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月上中天时结束。

    来参加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都熬不住了。

    毕竟都已经不再年轻，不可能熬个通宵。

    这件事对李宽也多少有点打击。

    让他确实认知到自己已经老了的事实。

    遥想以前，他也是能玩二十个小时，睡俩小时，再起来继续嗨的人。

    尤其是十八岁的时候，通宵三天三夜不是问题。

    睡一觉继续生龙活虎。

    第二天清晨李宽刚醒来，伺候的下人就告诉他，楚王李晨，他的好儿子来了。

    “去餐厅。”

    李宽在下人的伺候下洗漱完直接去餐厅。

    他到时，李晨已经坐在那里吃上了。

    “我就知道您会让我来餐厅。”

    李晨端着粥，用勺子慢慢搅和，笑呵呵的道。

    粥煮的稀碎，就像浆糊一样，看起来非常丝滑。

    李宽看了一眼，转头对下人吩咐道：“去给我煮一碗清汤面。”

    他儿子喝粥，他就不想喝了。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因为他任性吧。

    “什么事？”

    自己儿子什么尿性李宽还能不知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是最好的形容词。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您，对于那些封国国主有什么想法。”

    “哦，是看法。”

    “这一次，您可是近距离观察。”

    李晨也很直接。

    向自己老爹进行询问，他没有一点压力。

    李宽脑海里回忆一下昨天晚上的宴会，笑着道：“南亚那边的陈氏挺有意思的，我感觉早晚得出事，你们可以做好接手封国的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做好权贵之家后事安排的准备。”

    “这个是最重要的。”

    “必须得做好。”

    陈家的封国可以没了，陈家也可以倒霉，但是陈家绝对不能死绝。

    李宽对自己儿子再三嘱咐。

    李晨皱眉。

    “为何？”

    李宽冷笑一声：

    “因为我不想让司马家的情况在李家身上复制。”

    遥想当年司马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心狠手辣。

    灭曹爽全家，当街杀皇帝，谋朝篡位，权臣能做的事，他们都做了一遍。

    多爽。

    可刘裕和王猛报复他们的时候也够爽啊，司马家全族都升天了。

    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啊。

    你开了坏头，就得接着。

    看看老刘家。

    当年刘邦进咸阳，没有灭秦王皇族，等汉朝结束，刘协退位的时候也没有被人灭满门。

    只能说一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灭满门这事本来就离谱，基本没怎么做到过，都会有血脉留下。”

    “既然有血脉留下，不被报复才奇怪呢。”

    “权贵之家倒霉，我们去接手他们的封国是正常的操作，可我们要是灭他们满门，那就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那种了。”

    “如果我们选择给他们后人留下一条富贵路，留下一条崛起路，那我们李家的名声在唐人世界上层社会中都是良好的。”

    “以后有一天李家倒霉，他们哪一家崛起，也不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懂了吗？”

    “而且我认为，与人为善始终没错。”

    “再说，养一家权贵，能花费几个钱了。”

    李宽一阵突突，李晨则在一旁认真的听着。

    待李宽说完以后，李晨纠结的道：

    “可是，给他们一条活路，也就只能是把他们接回大唐，继承他们在大唐的祖宗祠堂，继续生活。”

    “但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个问题，大唐内部的权贵蛋糕不够分，他们就会侵占百姓的利益。”

    再后面的话李晨没有再说，他相信李宽能听明白。

    李宽淡淡的道：“国家利益就这么多，早晚都会侵占。”

    “你不让现在的权贵侵占，也会被以后从百姓中崛起的权贵所侵占。”

    “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认为既然这样，不如让现在的侵占，你还能给李家留一个恩慈的好名声。”

    两害相权取其轻。

    李宽淡淡的声音让李晨不知如何去接。

    他没有想到自己父亲是这样看待贵族侵占百姓利益的。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父亲好陌生好陌生。

    在以前，他父亲一直都是在帮百姓攫取利益的，从来没有明目张胆放纵过权贵去侵占百姓利益。

    更更是没有见到过自己父亲手动增加权贵数量的情况。

    李晨这一刻的心情是复杂的。

    但他又认为自己父亲做的是对的。

    一个为家族考虑的老人，即使天下人都认为他是错误的，可家族不能认为他是错误的。

    李宽的做法就是在给李家于未来留下生路。

    毕竟，天下没有不灭的家族，没有不朽的王朝。

    就像千年世家一样，他们天天喊着没有不灭的王朝，只有不灭的世家。

    结果是什么？

    除了极个别家族，其余不少家族都覆灭了。

    卫青的卫家，白起的白家，甄宓的甄家，寇封的寇家等，都在历史中沉沦下去。

    就是五姓七望也经历过数次生死。

    范阳卢氏在东汉末年时险些灭族。

    诸葛家在曹操灭徐州时也差点覆灭，被逼的迁移。

    二王更不用说了，如果不是代代有神人，三代一名将，早就被人挫骨扬灰。

    关陇贵族中的好几家也在政斗中差点被灭掉。

    李宽也同样不认为李家能够长生不衰，能够永存。

    既然不能，那早做打算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李晨最后只能说一句父亲说的对，我会和女帝商量的。

    “决定还是你们自己做，如果你不问我，这件事我都不会说出，只会等你们做完以后再说。”

    李宽不在意的道。

    李晨苦笑一声。

    他相信自己父亲的话。

    即使他和长安做出不管那些封国权贵在封国覆灭以后的生活，他父亲也只会默默的接手，自己去管。

    并不会难为他们去做决定。

    李晨吃完早饭后就主动离开。

    李宽吃完早饭则去街上遛弯。

    早上遛弯的人并不少，大家见面以后都只是点点头，并没有大张旗鼓的行礼问好。

    都只是想安静的遛弯，看看长安城，都不会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态度。

    当个陌生人挺好。

    如果大街上有人见到李宽，来一个大礼叩拜，李宽不会觉得这人会做事，只想锤死他。

    有病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