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尘歌

二十六章;生死自难思与量

    “从前有三个人,他们住在同一个坊市,他们去的衙门又是同一个衙门,暂且分别叫他们三个甲乙丙吧,他们每次走夜路点卯的路上都要过一个荒坟,时常有鬼怪出来作祟。”

    于是有人便问了“你们三个不怕吗?”

    “甲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当然不怕。’”

    “乙说;‘我肯定怕啊,但为什么偏偏会是我,肯定是我以前做过什么事,现在报应来了,如果我现在不受这份苦,将来肯定也会受这份苦的,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现在就挨了吧。’”

    “丙说‘我不怕他,但我怕他的鬼力,我去点我的卯,他作他的怪,又如何来干涉我。’”

    但总是这样毕竟不是办法,于是便把荒坟圈了起来,同时有了守墓人一职,守墓人为了防那些倒斗的,于是便圈养恶犬,同时写道‘路有恶犬,慎入。’

    这时便又有人问了“你们三个不怕吗?”当然,这个怕既是指鬼怪,又是指恶犬

    “甲说‘鬼怪不足惧,但恶犬当道,当防之’”于是甲便学习武艺,刀枪棍棒耍在手

    “乙说‘没想到我竟然做了这么多孽,一切皆因果,若是被伤了那便是今日所为之果,因缘和合而生,因缘散尽而灭。若因此而死那便是因此缘灭。’”

    “丙说‘怕与不怕在我,动与不动在他,既然路在这里,岂有因惧而不走之理?如若不招惹何会伤人?但应修武以备患’”于是丙便也学习武艺,铮锵作响。

    终于,有一天恶犬闹出了人命,但并未被击毙,见状如此的衙门不得不再另外修一条路,但绕行甚远,而甲乙丙三人也终于有了选择。

    甲有武艺在身,所以依旧是棍棒傍身,就近而走

    乙默然绕路

    丙同甲一样,就近而走。

    “结果呢结果呢?”看到尚夏默不作声,敖娇早就等不及问了,尚一萍在一旁也是一脸期待,吃完饭的尚夏在和他们讲一个半两道人告诉他的故事,作为饭后餐点同时作为解暑神器的西瓜,被切的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尚夏给他们二人各拿了一块。

    “你想要什么结果?甲因此而亡?还是丙遇狗一次所以绕路?”尚夏反问道

    “可是你这故事没头没尾的,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们什么?”敖娇追问。不得不说,敖娇还是有一点慧根的,想要问清楚这件事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是来讲故事的,不是来借此讲道理的。明白与不明白,你们都可以自己续写。如果非要说个清楚,那便是想要启示你们到底属于哪类人吧。”

    “可你总得有开头和结尾吧。”

    “故事的开头和结尾重要吗?难道非要说清何人何事何物?难道非要说明死于某年某月某日?假如开头和结尾如此重要,明知是要死的,明知是生来便要受苦的,那人们也好,妖族也罢的为什么还要出生?”尚夏挪了挪屁股下的小马扎,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问道。

    “如果有选择,我也不愿意受苦啊,但爹娘生下来就是注定的,谁能选择。”敖娇说道这里有些停顿,尚夏以为他在思考,便没有再多问。

    “死是一件不急于求成的事情,死必然会降临,所以根本不着急是死,而且是因为有生,才会有死,在你想明白死之前,你不妨先想想生的存在。生和死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它是一个连续的,只是我们不知道死之后而已,一个人从出生下来,那便一直持续着生的状态,不管是形体上的目盲耳聋也好,不管心智上的痴呆蒙昧也好,它都是生的一种表现。你会发现有些是先天的,我们无法选择,但即使是有些后天的,我们也无法避免。所以你的那些相聚相识相知相离,才是真正的生的内容。而死也不过是类似的一个表现罢了。”

    “其实我很想告诉你们不必执着寻找意义,因为意义这个词本就是用来束缚你的一个无形陷阱,而且从我们每个人降临这个世界的那一刻开始,未来一切就都已经注定充满了所谓的‘意义’,只是你有时候并不能发现。但这些‘意义’中,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你强烈想要的,我们称呼他为——执念。比方说你想要幸福,那幸福便是你的执念;你想要快乐,快乐便是你的执念。你有执念吗?”尚夏以一种很平静很平静的语气说。

    “我想要每天都吃的好好的,我想要每天都有小画书看,我还想要永远和姐姐和妹妹们还有哥你在一起。”尚一萍认真思考会后说

    “你的执念怕是永远实现不了了,接下来的半辈子我可能会一直都在流浪。”

