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城，地处咽喉本是卫国边陲重镇，硝烟四起之时城中更是商阜繁盛。雍国自梁楷即位以来，一改前世礼节往来邦交方式，北交西攻，大肆攻城略地。本就雄踞一方的雍国来势汹汹，汜水城之战后彻底灭了卫国，囚禁卫国君主，其他勋贵主动归降不抵抗者，梁楷皆善待之。拔除西边这个硬钉子雍国统一之势更是不可阻挡了。如今天下近三分之二土地尽入雍国囊中，然北方的契丹东汉王一支铁骑南下拔除数城直驱平城，若攻下契丹东汉王势力就稳稳的钉进了中原大地。与此同时西北方大凉统一宛地整军肃武枕戈以待，让本逐渐明朗的中原局势多了几分变数。

    “陛下，北部契丹一族虎视眈眈虽目下于我边境无犯，但统一大业在即若东汉王坐稳中原一席之地乃我雍国大患，应早作谋划。”

    “今日主要两件事，一是这汜水之战咱们虽然荡平了这难啃的卫国，前线将士打的也苦，祁国公现在汜水城内驻扎休息，这汜水与我雍国风俗治理皆有不同，汜水这骨头该怎么啃；还有就是这契丹东汉王本是契丹王弟，契丹国主修书与我解释此事乃东汉王叛变败逃不足大患，倒是这西边大凉趁乱收回宛地，本是同族现更是强大了，虽现不及我境，但中原之地将尽入我国，此事终究是隐患。”

    “汜水城多国交界，贸易往来频繁多方势力错综复杂，且为进达西部咽喉，此城现在我大雍辖内，无异于打开了进军西北的大门，一马平川，臣认为大军当在此地修养一阵大军驻扎我雍国风气自然得到渗入，臣愿往汜水协助祁国公处理战后相关事宜。”阶下少年玉立，面若冠玉身形颀长俨然几分风流之态。

    “世子啊你年纪尚轻做的也都是案牍之事，这汜水城可不比咱们京城，现在大战刚休遍地都是些野蛮泼儿。”说话的正是前线统帅现祁国公宋柏胞弟宋枫，这宋枫五大三粗声如洪钟的却一直在家中照顾偌大的官员府宅之事，宋家武将之家，祖辈妥妥的青云城地方豪门大族，后跟随太祖原州起兵战功卓著，传到宋柏这一辈已历数代，端的是诗礼传家簪缨世族的气派，骨子里倒也是坚持着武将秉性，“陛下，这汜水城刚下城中势力错综复杂危机四伏，臣请前往，正好带上侄子侄女一起去看看大哥，在外面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家中也牵挂的紧。”

    雍王稳坐高位，不发一言。

    “宋将军此言差矣，当下应趁凉局势未稳一举攻下，咬下他一块肉宛地怎能尽入其囊。”

    “臣附议，当下士气正盛应乘胜追击，待到大凉整肃武备再打就辛苦多了。”

    “我看各位大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汜水之战相持不下，卫国举国之力做最后的拼杀，我前线将士伤亡不小，急需休息。”宋枫哼声。

    “世子怎么看？”雍王询问。

    梁苍近前拱手道：“卫国城败之际焚毁城中及周边村落几乎所有现存粮草，现汜水之情形，若继续前进粮草筹备也需要些时日，粮草不稳，大军无胜可言。”

    “好，战争未休汜水依旧以祁国公为首要指示，粮草问题宋枫你就去汜水帮你哥筹谋吧。”

    “娘亲，三叔说带我们去找爹爹。”宋谧进花厅看一屋子老老少少止住了步子。

    “还不给你姨母问安。”宋夫人笑。

    刘夫人赶忙上前扶起一把搂在怀里：“这是谧儿吧，真是活泼，姨母还是第一次见你呢。”

    宋让进屋问安坐在下座开口：“三叔派人来说陛下应允咱们一家子一起前往汜水城，前线刚打完仗要在汜水歇好一会子呢，派了三叔的差，咱们一家子正好团聚，三叔说本该来问安但因为皇上还差了莘王世子前往，有些事情要去和世子交代怕耽搁了时辰就先派人来和娘亲说声。”

    “对呀，那小厮进门碰到了我和大哥，就有我们俩代劳了。”宋谧窝在刘夫人怀里吃着菓子，“不过大哥三叔这次怎么没叫你去啊。”

