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阳之秘

第一章 初涉

    厚重的黑暗笼罩着左语四周,失真的声音从远方缓缓传来耳边,像是一根缆绳,将左语拖向某处。待仔细倾听,水声在耳边默默流转。

    左语感觉自己的身体正悬浮着,意识却像几块生锈的齿轮,即使感觉到它的存在,却怎么也无法驱动起来。

    我在哪里?

    不知道这种无意识的漂浮到底持续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间,抑或是数十年,时间感此时在这个场所荡然无存。

    “当——”忽然,一声低沉的,犹如来自另一世界的钟声穿过流水传到左语耳边。

    随着钟声响起,意识的齿轮竟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昏沉懒惰的感觉顿时像退潮般离去,左语猛得睁开了双眼。

    然而眼前依然是一片昏暗,唯有远处的些许光源在幽幽晃动着。

    左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浮在水里,黑暗的环境让他清楚水面离自己十分遥远。

    当这个想法产生的时候,就像启动了某处的开关,左语顿时感到呼吸开始困难,他的肺部剧烈地抽搐,脑子中顿时只有呼吸这个想法!

    “喝!”左语又一次睁开了双眼,但身边再也没有诡异的浸水感,窒息感也荡然无存。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自觉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幸好,只是一场噩梦。左语松了一口气。

    奇怪?自己明明已经醒了,但为什么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左语只记得自己刚从教学楼回到宿舍,正准备玩一款当天发售的新游戏,接着两眼一黑,有关后面事情的记忆竟然再也想不起来了,记忆在下个瞬间就衔接到了现在。

    莫非自己太累睡着了?左语皱了下眉头,周围的空气似乎莫名沉闷,而且完全没有一丁点声音,安静得让人有些害怕。他尝试翻身起床,却发现两臂旁竟然有东西在妨碍自己的动作。

    左语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从尾椎窜上脑袋。他慌忙地试着喊了下舍友的名字,却发现声音并没有远去,而是迅速遇到障碍而回折到自己耳边。

    我靠!左语挣扎地想要起来,却发现这个狭窄的地方根本不能展开手脚。左语没有多想,下意识就后背用力,双脚猛得向身前踹去,同时双手也跟着往前推。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砰!”出乎意料地,左语竟然非常轻松就将上方的木板踹开一条不小的缝隙,露出上方被遮挡的蔚蓝天空。

    左语见状迅速撑起身子,连忙推开眼前的板子坐了起来。他探头望向四周,只见眼光及处全是数不清的树木,这些说不上名字的树算不得高大,充其量只有三米高,却总有下一棵看不出区别的树在相互的间隔中穿插着,导致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

    这是什么情况?左语脑袋宕机,短短二十年的生命历程无法为此时的遭遇作出解释,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之前一直昏迷在一副奇怪的棺材里,就这么坐着发呆。

    没错,就是棺材。在左语不知所措,茫然地往身下瞧去时,他的脑子顿时浮现起“棺材”二字,这使他的双眼马上恢复了神彩,甚至身体比意识更先一步作出反应,使他连手带脚地爬了出去。

    自己这是遇上什么超自然事件了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左语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慌乱,试图理清这一连串无厘头事件的来龙去脉。

    难道是有人要报复自己?但自己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宅男,平时除了上课和强制的团体活动外几乎不出门,聊天的对象除了舍友就是网友,即使是和别人闹了矛盾也只是小打小闹,应该不至于被别人抛“尸”野外才对。

    又或者是绑架?左语想了想自己和家里都一穷二白的,虽然不至于连大学也供不起,但家里对自己的支持也就仅限于此了,甚至有时候自己没管住花钱的手,还会出现超支的情况,得做下日结才能补上生活费的空缺。

    自己就是这样普通的大学生,左语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原因会导致自己被关进棺材,放到不知哪处的树林里面。即使有人因为某些原因想报复自己,也应该把棺材的盖子封上才对,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毫发无损地爬出来?