    “我想要看着你们死!你们所有的人死!”敖娇说道,这是两人都始料不及的,没有人会想到它对人类的怨恨会如此之大。如果生来便是尚一萍这种,从小便被圈养在一起,没有什么自由与尊严的意识也好,但敖娇毕竟是被囚禁起来的一个妖奴。

    “你是妖族的皇族狮人族吗?我听说当年的月光无常将整个狮人族屠戮殆尽,连带刚出生的小孩都没放过,可能只有流落在外的一些幸免于此。传说狮人族王阿修罗临死前怒吼‘狮人族永不灭,它将看着人类走向灭亡!’你是那些幸免的,被宿命选中看着人类灭亡的人?”尚夏是看到敖娇脖圈上的绒毛以及听到他的话才想起这个传说。

    狮人族,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狮首人身,颈有鬃毛,可双走直立,遮面观双足如人;亦可四肢并奔,其状如狮,故曰狮人。’这是当年的切诺贝利大学者命名的,他还类似的说了猪人族、鱼人族、虎人族等。只不过月光无常坚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诸如此类的全当是能杀则杀,能斩则斩。

    “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办?”敖娇手中的锁链哐啷作响,甚至都能看到他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的青筋,气氛突然有点紧张起来。

    “不怎么办,我不是说过嘛!我无意去迫害任何生灵。”尚夏将敖娇和尚一萍吃过的西瓜皮放到一旁,同时又给二人各拿了一块。

    “那如果说我是龙呢?前阵子闹得风风火火的龙走水事件,我就是那条龙。”

    尚一萍那会还在要楼中,自然是不知道能将乌孙王骂倒的那条龙,但是尚夏作为那件事情的亲历者,自然是还记得那条龙逃跑前恶毒的诅咒,前些时候有专门的学者去特意翻译了那段龙语。

    ‘凡是天幕下所有的有识之灵,必将受其有识之苦

    凡是红尘中任何的宏智之辈,终将困于宏智之笼

    但凡六识无垢之人,必将布满尘埃

    但凡灵觉通彻之辈,终将消散。’

    这么一想确实和敖娇的话有几分相似,但又不排除他也是听到如此消息传闻才特意做此答者,毕竟贵为神圣龙族,就算当日被柳叶眉伤的不轻,也不甘心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是尚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镇妖石的存在,但又和敖娇处刑前的坦然自若又是矛盾。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毕竟念头之便捷远超肉体之拙,只见尚夏又拿出来两块西瓜给了二人并没有多说话。

    其实尚夏回答的很隐晦,也只有是熟悉的人诸如寸光阴才会明白他此时的答案。

    ‘你作为妖奴的时候,我请你和尚一萍吃西瓜,你们在我看来没有不同,你作为狮人族残裔的时候,我请你们吃西瓜,你们在我看来依旧没有什么不同。你作为龙族的时候,我也请你们吃西瓜。结果是什么还用多说嘛?’这时候其实应该有一个旁白,以便更好的解释他的内心想法,但毕竟是现实生活啊,哪会有这些东西。

    敖娇见尚夏不语以为是他开始怀疑自己,便不由分说的向外紧张起来,吃西瓜的东西也逐渐慢了下来,时不时还会偷偷的瞟尚夏几眼。

    尚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但他以为是这是兽族的通性罢了,就如同犬类猫科动物吃饭时,见到外人在旁便会呲牙一般,妖奴作为奴隶,可能甚至不如家中猫狗,护食也在所难免。于是他便上手去抚摸安慰一番。变化突起,敖娇扔掉了手中的西瓜,顺势将一旁同样猝不及防的尚一萍揽在怀中作为人质,手中利爪紧紧挨着尚一萍的脖颈,让人丝毫不怀疑这一爪下去的威力,虎视眈眈的盯着尚夏。

    同样猝不及防的还有尚夏,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动作,敖娇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于是慢慢退到桌边,亮出拿一案的西瓜,示意他不要激动,随意挑选。

    而敖娇看到尚夏的动作才明白他的意图,难免有些被当作低等种族的生气,于是松开尚一萍,拖着锁链咣当当的走去后院。而尚夏却在这里心疼那吃了一半扔掉的西瓜。

    又是小说家惯用伎俩了,写虚不写实,写虚又不好好写,留有大片的空白来供人揣摩。于是多年之后的敖娇,在尚夏一本日记中看到这段时,才明白尚夏行为之所想和目的,不仅感慨生灵之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