    “莘王世子不比别家，莘王是唯一封地王爷，世子又自小在京长大养在太后跟前，我们武将粗生粗养的别唐突了世子。”宋让站起身正要告辞，起身行礼之时宋谧跳到跟前拉住他衣袖笑脸盈盈地说：“娘，姨母你们聊，我和大哥先走了。”

    才出了门宋谧便按捺不住：“大哥刚说的那个世子好不好相处啊，先前总听说他神秘兮兮的，我在宫里一次都没见过他，说他长得白净但是很不好接近，脾气不会很大吧。”

    “大哥也不知，今晚三叔邀请世子赴宴不然你与我一同前去？”

    宋谧闻言恼道：“大哥你胡说什么，平时胡闹就罢了世子可是皇亲，外人该说我祁国公府没规矩了，不理你了找二哥去。”宋让拉住妹妹：“好了大哥和你道歉，谧儿别恼，大哥有礼物送你一会儿差人送你屋里去，今天姨母来府上你二哥哥忙着呢。”见宋谧不理会宋让从袖子里拿出一枚印章，“这是名匠士野的章，先给妹妹赔个不是。”

    宋谧见小小一枚圆章上面雕着个兔子栩栩如生，接过看篆文——春风和顺。宋谧捂嘴：“小妹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哥哥，这上面的兔子意欲何为啊，而且小妹我素来也不喜欢什么字画啊，哥哥送我这个作甚。”宋让拍拍宋谧脑袋：“谧儿帮帮哥哥，你们女儿家体己些。”

    还真是寻常家宴宋枫宋让叔侄俩、莘王世子和兵部尚书刘吉，这刘吉论起来是宋让舅父，那可不是寻常宴会，但这莘王世子是正儿八经的皇亲，雍王亲侄子似乎又不是家宴。

    “世子应该和我们小让一般大吧，我们老了以后啊都是你们年轻人闯荡了。”

    “素闻祁国公长公子文韬武略风姿过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世子谬赞，都是坊间传闻孩子玩笑罢了，倒是总听闻世子风采，今日一见果然不落俗尘。”

    “主子。”宋让独自回房序乙上前回话，“世子近日与平常活动无二，行动轨迹放您案上了，唯一不同的就是世子最近隔几日就去郊外跑马。”

    “上周有一次宿在营地，后属下查明是遇见太子训练营兵，被太子留下了，世子平素都独自出门，身边只带一随从，京中也无任何往来好友。”

    “世子那边不用盯了，把人都撤了。”宋让拿出令牌，“你拿上这个令牌去魏州找当地的许大人，莘王妃常年在魏州礼佛，他作为地方长官得知晓。”

    “庆文。”宋让等序乙离开便唤小厮进来，“柜上那本《游侠记》还有之前熙郡王送的南海珍珠一起给小姐送去，去母亲那边问安说我醉酒了今晚就不去请安了，再把老二叫来。”

    小厮正欲退下，宋让又开口：“等等，不用叫二少爷了，让他歇息吧。”

    “小姐，来客了夫人叫您前去见客。”

    “知道了这就去。”宋谧起身嘱咐，“忍冬，把我桌案上拜帖带上。”

    进门果见是程夫人和女儿程见芝，行礼后熟门熟路的挤在程小姐身边。“程姐姐我正准备去找你玩呢。”伸手接过拜帖递给程见芝，“你看我拜帖都写好了，可巧你就来了，正省了我跑一趟，我前阵子得了个好东西，想给你看看。”

    宋夫人含笑：“行了你们小辈自己去玩吧。”

    二人手拉着手就来到了宋谧房中。程见芝看桌上摆了盘棋，忍不住打趣：“我们宋家女公子什么时候还学会下棋了，真是稀罕事，之前好说歹说针织女工都不做了也不肯学，怎么现在自己偷偷摸摸下起来了。”“都说程家家风最和睦端方，连我娘都天天念着让我学你，她们是不知道你这尖酸牙厉的样子。”宋谧嗔笑着坐下一脸神秘地盯着程见芝，不由摸了摸脸：“你紧盯着我干嘛，怪吓人的。”

    宋谧唤忍冬去取东西：“程姐姐我前几天得了个好东西，你一定喜欢。”

