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龙爪。

    在她曾经生活的年代，当然没有人见过龙，可这只爪子伸出之后那从水面上探出的头颅，以及隐约能看到的那鳞片与龙须确认它的身份，虽然与那些个随着历史变迁表现出的形态还是难免有些变化的传说形象相比，这只逐渐从黑暗之中显露出形态的龙还是约莫有着不同的，但并不妨碍陆星遥先以龙来称呼它。

    她分辨不来眼前这条龙的年龄。

    可从它那鳞片的大小以及这只龙爪上的指甲的长度，似乎可以判断出它的年龄并不大。

    这越来越强势的心跳声以及身躯划动水波的声音，杂糅在一起并没有受到那雷鸣以及水浪本身的声音影响，她甚至怀疑自己虽然此时有着一个独立的视角，实际上的感觉却是与这条龙共通的。

    因为在下一刻，她忽然感觉心脏处有什么暖流在驱使之下朝着四肢百骸流动而去，也正是在这股热流抵达自己的行动终点的时候，那条龙突然腾空而起，陆星遥来不及避开可是在二者相触碰的时候并没有出现任何的撞击，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当水下盘桓的龙的躯体彻底在翻江倒海的水面之上完全展开的时候，那几乎已经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空间，它的喉咙里再一次发出了一声吼叫。

    在这声哪怕情绪上并没有共通，却也能够让她听出其中的怨憎、不满、以及愤怒的吼叫之中，龙首直接撞上了那个穹顶之上的豁口，而龙尾拍打着水面，让一根根从水面上浮起的水箭，同样加入了攻击的阵列。

    雷光也在此时大盛了起来，那雷电所蕴含的光亮，远比从又一次被撞得更加开敞的豁口倾泻下来的天光要更加明亮得多，在这几乎让人眼睛都被照得有些酸涩的光之中，这一次的撞击以及水箭雷光的攻击比此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势得多，一声清脆的响声从头顶的天幕上响起，而后整个小世界破碎成了一片片零碎的光点，而外界确实是水，在这水浪迎面而来的时候，陆星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并没有抵抗这水浪的来袭，而是顺应着水波，任由自己水流而下。

    果然她的猜测没有错。

    虽然她有着自己独立的观感，却也有着另一种与那龙联系在一起的通感。

    当水波卷挟着人想要往远处而去的时候，她已经直接换了个位置，出现在了那水面之上，就在这龙的边上。

    完全展开了身形的龙在她的头顶上呼啸而过。

    这是一条黑龙，当它脱离开了那个空间的禁锢，意图在此时离开的时候，水面忽然翻腾了起来，一根漆黑的锁链从水波之下飞快地伸了出来，锁住了这龙的一只爪子。

    锁链之上森冷的寒气，让拥有着共同感受的陆星遥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几乎在瞬间就陷入了麻痹的状态，而眼前的画面则显示着这条龙的爪子上受到的并不仅仅是捆缚，还有腐蚀，甚至这腐蚀的力道强烈到了它险些直接从空中摔下来，哪怕灵气试图阻止这锁链上的力量的入侵，也并不能让它的情况有任何的好转。

    逐渐收紧的锁链看不到控制的人何在，和龙爪的缠绕之间发出了那锁链自身的金属关节扭结碰撞发出的声响，以及像是什么骨头被这缠绕之间的力道给扭断的声音。

    这令人牙酸的断裂声里，眼前的场景像是遭到了什么来自外界的攻击，一层层水波一样的痕迹出现在周围，挤压着这个看起来极其真实的世界。

    还不等这场景整个破碎开来，她眼前就已经变回了那个山洞，而眼前的铜镜已然修补了完全，只不过周身的灵光大约是因为之前的破裂，以及其他材料的混合进入，显得有些晦暗，不过从又一次显形在了外面的临萧所表露出的脸色来看，他此时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才对。

    “你看到了什么？”

    从他的这句问话里，似乎是并不知道在这个结契的时候，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的。

    “一条黑龙。”

    她回答道。

    这是个并不怎么完整的，类似于记忆碎片的东西，但是其中或多或少展示出了些信息量，比如说那条龙，当它从黑暗之中显形的时候，她便注意到那龙身上的鳞片，其实和临萧当时异化的时候，在身上长出的那些是很相似的，只不过从体积上来说要小得多而已，她甚至有理由怀疑，那副画卷作为卷轴的支撑的两根骨头是否是出自于那条龙身上，当然还有一个解释是，临萧提到的，那有意识存在的妖兽之骨，是否来自于它。

    而当她的意识从水下转移到外界的时候，当她看到那个水域的时候尚且没有多少的熟悉感，可当她的视线转向周围的时候，却有种心头一惊的感觉。

    那分明是镜湖的周围！

    虽然只有那个一角，可那种熟悉感是骗不了人的。

    她难免想到当时临萧在看到镜湖的时候说来过这里，这话应该不假。

    而更加让她无端产生的一种联想是——

    伏龙岭到底为什么叫伏龙岭，如果说铜镜的来源是与那条看起来未必能够逃出生天的龙是有关的，在伏龙岭晋仙宗里那个隐藏的对它的窥视者是否也与这事情有一定的关系。

    只不过，不管事实如何，哪怕在这个同调的梦境一样的存在里，她并不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条龙，以及它所对抗的力量最真实的水平，也依然知道，这绝不是她此时的实力能够接触到的领域。

    “一条三爪黑龙？”

    “三爪？”陆星遥露出了个疑惑的表情。

    可转念一想却也是有可能的，这只被捆缚的爪子上的锁链带给它的威胁，完全是有可能让它选择了舍弃一只爪子的，那被称呼为三爪黑龙好像也并不奇怪。

    “不，那是它还完好的时候的画面。”

    她刚想继续问一问这条黑龙与这镜子之间的关系，便感觉在这镜子与自身的联系桥梁彻底搭建完成的时候，丹田之中的灵气突然躁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