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观头也不回地奔跑，眼泪如缺堤般涌出。

    “刘程远，你要撑住，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于观观咬牙，一遍一遍抹掉脸上的眼泪和汗水。肚子沉甸甸的重量，宛如有千斤一般，让她近乎窒息地急喘。

    不知道跑了多久，不远处见到一些急促地马蹄声和火把。于观观警惕地躲到了黑暗处，平静地观察，待看到来人，于观观如释重负地笑了，踉踉跄跄地跑了出来。

    看到了有人蹿出来拦截，为首驱马的人快速反应过来，勒住马缰。马儿前蹄高昂，但此人毫不畏惧，镇定地稳住马后迅速拔出了腰间的剑。

    “何人拦我……”那个“我”字还没落到实音，为首的人看清于观观的脸，难以置信。

    “少主！”

    “安姐！”路祈安利落地下了马，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于观观，也跟着大哭：“我的少主你受苦了。”

    “快！”于观观哽咽着催促，“救救刘程远，他为了救我，他孤身……挡住杨夏他们。”

    “好，我去救他，你别急，让路仲岚送你回……”路祈安还没说完，于观观截住了路祈安的话，“不，我不要紧。我说过会回去找他的，我一定要去。”

    “好，我先过去救他。我带了马车过来，你坐在马车上休息一下，慢慢来就好。仲岚，看好少主。”

    路仲岚点头：“是。”

    于观观看着路祈安离开，路仲岚安慰道：“没事的。既然帮少主出逃，那就是我们的兄弟，姑姑肯定会尽力救他的。”

    于观观皱眉低下了头，发现怀中塞上了一个陌生的绢帛。她疑惑地翻了开来，收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刘程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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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形遁出，五箭连发，每逢必中。一个马步又射出几支，精准无比，连倒三人。随着越来越多人赶到，众人长刀齐亮，刀光剑影让人应接不暇。刘程远沉着应对，众人皆一时无法找出弱点。

    躲在后面的杨夏镇定自若，手里一把精美的连弩，对准刘程远就是一射。细小的箭就像一条夜魅毒蛇一般簌地一滑，正好中在刘程远的后背。刘程远顿了顿，众人找到了弱点，趁机围攻。

    刘程远快速反应过来，连连甩走几箭。箭已射完，转而夺了杀手的大刀，砍下两人。

    火辣至极的疼痛在后背蔓延，明显箭上淬了毒。刘程远苦撑身体，堪堪摆脱围攻，向杨夏怒瞪。一咬牙，割了围攻一人的喉，在杀手将倒之际，踩着其人胸膛，提着大刀向杨夏飞去。杨夏手里一转，竟连发五箭。

    刘程远没料到杨夏的连弩竟能射出如此多箭，虽在空中格挡三箭，却一箭中在胸膛，一箭中在腿部。但刘程远来势汹汹，杨夏未能躲过，一下子便随刘程远一起滚落了马。

    杨夏被摔得生疼，还未来得及拿好丢在一旁的长剑，刘程远便率先站了起来，拿起杨夏的长剑，手脚利落地在手里一抛，向下一刺，狠狠地穿过杨夏的右手上。

    “啊啊啊啊啊！”杨夏痛苦地叫喊着，刘程远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却仍旧镇定自若：“第一次见面，我就要死在了你的手上，你起码得报个姓名给我……”说罢，长剑一转，右手撕裂，杨夏叫喊道：“杨……杨夏！”

    “话说回来，箭里淬毒这种狠招……我也用过，如今想来，还真是——活该。”刘程远口中黑血喷涌而出，落在杨夏的口鼻中，毒血的腥臭，让杨夏惊恐地尖叫着。刘程远将左手大刀比在杨夏的脖子上，道：“让你的人撤退三里外，否则你别指望能活着。”

    杨夏着急大喊道：“给我撤退！三……四四里！”众杀手面面相觑，纷纷带着死伤的其余人，撤退离开。在场只剩颤抖着的杨夏，和不断吐血的刘程远。

    刘程远只觉脑中混沌，眼中一半虚一半实，身体还是本能地制住眼前的人，因为他势必要与这个人同归于尽，她——才能安全逃离。

    “杨，杨夏……红会的人是吧？你肯定……也惨败在她——她手里，不然不会如此穷追不舍。”

    杨夏流着冷汗，双眸狠光顿现，咬牙切齿道：“是于观观……和穆升阳，毁了我红会的半生基业，我不会放过她的，我就算做鬼也不会！”

    “做鬼找她是我的权利，你不配。”刘程远手中的剑一转，生生将杨夏的手切了一半，几个手指血肉模糊地飞了出去，杨夏疼得大叫，“我要杀了你！”

    刘程远长剑一扭，刀刃将要抹过杨夏的脖子，一颗石头快速地落在了刘程远手臂上，他手上一疼，长剑跌落在地，难以置信地看向来者，一个他无比熟悉的人。

    “大人，够了。”曾小容红了眼睛，噙着泪道，“你只要不杀他，我会让他们帮你解毒的，我会救你的，只要你不杀他。”

    “千算万算……千算万算啊曾小容！”刘程远哈哈大笑，眼中一黑，倒在了杨夏旁边。胃里翻腾，唇边一直涌出黑血：“既已背叛，就不要可怜我，若我生龙活虎，下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杨夏挣扎地爬起来，想用完好的一边手捡起刘程远跌落的剑。曾小容几步向前，把长剑踢到了一边，向杨夏的面庞狠揍了几下，道：“你也歇歇吧！”

    “曾小容！若你是我这边的，你就给我杀了他！”

    “你这边？”曾小容嗤之以鼻，“我不属于任何一边，我就是我自己的。我帮谁，害谁，由我自己说了算。”

    “为什么，曾小容？”刘程远终于缓过气来，慢慢睁开了眼睛，却已无任何反抗之力，“是怪我对你太过苛刻吗？”

    “刘大人。”曾小容义正言辞道，“你曾经破案无数、意气风发，陛下对你万般重用。如今诚王之势日渐变大，你却为了一个女人，置刘府于不顾，得罪秦家这等朝廷重臣，也要倒戈到她那儿。这些……也都算了，都怪你一时糊涂。可是，她已是别人的妻子！就算你怎么舍命帮她，她也不会感激你，也不会对你投怀送抱，你知不知道！”

    “曾小容，你管太宽了。”刘程远平静地看向天空，“正如你方才所说，我喜不喜欢她，帮不帮她，由我自己说了算。”

    “刘大人！”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杨夏一个挺身，拔下了曾小容腰间的长剑。还未等刘程远反应过来，向着刘程远的头砍去。

    刀光闪现，刺了他的双眼，让刘程远不禁闭起了眼睛。

    他知道曾小容说得对，是他任性了。

    但是，他不后悔。

    他这一生，做过对的事，侦破疑案、为人造福，以自己的聪明光宗耀祖；也做过错的事，勾结诚王与西宁，设局将朝廷忠诚的将军困在西海关，步步为营，施下阴谋诡计陷害忠良……

    他想起了在蛇谷被于观观救下的那一夜，他说看到了那颗启明星。他清晰地记得，那颗星在空中亮了许久，而后竟悄悄地落在了熟睡的于观观身上。

    那时候，他看到了。很惊讶，也很不解。如今，他懂了。

    兜兜转转，才知道他走错了路。于观观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启明星。

    她心中怀着的信仰、情感和理想，她的一颦一蹙，坚强和软弱，都是他想追求而不敢追求的事物。

    他这一生为了别人，错过太多自己想要的事了。幸好到最后，他是站在她那边的。

    ……

    “刘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