    程见芝摆弄棋子：“好东西你自己留着，马上要去汜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边乌七八糟少不了苦吃，好东西都带上生活起居也便利些吧。”宋谧听着这话心里一软又挤到榻上去了：“姐姐你真好，我去了汜水其实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我想爹爹，但是我也舍不得姐姐。”程见芝一把抱住宋谧：“现在还能挤挤，不知道等你从汜水回来还挤不挤得下，阿谧你路上要听话别总是一下一个主意的，听长辈的话知道吗。”说着用手梳宋谧的头发。宋谧听着眼睛红了：“姐姐好姐姐，你要是我亲姐姐就好了，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阿谧定做姐姐的乖妹妹。”程见芝笑着拍宋谧脑门：“好啦，哭成花脸猫了，不是说给我看好东西。”

    忍冬递过来一个精巧的红木盒，宋谧打开盒子献宝似的递给程见芝。“这材质像是养了多年的老玉，工艺也精巧，的确是个宝贝，不过这章子上面的穗儿看着针脚挺生疏的。”程见芝握着章子任穗子垂着，就这么在宋谧眼前晃了几下。宋谧脸色微红：“大哥送你这么好的东西，我想了好久也没好东西送你，就做了个穗儿希望姐姐你别忘记我，等我们从汜水回来姐姐做我亲姐姐好不好。”

    程见芝把章子放回盒子里，刮了刮宋谧的鼻子：“小阿谧长大了，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了。”宋谧脸更红了：“大哥答应教我枪法，我也真的喜欢王姐姐。”程见芝笑出了声：“谢谢我们小阿谧，姐姐很开心。”宋谧复窝进程见芝怀里，抬头看着程见芝的笑颜心里想着那汜水城人生地不熟的西北荒蛮，姐姐这种精巧的人物怕是见不到了，便忍不住伸手勾住程见芝脖子一头埋进脖子里，用鼻子蹭了蹭后脖颈。程见芝吓了一跳忙用手托住宋谧的脸轻声唤：“阿谧？阿谧你别难过，咱们这又不是不回来了是不是，等阿谧回京姐姐去城门接你可好。”宋谧闻言抬头，依旧抱着程见芝脖子：“我知道我就是突然有点难过，想抱抱姐姐，我怕我回来姐姐就不和我最好了。”程见芝用帕子点了点宋谧眼角：“真哭成了花脸猫了你。”

    眨眼临近出发去汜水的日子，皇上在宫中举办小型宴会，简单送别。

    这虽然不是宋谧第一次进宫但也是第一次在参与皇上皇后同在的宴会，往常都是应邀在后宫女眷中玩耍，虽然规矩也多但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大气都不敢喘。

    皇上皇后坐在上首，皇后喜欢孩子，总是传一些贵族小姐进宫给她解乏，那时候皇后还是挺和蔼可亲的，比娘都和善从不骂人，怎们今天坐在王上旁边就这么让人害怕，都不敢靠近了。

    “好了今天都是自己人就别拘礼了。皇后开口道，“苍儿此去汜水要麻烦夫人照顾了。”说着席见一人起身：“夫人，晚辈敬您。”宋谧抬头见此人着一身牙白色常服，再看脸色比衣服还白，几乎没什么血气，果然是病弱世子。“我看我三叔说的没错，这人去汜水可不得脏了嘛，大战刚休公子哥儿凑什么热闹，还麻烦我娘，是少不了麻烦。”宋谧歪着身子在齐乐公主耳边悄声说，“这算是你堂哥吧，从小不也是皇后带的吗，和你真是一点都不像兄妹。”“他小时候跟着太后多，而且他来京城就是进学的年纪了，我们没啥接触其实，大皇兄还很喜欢和他玩，我大皇兄凶巴巴的他肯定也不好惹。”宋谧了然“和太子一路人啊，那我可得躲远点。”

    皇后早就瞥见这两人嘀嘀咕咕，端起酒杯：“两个小家伙。”二人起身。“两个小家伙一到一起就热闹的不行，我总和陛下说，咱们小乐是个淘气的，本以为小谧看着文文静静的，哪成想这两个娃娃一打照面屋子都能掀翻了去，我身边啊也热闹不少，这小谧走了最舍不得的就是小乐和本宫了。”雍王也笑了：“我看着宋家小姐很是文静啊。”皇后低笑：“陛下不知，这两个娃娃在后宫就是混世魔王混不吝，宫女太监绕着走的，两个人一唱一和能演好大一出戏呢，陛下见着文静那是陛下威仪，先前还畏惧老大，去汜水一趟回来怕是连我们太子也得被揪下两根头发来。”说着皇后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