本就比不上他们耳目众多。”

    “大哥！”越三戬无法反驳，毕竟他也深知此理，仍然强调道：“至少，不要一个人去！”

    “听着，我眼睛看不着，只能靠你带我去。到长梯前你便离开，我独自上去，那个地方我太熟悉，闭着眼都能走。”穆升阳语速飞快，思绪冷静，“为了不让那些人察觉，我让凤仙居的小二来送酒时帮忙给我送封信出去，百里加急向附近的镇知府举报普华寺有几百人聚众闹事，但那个位置偏远，再怎么快也需要时间。所以，若我丑时前不能安全回来，你替我去通知季王，让他好好想办法；再回来穆家告诉他们我的事。朝政上的事情我已经写了一封信给墨循，他会知道怎么做的，你和兄弟们只需好好协助他便可。”

    越三戬皱了眉头，隐忍着不说话。

    “如今我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做完这些，我才有脸面……去见观观。”穆升阳加重了语气，带了些威严，“阿越，你听见了吗？”

    越三戬低着头，半晌才说出一个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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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一辆马车通往普华寺的山路上。万籁寂静，阴风萧萧，竟有几分肃杀之意。

    越三戬驱使着马车，不远处，竟有一群人提着火把拦截在半路，似乎就是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但人数很少，只有十人。

    越三戬阴寒了脸，以此时的他们，肯定无法攻破这面铜墙铁壁。他停住了马，对坐在马车上的穆升阳道：“有人拦了去路。”

    “哼，要从这里开始吗？”穆升阳静默了一会儿，道：“扶我下去。”

    越三戬扶着穆升阳下了马车，两人走前去，还未等穆升阳说话，为首一人道：“你就是穆升阳吗？”

    “会在深夜里来这荒芜的普华寺，还能有谁？难道还能有其他人凑热闹？”

    越三戬凭着火光，看清了首领的面貌，这带着几分狂狷的眉眼，竟有些许熟悉，但越三戬却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你是穆升阳，那就好。”首领挑眉笑道，“我今天的任务，就是把你给抓回去关着。姑姑说，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不能让你有逃掉的机会。”

    越三戬剑已出鞘，穆升阳也缓缓拔出剑，道：“那便看看，到底是你死在我的剑下，还是我被你抓回去关起来。”

    首领咧嘴一笑，眼神透着单纯的狂妄，他灵敏地翻下了马，对他旁边的仆人道：“盾叔，穆升阳旁边那个就交给你了。他看起来很危险，你小心点。”

    那个叫盾叔的，竟是一个眼上有大刀疤的大块头，只见他将一个大锤顶在肩膀上，声如洪钟，带着些轻蔑道：“有什么危险，都是些毛头小子。”

    “哈哈，果然是我的叔！”首领大笑了一声，扛着黑钢大刀往穆升阳跑去。越三戬提剑迎在穆升阳前面，只听越三戬与首领男子利刃相接了几番。等在身后的盾叔大喝一声，锤子落地，土地崩裂，也分开了缠斗的首领和越三戬。

    盾叔对越三戬吼道：“你的对手是我。”

    越三戬双眸一凛，提剑向盾叔挥去，盾叔防卫稳当，越三戬快攻为上，两人竟一时胶着，谁也无法有所突破。

    首领大笑，提刀往穆升阳跑去，边跑边喊：“穆升阳，看你眼神儿不好，我让你十招。十招之后，我就得把你绑回去了。”

    穆升阳提剑凝神，聆听着首领的动向，冷冷道：“奉陪到底。”

    首领男子挥刀如电，身手灵敏根本无法捉摸，俨然是一名老练的江湖高手。一刀劈下，穆升阳本能截住，首领男子挑眉道：“哦？眼神儿不好也能接住这一招，对你另眼相看了。”

    穆升阳眯了眼睛，双手灵活变幻，一个矮身立挺，竟从守势轻易转变为攻势。首领男子吓了一跳，猛地格挡，道：“哇，这招好厉害。”

    首领男子双眼兴奋到发亮，大刀的攻势竟变得更加快速。穆升阳连连挡住了几招猛烈的攻势，被首领男子的一个假动作骗到，胸口生生挨了一顿踢。

    穆升阳向后退了几步，血气上涌，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

    又听越三戬大喊一声，咚地一声响亮的锤声着地，然后久久没了声息。

    穆升阳心中一凛，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道：“阿越？”

    也就在此时，首领男子竟已快速戚身向前，跟穆升阳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刀已走到了穆升阳头部上方——

    “结束了。”

    穆升阳最后听到的，是从首领男子口中说出，那狂妄自大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