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秦路远
陈旧的刑讯室,昏暗的光线,几乎所有的刑讯室都是一样的。
墙体脱落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写着“忠孝仁爱”的横匾,一旁竖立的木架上挂满了皮鞭和烙铁等形形色色的刑具。
李成武昏昏沉沉地醒了又睡,睡了又醒,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刚才听到军统的人来报告时说外面被帮会的人围起来,他想到可能是大哥杜文峰来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刑讯室的门被打开,他见到一个军统的特务带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进来,西装男人自称叫秦路远,说自己曾是二哥王明楚的手下。
秦路远过来即刻解开他手上的手铐,又蹲下去解开脚链,然后客客气气地说:
“李科长,我叫秦路远,可能你没见过我,但我多次从王站长口中听说过你了。你虽然在日伪政府里做事,但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帮着我们军统,还听说你暗杀了许多汉奸和日本人。”
李成武一直在听,他从没见过眼前之人但从他口中说出的话确定不是假话,他想看看这人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秦路远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一直很敬重你,也羡慕你和王站长之间互帮互助的兄弟情谊。”
“谢谢!你应该就是二哥口中说的华贸洋行秦经理,也就是军统上海站的行动队秦队长吧?”
李成武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他知道能让二哥说起的人都是个人物。
“是的,李科长,原来王站长还提起过我呀?”
“二哥说你是一个称职的行动队长,多年来也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李科长,你大哥杜先生现正带着一帮弟兄在外面声援要我们把你放了,我现在就是来送你出去的。”
说完小心地扶着李成武慢慢向外走去,走到地下室门口时,秦路远想想又说道。
“说实话我知道你是冤枉的,否则日本人也不会把你关押起来。但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事,上面既然有命令了我们就得执行。”
话说到这里,李成武终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原来刚才所说的无非是开始的铺垫而已,心想能成为军统行动队长的人终不是一般的人。
“李科长,你曾多次帮助过我们,我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今天既然遇上了我就不会不管的。”
“良心这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存在什么唤醒。说吧,你们想我怎么做?”
“现在日本人都投降了,以后就是国民政府的天下,你有什么冤屈都可以提出来。但杜先生今天带人这样一闹,这事传到上面就不好了,这不是把你也推到风口浪尖有理说不清了吗?”
李成武笑了笑,深邃的眼眸里却渗着似笑非笑的味道,心想对方用上了以退为进的策略,他们现在是被迫不得已把自己放了,但又希望通过自己本人来解除今天的挟迫事件。
“秦队长,我明白了,你扶我出去吧。”
走出昏暗的刑讯室,走过阴森的地下通道,一路上李成武都在想着等会见面时要怎样和外面的弟兄们说清楚,他不想辜负了大家的一番情义。
当他走出花园时,吵嚷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两边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一个传说中曾经叱咤上海滩的风云人物。
夜风袭来,衣衫单薄的他不禁冷得瑟瑟发抖。
看了一眼寒冷的夜晚,李成武推开秦队长的搀扶,咬着牙关向门口一跛一跛走出去。
警戒的军警见他出来纷纷让开中间的道路,目视着眼前这个走过的人,都担心他走着走着会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老五陈放和付雨生三两步跑上来搀扶四着他,几年不见付雨生看见他时早已是泪眼婆娑,上来三两下脱下身上的大衣披在了他身上。
李成武心情平静,目光宁静而幽深,他从僵硬的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你们还好吧?”
此时的陈放和付雨生低头地搀扶着他,都说不出话来。
楚三扶着老爷子杜文峰走过来,看见老四落魄的模样,再想到他如今所受的磨难,身为上海滩大杀四方的黑帮老大却不禁双眸冷冷一眯,杀意迅速在瞳底泛滥起来。
多年不见,李成武见状先是打了招呼。
“大哥,你身体还好......”
话没说完,杜文峰牵起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
“老四,你受苦了,你的腿脚是怎么了?”
李成武笑笑说:“没事,一点风湿,下雨天不是很灵便。”
南口堂主谢东廷强听了眼中热泪一闪,强装起笑脸。
“四哥,出来就好。走,我们回家。”
一旁的陈放和付雨生听了,伸出手搀扶着四哥李成武准备转身离去。
“等一下,我有话和大家说。”
李成武伸手阻挡了一下付雨生搀扶的手,大家一时都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大哥,各位兄弟,现在已是国民政府的天下,我今天跟你们走了以后就是一个通缉犯,今后不管在哪里都只能不停地活在追捕中,我不想过这种暗淡无光的生活。”
杜文峰冷冷地说:“今后我看谁敢追捕你,难道我帮会几千人都保护不了你一个人?我已经和老头子(杜月笙)说了你的事情,他会出面保你的。”
“大哥,你能保我一时也保不了一世,这些年我做过的事情都有待审判,我相信国府是不会歪曲事实的。”
杜文峰说:“不用说了,我已经安排好你的行程,等你出来养好伤就跟我前往香港,那边有人有物的,什么都不缺。”
付雨生说:“四哥,你可不能再进去了,你已经蹲了三年的监狱,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
陈放在旁也跟着说道:“四哥,我看这个姓桥的就不安什么好心,当年如果不是看在二哥的份上我一枪就把他给崩了,还能让他逃得了。”
说起二哥王明楚,李成武眼中不禁流露出温馨的笑意,想起了昔日在一起的手足之情。
双眼微微一沉,他伸手拍了拍老五陈放的肩膀。
“你都说是看在二哥的脸面,还有什么好遗憾的?你们今天在这一闹我相信桥连江也不敢再对我怎样,我会要求他给我一场公正审判的。”
刚才出来时李成武心意已决,他知道自己还有其它的任务,但这些却是不能和弟兄们明说的。
杜文峰说:“这世上哪有什么公正的审判?这些年你都尝尽了生活的苦,应该对生活有所期待的。”
“大哥,相信我会没事的,我还要麻烦你帮着寻找若兰,这些年一直没她的音讯,但我相信她还活着,我一定要找到她。”
“你出来了,不是可以更好地找人吗?”
“但有些事情或许在里面更容易查清楚,就好像许公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