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不腹黑

第二百七十六章 局中有局

    赤练下旋梯时,抬眼看到楼上的于观观在看他,似乎对赤练的行动一点都不惊讶。赤练与她对视了几眼,心里疑惑。

    自这个叫关又见的女人来到此地,非常事情不断,静悄悄地捅破了往日相安无事、平衡掣肘的局面。沉沙一反寻常对杨冬讨好,寻求合作;傅东云派燕哲出去,短时间内果断收割了几个客户,被老五赞他得了几个好帮手。

    而他的心也被于观观弄得烦乱,于观观声称她认识他,可他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唯一知道的是,自见到她之后起,脑海里就一直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闪过。

    他心里更在意的是,于观观说,有人在等他。

    可如今,他又要怎么样去接受那些所谓的“回忆”?若他此生永远都记不起任何事情,那么于观观的出现对他来说,究竟是救药,还是毒药?

    心绪纷乱,脚步却没有慢下的赤练,看见一队五人迎着他的方向走来。那队人以燕哲为首,其余人一概不知是谁,其中一人还戴着黑色蓑笠,分辨不清模样。他匆匆一瞥,在两队擦肩而过之时,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最后一个女人的面容上。

    他仿佛时间定住了,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在鼓动雀跃,也在煎熬疼痛。

    一年来,他徜徉在生死一线,受过灼烧的煎熬疼痛,来到了红会时已然是一副血肉模糊的空壳。

    他以为他的心,已然像玄铁一般无坚不摧。面对谁,他都能成为铁面无情的地狱钦差。

    当看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才知道,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放在了心底上,即使他面对她没有勾起任何回忆,可她的每个眼神,每根发丝,乃至鼻子、嘴巴,都足以将你每一寸肉身都引起共鸣,甚至想流泪。

    对一个人足够熟悉的话,似乎下一秒她是什么表情,都能得知;似乎立即能知晓,她最好看的模样,和她最不好看的模样。无论是什么样的表情,都牵扯着他的神经,一丝一毫。

    赤练裹足不前,怔怔地回看。

    骆苗苗发现擦肩而过的领头停下来看她,她也停下脚步,缓缓抬头。

    面具下的眼眸,波涛汹涌如近在咫尺。骆苗苗的心猛然一滞,眼眸中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她无措。

    骆苗苗犹豫,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想拉赤练的衣袖,像在向他确认。而这样的动作,赤练心中刀割般的痛苦如洪水缺堤。

    他知道,他无法回应。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无底的深渊,他不愿让她靠近这样自己。

    赤练微微地欠身,退后一步,让骆苗苗的手凝滞在空中。

    她抬眼,不解,疑惑,痛苦,种种表情尽收赤练眼底。赤练纵使心里波澜无法平复,他仍然选择断开与她的联结。

    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跟光芒靠近。

    赤练闭眼,毅然迈步离开,他不敢看她的表情。

    他终于相信,于观观说得对,真的有人在等他。因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能让他有如此强烈的痛苦。

    只是那人却不知,她要等的人,已然面目全非。

    赤练走远,骆苗苗缓缓收回了手,眼泪划过了脸颊。路元峰看见状况,走上前轻声问道:“苗苗?”

    “是他吗?”路元峰缓缓地点头。

    骆苗苗哽咽,眼泪簌簌落下,不知该说何话。路元峰安慰道:“还不是时候。”

    骆苗苗抹过眼泪,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嗯,不着急,不着急。”

    傅东云和于观观在树上把这一幕看得真切,看于观观轻叹,傅东云置下一句话:“发现你们红槐帮,尽出些情痴。”

    于观观轻笑,坦然道:“我便当这是赞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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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东云看了一眼骆苗苗,对于观观道:“你还真当我这儿是红槐帮旧部聚会的地方了?”

    燕哲、路祈安、路元峰和骆苗苗惊愕地看向傅东云,心里随之一颤。

    傅东云说到“红槐帮”三个字,也就是说,他早已知道于观观的身份?可他既然知道,又为什么把于观观和他们留在身边?

