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静心行(下)
躁动的感觉越来越激烈,渐渐有一种让人发狂的冲动,萧聪顾不得其他,赶紧收敛心神,进入到那个无我而唯我的状态中,全身的脉络骨骼等再次清晰地展现在他的武道灵瞳里,他发现黑色的灵气和骨刺以及血液中的黑色物质似乎又增加了一些,
“难道说,邪恶真的可以与功法相共鸣?”他在心里想道。
知道自己的身上一直潜伏着一个在师父眼中足以颠覆苍生的隐患,无论是在天道轩最后的三年,还是回到萧家后的这几年,萧聪一直都在克制自己不要想这件事,就像师父所说,万事皆由心动而动,就在他已经快要淡忘这件事的时候,昨天晚上与秦管家一叙,又猛地想了起来。
现在看来,《修罗十三式》这部功法实在诡异,只要与它稍微有所接触,它便可以在无形中影响修者,不管是心动、铭记还是遗忘,只要影响因素一出现,它便可以与之共鸣,随之运转,从某一方面来看,可以说,这部功法并不为修者所控制,它可以控制修者!
也难怪当年天道翁始知此事时动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杀了萧聪。
不过话说回来,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天地万物,皆有生生相克之律,善与恶相抗衡,阴与阳相对,这世上一定存在破解这部功法的办法!
萧聪在心中思忖着,
“但关键还是如何才能将这种办法找到,师父曾说让我多加休习天道宝典背诵冰心诀,这是否就是我的解药?“
回想起师父刚知道他修习邪法的那一幕幕,他如此想着。
天道翁在玄真界威望不可谓不小,无论哪个家族势力都要怵他三分,传说他是仙人谪落,而现在已重新位列仙班,那既然为仙人,自然是见多识广,虽然这老头有时候确实不靠谱,但萧聪是他唯一的弟子,他对萧聪说的话,应该不是信口胡诌。
“天道宝典属于道法,冰心诀归于佛法,难道我的自救之法与佛道两家有关?”
萧聪继续向下思考,被天道翁称为书呆子的他武道双修,饱读经书,对玄真界的各种法门套路均有涉猎,虽然大部分是些皮毛和外家功夫,但其中也不乏失传已久、堪称禁忌的经典。
说起来天道轩的藏经阁道的确是个好地方,这是天道轩的不传之秘,除了萧聪和天道翁师徒俩,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萧聪从小就被其师父严加告诫,天道轩藏经阁之事,万不可与他人提及。
此观点在他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所以直到现在对其依然是守口如瓶,他也曾询问过自己的糊涂师父——这么多宝贝,他到底是从哪儿得来的?
但一提这个天道翁便会显得有些躲躲闪闪,久而久之萧聪也就不屑于询问了——谁知道这老不正经从哪偷来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佛学道义为净化,洗涤己身,褪去尘污滥垢,以求超脱世事,做得千丈红尘之外的自在人,但这佛经实在是卷帙浩繁学说不一,还各有道理,
“看来我要想寻的脱救之法,势必要将佛法好好研究一番了。”
萧聪恢复心神,睁开双眼,运转起天道宝典,并在心中默念起冰心诀。
时间如水般流淌,不急不缓,周围的环境似是离自己越来越远,声音渐渐归于飘渺,气息渐渐归于虚无,天灵盖中涌出一股清凉,像流动轻泻的光一般将全身笼罩,心旁似是出现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摸着,轻拍着不安而又躁动的心,一下,两下……萧聪再感不到时间的流逝,他的身心终于归于沉静,舒适而安逸。
这一刻,以萧聪为中心,形成了一片静谧的空间,他沉静如水,与众不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空气中一些莫名奇妙的东西逐渐凝结成一条条游丝,像自由的鱼,不紧不慢地向这片静谧的空间游来,然后没入其中,接着便进入到了萧聪的身体里,随着时间的推移,萧聪的身体愈加晶莹而凝实,仿佛镀上了一层圣人的光辉,显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道义。
奇妙的游丝肉眼虽不可见,但修士可以感知到周围气机的变化,坐在萧聪身边的星广浩和冷亦空稍稍侧目,目光正对在一起,两人面色平静古井无波,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星广浩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忽然泛出一丝莫名的微笑,冷亦空顿了顿下巴,同样在嘴角慢慢钩出一丝诡异的弧度,两人心照不宣,同时转过头,将目光再次投向擂台上。
时复一时,日复一日,萧聪每天来回于萧家驿站与演武场之间,白天在看台上闭目养神做做样子,偶尔出现一两场精彩的比试时,也会细细观摩,从中吸取些许经验,晚上回到驿站,他就会来到竹林小屋,为自己沏上一壶清茶,借着不时颤动的米黄色烛光,或重新研究一下《天道宝典》,或琢磨一个新的法阵,再就是取出那夜在蛇谷中无名前辈赠予的《破天式》阅览一下。
在来回于萧家驿栈和圣城演武场的路上,每当看到有人需要帮助时,萧聪都义不容辞,或施之钱财,或替人消灾,这让秦管家颇为赞赏,也让他自己得到了一种难得的享受,他从来没有想过,世间竟还有这样一种生活,可以平淡如水,亦可以炙热如火,作为一个修士,之前的他几乎每一天都在枯燥乏味的修行中度过,以大乘为目标,希望以后可以效仿前贤,以己之力平动luan、灭妖孽,去创造一个太平盛世。
一代代人重复着一代代人的错误,现在的萧聪终于明白,所谓名扬万古,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罢,殊不知善在当下才是最好的,无论是一名小修士也好,还是一名功高盖世的绝代强者也罢,总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为这个世界做一些善事,善分大小,但无论大善还是小善,都是对天地的回馈,都会使自己快乐,使自己心安理得,至于留名不留名,又有什么意义呢?
随着这半个月来的日日行善,萧聪觉得自己的心境越加豁达和开朗,甚至觉得自己像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欢快地扑楞着翅膀翱翔在蔚蓝的天空下,他每天以一种不急不缓的节奏踱在圣城的日子里,有事便积极地去做事,没事便在竹林小屋里静静地修行,而且他越发觉得,其实过最简单的生活,也是修行的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