    “当——”就在这时,一声沉重的钟声从远方传来,将走神中的左语拉回到现实。

    左语只觉得这股钟声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钟声响了很多次才停下,但左语没有刻意去数钟声的数量,而是心想着钟声方向的事。钟声的数量一般只是代表着此时的时间,而钟声的方向则表明那里必定有人类活动,向敲钟方向前进似乎是目前唯一能做的选择。

    左语朝着钟声方向不急不缓地走着,一路上还不忘观察四周的树林,听说植物学家能根据树的种类和形态分辨所处的地理位置,但奈何自己知识储量不足,除了满眼的绿色外什么也不能分辨。

    走着走着,左语愈发感到不对劲了。他发现四周的树林不止安静,还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除去自己脚踩树叶的嘎吱声外,左语竟然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没有走兽悉悉窣窣的动静,也没有飞鸟惊动时的叫声,甚至连树林中最常见的风吹动树叶的声音都没有听到,时间此时就像是刻意为左语静止了一般。

    左语心中升起一丝危险感,虽然现在天色看着还早,但也不知道钟声是从多远的地方传来的,如果在天黑之前还不能走出这片诡异的树林,左语无法想象自己会遇到什么更诡异的事情。这么想着,他不禁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或许是一个小时,又或许只是短短几分钟,周围一成不变的不高树木让左语彻底失去了时间感,他甚至觉得再这么走下去,迟早连空间感都会消失。

    就在左语思考要不要继续盲目向前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从前方响起。

    “老大,这里有人!”

    左语吓了一跳,他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三名穿着奇怪的男女。其中一男一女都相当年轻,男性一脸冷漠,而女性则是满脸疑惑。领头的男人则看上去有三四十岁,深刻的法令纹昭示着这是一名不苟言笑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到这里了?”刚才那道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正是三人之中的女性说道。这里是温特城的郊外,虽然离城里并未太远,但也不应该有普通人能来到这里才对。

    “我......我叫左语,一醒来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里,麻烦你们可以带我出去吗?”左语下意识喊出,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对方讲的似乎并不是普通话,而是一种自己从未听过的语言,更诡异的是自己竟然能听懂对方话里的意思,语言的翻译在脑中十分自然,以至于左语下意识用普通话来回应。

    “抱歉,你可以再说一遍吗?我听不太清楚呢。”女性只觉得眼前的陌生人在胡言乱语,她轻蹙眉头,扭头悄悄地向中年男人问道:“老大,这家伙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办?”

    左语虽然听不清他们之间的对话,但从表情也能大致判断出意思。这也是人之常情,一个忽然出现在不应有人存在的树林里,嘴上还胡言乱语的人任谁都会保持警惕。于是左语没有继续贸然说话,不然恐怕会继续加深对方怀疑,接下来的对话必须要正常思考才行。

    在左语沉思的时候,他这才认真观察起三人古怪的衣服。那名说话温柔的女性身穿黑底白衬的长裙,头上披有长长的黑色头巾,像极了西方教派的修女。但她的头巾没有将头部全部包裹,而是露出部分酒红色的头发,看上去多了几分灵动。

    领头那名严肃的中年男人则穿着一件棕色长衣,里面是修身的白色衬衫,看上去衣服是三人中最正常的一个。最奇怪的是第三名从始至终冷眼旁观的年轻男性,看上去年龄和年轻女性差不多,同样披着大衣,里面穿着皮夹克,从大衣的缝隙能看到腰带处挂着好几瓶不同颜色的玻璃试管和迷你小巧的书籍,背上还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行囊。年轻男人顶着圆框眼镜,正一脸严肃地望着左语,不为所动。

    “我刚才是说我的名字叫左语,因为忽然被莫名其妙地带到了这里,迷路了好久终于遇到其他人,一时慌乱才导致说话不清楚,十分抱歉!”左语灵机一动,马上运用脑中掌握的这门新语言向三人说道。

    虽然不敢肯定眼前的三人就是好人,但从目前来看这是能带自己逃离这片诡异树林的唯一倚靠了,不能轻易放过。

    还好,听到左语能正常地回应自己时,修女松了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左语,是吗?好奇怪的名字。我叫娅拉,你别紧张,能和我们说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没等左语应答,三人中的年轻男性忽然插话道:“老大,我就说这女人早该去疗养所好好治疗一下,她是不是在小时候被门夹过,脑子跟停止发育似的。说了多少次到了城外不能随便靠近一切会动的生物,更别说这种来历不明,自己也说不清楚目的的人。”年轻男人摇了摇头,语气刻薄地说道。