    于观观淡然自若道:“连累少主您,对不住了。但我和苗苗的目的一样,只是来找人的。”

    傅东云看向戴着蓑笠的黑衣人,道:“那这个人又是谁?”

    于观观饶有兴致地看着傅东云的表情,笑道:“他就是杨冬要找的八爷。”

    那人身体一僵,最终把蓑笠脱了下来,露出惊疑不定的脸。

    “于观观,你这棋下得真是高啊。”傅东云凉凉地看向于观观,道,“想将沉沙和我绑在了一起,对付杨冬。”

    “你我心知肚明,杨冬一直怀有异心,可不能继续留着。”

    “你太看得起杨冬了,不过是一个依靠父辈势力庇护,却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于观观缓缓道:“不出三天,他肯定知道是沉沙在背后操纵一切,可沉沙上位不过三年,即使他资源丰富。但论兵力,估计是不足以与杨冬的旧党抗衡。”

    傅东云“哼”了一声,道:“所以,你利用沉沙自视过高的性格,让沉沙触了杨氏的虎须。”

    “沉沙总以为杨冬的隐忍是怯懦,却不想想,为何会长大人到现在都不敢直接动他。”

    傅东云暗想,于观观想得果然通透。两年里老五疾风厉行,为了短时间重建自己的势力,挽回红会颓势,之前杨氏所培植的羽翼他定然得剪去。虽然成效不错,但老五还是把杨冬放在红会里看牢盯紧,当作要挟。

    杨冬智谋不及父兄,无法聚齐杨氏余党的人心,而那些被驱逐却忠于杨氏的人,为了杨冬性命,也是半分动弹不得,在茫茫大漠之中,只能算是一盆散沙。

    如今,于观观借沉沙之手,将杨冬逼急了,召集杨氏余党再起。沉沙得罪了杨冬及其余党,却还不一定有胜算。所以于观观要让沉沙联合傅东云,去平伏这场内外危机。

    傅东云不再作声,事到如今已成定势,他和沉沙的联合势在必行,可问题的症结在于,要做到什么程度。

    一旁的八爷也哀求道:“东云少主,我真的不想死啊!我手下背叛,卷了货款逃走,把所有烂事都嫁祸给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情的啊!最多,如果我能逃过此劫,以后的生意我多给你好处?”

    “八爷,先委屈你在我这儿躲起来。”傅东云淡淡道,“我去找沉沙商量商量,看如何为你解决此事。”

    于观观提醒道:“东云少主,你应该知道,以沉沙少主的性子,可不一定会听你的。事到如今,不如直接告诉会长大人。你们也好早作防备,增添胜算。”

    傅东云听罢,含怒看向于观观,心里已明白于观观此计之深。原来于观观的目的从头到尾,是举红会势力倾巢而出,打击杨冬。

    傅东云一直放纵于观观,当初听她提起她跟尹良人献的计,以为不会牵涉到他,只管坐虎观山斗。

    他想错了,于观观最终的目的,根本就是想让红会内乱!

    “你大概,已经在杨氏余党里面安插了自己人,告诉他们八爷在我这儿了?”

    于观观露出得逞的笑意,道:“东云少主,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不过不是告诉他们在东云少主你这儿,是告诉他们,八爷在会长大人那儿。”

    傅东云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绑到老五面前,让他杀了你?”

    于观观轻轻一笑,躬身道:“我的性命本就在东云少主手里,你想杀想刮自己动手即可,还需惊动会长大人吗?”

    燕哲看两人气氛冷凝,心下急了,劝道:“东云少主,如今这局确实是我们造成的,但杨冬余党迟早都要除掉的,如今正是时机啊!”

    傅东云闭眼,冷静了下来。眼下的确不是处理于观观的时候,此事的确是要跟老五从长计议。

    “于观观,跟我去找老五。”

    “是,少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