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外传之夜烛

第二章

    “诶,你听说了吗?最近村子里来了个吉普赛占卜师,很多人都去算卦了。”

    村子里的一间小酒馆里,三三两两的客人正在吧台前闲聊。

    吧台后两个女人正在忙碌,一个是老板娘的样子,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另一个年轻貌美但极少有人见到她开心的样子;深邃的紫眸似乎总含着雾,手臂上还有一只黑猫纹身,整个人自带一股神秘迷人的气质。

    “噢,是吗?在哪?咱喝完也去算它两卦。”

    “这会儿都已经没的算了,下次咱早点去。那老婆子每次天黑前就收摊了,而且摊位打一枪换一炮,神神鬼鬼来无影去无踪的。”

    “哈,老婆子?我还以为是个吉普赛大姑娘呢,不去不去。放着现成的这么有女人味的老板娘女儿不看,去看一个老婆子做什么。”已有三分醉意的酒客趁老板娘去后面的酒窖拿酒,嬉皮笑脸地看向年轻的调酒师,上下打量她性感的衣着和玲珑有致的曲线。后者对于这种低级的调戏倒也不恼羞成怒,反而将身体略往酒客的方向倾斜,一只手托着腮帮,另一只手继续转着酒杯中的冰块,慢慢地挑起眼皮定定地直视对方,并不接话。

    这样一来,反倒是那两个男人讪笑起来,不好意思回视那双仿佛会摄人魂魄的紫眸,于是自己圆回了话。

    “能和艾丽卡比的姑娘能有几个。你爱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那个吉普赛占卜师老是老,准得很。对了,我还听说,没人见过那老婆子的脸,去过的人说她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连手都拢在袍子里。”

    “艾丽卡姐...”

    年轻的调酒师听到一个熟悉但久违的声音,抬眼往酒吧门外看去——果然是他。

    昆丁站在门口喘气擦汗,带点怯意地看着她,满面愁容却欲言又止的样子。

    “妈,马丁的弟弟来了。我去看看是什么事。”艾丽卡目光稍一闪烁又立刻沉下来,将手中的调酒杯递给从酒窖回来的老板娘。老板娘面露不悦但没说什么,代替女儿一边调酒一边继续和客人谈笑。

    “怎么了,昆丁弟弟?好好的不待在马戏团里,跑到我这里来有何贵干?”艾丽卡语气平静,倚在门框上,丝毫没有要把对方往里请的意思。

    “艾丽卡姐,你别这么说...我心里也很难受...我代我哥哥再和你说声对不起!”

    “你来如果只是为了说这句没用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不,不是的,其实我是从马戏团里溜出来的,一会儿还得在团长发现前赶回去...冒昧打扰姐是想问问,我哥他...这两个月有来过你这吗?”

    艾丽卡双手抱胸冷笑一声,“需要我提醒你吗?我和你哥已经分开很久了。”

    “艾丽卡姐,这我都知道,但请你听我说完,”昆丁的脸顿时涨红了,“我知道,我哥他伤透了你的心,但是,他可能出事了...!”昆丁的眼泪夺眶而出,带着哭腔说道,“大概两个月前,我哥和我说,马戏团给他安排了魔术巡回表演,他马上要动身去东南部的娑罗洲,大概两三个月后回来。可是,已经一个月了,没有任何音讯。哥哥以前去任何地方都会让信鸽把信送回来...团长说哥哥巡回演出很忙,让我别去打扰他,还说因为观众反响热烈,表演加场日程延长了,可能要半年后才回来...我越听越感觉不对,实在不知道该问谁,这才硬着头皮来找你...艾丽卡姐,这两个月你真的没看到过我哥吗?”

    看着眼前这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用近乎哀求的语气问自己,艾丽卡的语气才好了些,“别说这两个月了,这几年,从他甩了我以后到现在,我偶遇他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另外,你真觉得他还有脸再来找我?不过你别太担心了,既然团长那么说,你哥应该就是一时忙不过来吧。昆丁,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粘着他呢?与其担心马丁,不如好好练习你的驯兽本领吧。”

    “艾丽卡姐,可我...”

    “好了,如果没什么其它事,你可以回去了。酒吧这个点忙得很,失陪了。”

    艾丽卡冷冰冰地回身,把昆丁关在门外。

    “那小子什么事啊?”吧台后的母亲问,

    “没事,小孩找不着他哥着急,怕出事了就过来问我。”

    “哼,出事了又怎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老板娘,再来一杯仲夏夜之梦!”

    “妈,我来。您去休息吧。”艾丽卡接过了养母手中的杯子和酒瓶,继续调酒。

    门外,昆丁沮丧地走了。

    次日清晨酒吧打烊后,艾丽卡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干脆起身,靠在窗台上点了支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出神地凝视着自己左臂上的黑猫纹身,睫毛低垂,想着昨晚的事。

    虽然自己是那么和昆丁说的,但心里也觉得不对。马丁昆丁两兄弟在很小的时候就成了孤儿,像自己和哥哥彼得一样,都是相依为命着长大。过去在马戏团里马丁是怎样如父如兄地保护着这个小自己五岁的弟弟,仍然历历在目。虽然这几年听说马丁在自己魔术师的事业如日中天后也渐渐和弟弟疏远了,但远不到出门这么久一个信儿也没有的程度。不过,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一起在马戏团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还不是说断就断。为这样一个薄情之人伤神,实在不值。