    “凯利尔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娅拉狠狠地瞥了年轻男性一眼,语气一转刚才的温柔,拉起袖子像是要准备动手。

    凯利尔也不甘示弱,虽然没有说话,但眼中充满了挑衅。

    “够了,你们两个安静一点。娅拉毕竟是第一次和我们出城,很多事情没反应过来也正常,都稍微稳重一些吧。”男人似乎很清楚两人的脾气,他拦住娅拉,继续说:“凯利尔,先给这名年轻人做个侧写。”

    “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做过侧写了。肉体十分健康,没有任何缝合和修补的痕迹,甚至身上连细小的疤痕都没有,干净得就像刚出生的婴儿。”凯利尔平静地说道,并向中年男人递上一块画板。

    男人接过画板,认真地端详着。只见画板上画的赫然就是左语的样子,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却活灵活现地把左语的外貌特征都画了出来。

    凯利尔说:“灵魂层次的问题以我现在的水平看不出来,所以依然无法排除异魔模仿人类的可能性。我不建议接下来带着这个人一起行动。”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把这个可怜的人丢在城外不管?普通人根本不可能靠自己走出这片树林,只能无助地在这里死去。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角相】启明者,竟然能这么冷血,当初启明仪式的宣誓都忘了吗?”修女娅拉向凯利尔说道。

    “我再说一遍,到现在为止学界依然没有任何实质的研究表明【角相】启明者必然拥有强烈丰富的感情,请不要将你的刻板印象强加到别人身上。现在眼前的这个人还不能确定是‘人’,不违背启明仪式的宣誓,无脑的【枝相】启明者。”凯利尔不甘示弱地说道。

    娅拉刚想反驳“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枝相】启明者”同样也是刻板印象,但话到嘴边又感觉哪里不对,顿时无名火起,再次挽起衣袖准备动手。

    中年男人一看这两个又吵起来,无奈地制止道。“我说你们两个少吵一会不行吗?都共同合作那么久了,为什么在城里的时候起码还算能正常执行任务,一到城外就这样了?”男人的语气中也是深深的无奈。

    “话说回来,凯利尔。你说的能模仿人类的异魔确实存在,但别忘了这里离温特城才没多远,因为防剿局的介入会导致这里即使有异魔存在,实力也不会太强,顶多只有一级的程度。能模仿人类的高级异魔只要碰面的一瞬间就足以将我们置于死地,不太可能还在这里和我们好声好气地说话。”

    中年男人扭头向左语说道:“很抱歉年轻人,请原谅我们谨慎的态度,我们只是在做普通的排查。可以讲一下你是怎么到这片树林的吗?你到这片树林里想做什么事吗?”

    果然,无论如何自己出现在这片无人树林里都是十分不正常的现象。虽然对方的对话中充斥着左语听不到的名词,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中年男子对自己的语气虽然十分客气,但他异常严肃的眼神让左语感到自己哪怕说错一句话,男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对付自己。要是那样,将自己不管不顾留在这片树林中恐怕都是最好的结果。

    中年男人严肃的问话,让娅拉和凯利尔停止了争吵,注意力再次回到左语身上。

    左语心底十分慌张,他尽量不流露表情让对方发觉异常。忽然,左语灵机一动,说:“我前面说话的都是真的,我只记得我叫左语,但是除此之外的事情全部忘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木箱子里,之后我向着钟声的方向走,然后就遇到你们了。”

    自己从醒来开始就不断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说不准自己哪句话又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这种情况下就装失忆是最好的。而且这一番话全是实话,不过是把自己的来历隐藏掉罢了。虽然这么说也十分可疑,但应付现在的情况应该还是能做到的。

    果然,中年男人听后眉头微皱,但似乎已经没有动手的打算,他用手不断摩挲着下巴没刮干净的须根,思索着什么。

    男人思考了很久,以至于让原本自信的左语都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在左语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决定的时候,中年男人忽然说道:“这名年轻人没有说谎,虽然有心跳加速和汗液过度分泌的反应,但看起来只是困惑和紧张导致的,似乎真的对现在自己的境遇一无所知。”

    “在我看来,这个年轻人就是个普通人而已。娅拉说的对,我们不能把一个普通人就这么留在城外,我们需要把他带回城里,如何处置这名年轻人是城里大佬要考虑的问题,与我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