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抢救实况记录(一)
收拾家里的书架,清理书籍垃圾,发现了2010年3月18日爱人因为消化道大出血抢救的记录,几页纸记录这里发生过与死神的较量,发生过生命的呼唤,发生过爱的呼唤,这里记录着一段生与死的较量,记录着我们的深情。
我的一生,我的职业有一大半时间是与病人打交道,是与死神做交易,与白衣同进,与血光共舞,没有想到的是,真正的与血光共舞,真正的血光溅影的惨状、出血画面发生在我的爱人身上。
祸起萧墙,隐约忽然想起,我在我的QQ日志里写过,我和我的爱人是两个世界的人。祸起萧墙,难道是我们不相爱了,不相守了?我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一切唯心的东西,我只相信我自己,我相信我们有足够的爱。
3月18日晚上7:30分左右,我的爱人小芳第一次按照正常时间下班回来。自从2010年1月4日接受了公司新的研发项目以来,他没有在9点以前回过家。那天我正出门锻炼在楼下碰见他,我高兴地说:“傻帽,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然后我又高兴地说:“傻帽,饭捂在饭捂子里。菜自己热一下就可以吃,你自己先吃,吃完你就洗澡休息,我回来收拾锅台。”说完我就继续走了,今晚我的舞蹈老师有新任务,我们要训练新的舞蹈动作。
与时间的指标,爱人今晚回来的早,我也就没有耽搁,完成一个半小时的训练时间指标,我早早收拾汗衣服就回家了。
慢悠悠的我,一身汗的我,轻松愉快的我,一回家见到满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我大声说:“傻帽,怎么这么省电,不开灯干嘛。”没有应答。我又自言自语:“喂,傻帽,在洗澡吗?”我转弯进入淋浴间,一看,没人。我想:爱人不在洗澡,可能去买烟去了,这也是他经常干的事情,这就是烟瘾上头就是不可阻挡的诱惑。
于是,我准备自己吃饭、洗澡、收拾锅台。这时,我什么也没有干,就卷起毛衣袖准备干活,一想,先上个卫生间轻松上阵好干活。
一拐进卫生间,发现卫生间的灯是开着的,我又嘟哝开了:“卫生间没人,怎么灯不记得关?干啥去了呢?”
我走进我家又大又白又干净的白磁马桶准备坐下去,吓了我一跳,马桶里一道血光罩住了我的双眼,我擦了擦眼睛,重新看着马桶里面的东西,这是什么?马桶里一滩血刺激着我的眼睛,我确认一下,定神努力睁大双眼,是的,白磁马桶里鲜红的血,白磁周围溅喷着血色的花朵,一朵一朵......。我的腿顿时没站住,筛糠着,抖动着,我的头脑嗡的一下,天旋地转起来。我本来就有眩晕的毛病,一遇到突发事件就会犯病。
我站立不稳,踉跄着走进卧室,寻找我的包包,摸索着我的手机在哪里?找到手机,打通爱人的电话,没有人接,我在电话这头嘶声力竭地喊着“小芳,小芳,你在哪里?”没有人回答我。我继续拼命地打电话,忽然那头有了微弱的声音:“我在医院,急诊室05号急诊房间。”
我拿着包包,装好手机,检查银行卡在不在包里,急匆匆地奔向医院。脑海一片模糊的我也不知道门锁了没有,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发病眩晕,下楼朝着离我家只有300米的这家医院,长征医院猛奔过去。
我在医院人山人海的急诊大厅,穿过酸瑟烟腥味儿的人群,找到急诊室,顺着数字引索走进05号的急诊房间。一进房间,只见,房间里的桌子上、地砖上又是一片血光遮住了我的双眼。寻找看见左边有一只诊断床,看见躺着的爱人。
我奔过去,爱人他当时穿的是黑色皮夹克,黑色衣服沾染着血迹变成了咖啡色,右边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飞快地写着什么。中间的白地砖上血迹斑斑。这时爱人有喷射性的呕血,地上新的血柱覆盖上白瓷砖上,好吓人啊。
我赶紧走过去问医生,这是怎么了?有回过头抚摸着爱人的头问爱人,你这是怎么了?爱人微弱地说:“一恶心,就想吐,一吐,吐出来的就是喷射状的血柱,可能是消化道出血了。”
我在大内科看见过消化道大出血的病人,看见过呼吸道、支气管、胃部大出血,这样的病人很凶险,随时一命呜呼。这时医生走过来将写好的东西递给我,说,你是家属?你的爱人很凶险,不知道能不能止住大出血?哪里出血不知道,你赶紧去办留宿手续。今晚不能回家,大出血还会重新再来。
这位医生是一位年轻的医生,带着眼镜,很俊,一边安慰我一边交代我:“阿姨,别紧张,我已经用上大量的止血剂,观察室的留院手续办好,你就找个角落把这个诊断床推出诊断室,在外面密切观察出血状况,再来通知我,今晚我值班。”
这个医院是我国第二军医大的军医院——长征医院,我办理好手续,交上备用金,就开始协助各个辅助科室来抽血化验。趁着空档,我又走进医生办公室,问,能不能让我住进病房。医生告诉我,你在不在世上活啊,一张床位百人求。我确实不知道看病的行情,更不知道有这个歇后语。
我们才50岁多一点,根本不知道看病是个什么滋味。我走出医生办公室,去那个角落,那个角落是一个厕所边角空隙,刚刚能放一张小推床。我对爱人说:“你委屈一下吧,没有插脚的地方了,只有这个角落了。”
这时候,我才仔细看了看这个急诊大厅,像个火车站的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有家属大喊大叫,有病人呻吟呼叫,有臭味儿,有烟味儿,有闷汗腥味儿。我为爱人借来一套卧具,让他舒舒服服地躺在厕所骚味儿的这个角落。
突然,觉得这个年轻的医生对我们很是关照,指导我办各种观察手续,还给我一张推床,还教我去交押金领床被子,再看看周围的病人,所有急诊的病人没有这个待遇的,都是席地而卧,或自家带的观察用具。这位医生不知姓啥叫啥,顿时我心存感激不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