    艾丽卡熄灭了烟,躺回床上。梦里,她又回到了少时在的马戏团。尽管每天都要面对魔鬼训练和团长的苛责,但那么苦的日子也能尝出甜味。那时哥哥彼得总是画着小丑的妆笑着看向她登台;马丁则时不时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变出不同的甜食;昆丁还不到十岁岁,不爱和人说话,反倒是常和团里驯养的动物们厮混在一起。马戏团里也有别的孤儿,但自打十二岁时和哥哥一起被团长收进了马戏团,他们兄妹与马丁昆丁兄弟,四人关系最要好,就如亲兄弟姐妹般一起长大。她们还一起收养了一只流浪猫,黑色的猫却为他们单调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抹亮色。马戏团里时常吃不饱,但她再饿也会给黑猫省下一口口粮。一天的训练结束以后,几个人围成一团逗猫仿佛就能忘记所有疲劳。只有哥哥有点怕黑猫,她们三人便故意用那猫吓唬彼得。

    然而这样苦中作乐的日子也只持续了短短五年。十七岁时,自己被酒吧老板娘收为义女,离开了马戏团;没多久,哥哥彼得在马戏团为一场表演彩排时发生意外,当场身亡,下葬后第二天,黑猫也消失不见了;再后来,马丁变了心,与自己断绝往来,连带着夹在中间的昆丁也不太敢来找自己了。

    梦醒了,天也黑了。

    每次心里特别失落的时候,艾丽卡就完全明白那些酒鬼是怎么想的。现实如此苦涩,当然但愿长醉不复醒。但她自己却从不贪杯。每天晚上调酒的时候,她已经在觥筹交错中听尽了酒客们笑脸掩饰下一次次心碎的声音。

    另一边,马戏团剧团背后一栋隐蔽的房子里。

    “大人,实在抱歉,但目前还是没查到是谁杀了魔术师马丁。”

    马戏团团长埃尔弗莱登四肢仆地,不敢抬头。

    “废物,一个月了。”

    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背对着团长坐在自己的宝座上,他一边说着一边掸了掸雪茄的烟灰。身旁红丝绒桌垫上一盏镶着金边的精致阿拉伯彩绘玻璃灯发出迷离诡谲的幻光。

    “请您恕罪,大人!但小的在这个月对马丁的弟弟昆丁进行了突击训练,只等您抽空过目他的验收表演,就能安排他顶上他哥哥的工作了...”

    “唔...”斗篷中的人捋了捋胡子,“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就让他开始准备,我今晚子时就要看他表演。”

    “好的大人!那验收的考题是...?”

    “第一,传达他自己是新的联络员,第二...”他做了个靠近的手势,埃尔弗莱登立刻上前将耳朵贴近。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办。”

    昆丁浑浑噩噩地回到了马戏团。“你去哪儿了?魔头在到处找你呢,你可小心了,他一生气又要和疯狗一样了。”售票员同事一把拉过昆丁,紧张地提醒他。

    昆丁顿时清醒了大半,正要问团长在哪时,发现埃尔弗莱登已经杀气腾腾地向他疾步走来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挨了对方一个耳光。昆丁虽然已是成年的小伙子了,但力气和身手完全不能和早年在夜鹰特种部队待过的团长相提并论。

    “臭小子,你怎么不死外面呢!现在立刻去给我换衣服准备道具,把你那群畜生都叫起来,选一个最称手的,大人今晚就要考核你的驯兽表演!”

    昆丁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耳朵嗡嗡响,他捂着脸,售票员同事悄悄扶住他。

    “什,什么?”

    “马上滚去化妆间,我在那儿告诉你考核题目!”

    验收表演结束,团长让昆丁在马戏团等着,自己则屁颠屁颠地跟着斗篷人回到剧团背后的房子里。

    斗篷人一脸阴骘地背着手,皮笑肉不笑。

    “埃尔,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带乌鸦上台?呵呵,真有意思。”

    “小的,小的罪该万死!是小的管教无方,小的回去定狠狠惩罚这个昆丁,接下来往死里加他的训练强度!”埃尔弗莱登一听这话,急得汗都滴下来了。

    “没用的东西,我知道是因为那个魔术师。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干脆告诉昆丁他哥已经死了。我最多再给你十天,昆丁必须要能登台!”

    “是,是!小的,小的立即照办!谢大人饶恕和指点!”埃尔弗莱登磕头如捣蒜。

    “让塔莉莎进来。”“好的,小的这就退下!”

    “下贱玩意,给我滚回去好好练!练不出来,我剥了你的皮!”

    埃尔弗莱登一掌拍在昆丁的脑门上,昆丁一个没防备差点被打摔在地。

    “哎,哎,是塔莉莎小姐啊,您快请进吧,大人召您进去呢。”埃尔弗莱登转头看到塔莉莎的倩影出现在走廊上,立刻就从凶神恶煞变成了堆满假笑的一张脸,毕恭毕敬地半躬着身。

    塔莉莎一头玫粉色的大波浪长发,化着艳丽的浓妆,穿着高开叉缎面紧身连衣裙,戴着夸张的大耳环,踩着一响一响的细跟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着猫步。

    “哼。”她用戴着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拨了一下发丝,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冷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嘿嘿,好的好的,我们这就回去...还不快走!”埃尔弗莱登再次一秒变脸,重重地推打着昆丁。后者眼前的眩晕还没散,走起路来跌跌撞撞的。

    塔莉莎斜起眼瞥了瞥昆丁。这不是那个三脚猫驯兽师吗?怎么,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哥一死,轮到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挑大梁了?

    她把本就很低的领子刻意又往下拉了拉,清了清嗓子,调整到做作而甜腻的腔调,随即媚笑着进入了房间。埃尔弗莱登赶紧扭头往塔莉莎婀娜的背影狠狠补上没看够的两眼。

    没过多久,屋子里阿拉伯彩绘玻璃灯的光也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