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来是道士啊

第十四章 李长君

    “前…前辈?”黑衣人声音有些发颤。

    中年男人又笑着重复了一遍。

    “阁下是阴鸠宗那位?”

    黑衣人终于不抱幻想,破罐子破摔,瞬间硬气起来,怒道:“老子就是阴鸠宗漳泽!”手上剑翻转,气力灌聚,一剑刺出,那道无形壁垒纹丝不动,如泥入大海。

    “砰!”长剑落地砸在草上,双手垂下,漳泽放弃了挣扎,嘲讽的笑笑,却不是笑谁,而是笑前一刻的自己。摸爬滚打如此多年,见惯了江湖风风雨雨,这才坐上了十三贼之首!可只有漳泽知道,自己天赋比不上排名第二的付休,心性比不上宗主青睐却修为尚低的公孙白。否则也不会赔上家当,换取一件可以遮掩气机的物事,拎着把剑就敢来玄天宗,偷取那一尾有机会让自己破境的云上鱼。世事无常,前一刻还拿捏别人性命,此刻便任人宰割,自己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未曾看透,才是真正的可笑。

    中年道袍男人笑了笑,小道与阴鸠宗果真有缘分,看来以后必然少不了走上一遭。

    四周灵气流动变缓,中年道人面色不变,说道:“贫道近日遇一僧人,论道输了,承诺百日内不沾染血腥,所以你可以活命。”

    漳泽只是短暂的眼神明亮片刻,又暗淡下去,这修为高深的道人不杀自己,不代表玄天宗不杀自己。

    哪成想那中年道人一句话,就让漳泽神色激动。

    “当然,把拿走的东西留下,玄天宗如何为难你,我不去管,也不留你,贫道求个随缘。”

    漳泽二话不说,取出腰间一个袋子,匆忙掷出,中年道人不见如何,袋子便自行飘荡至顾西窗旁。道人对着顾西窗开口道:“姑娘今日输的不冤,云上鱼物归原主,日后与此人生杀,算是后仇如何?”

    顾西窗点了点头,没有别人救了性命还得寸进尺的道理。

    中年道人挥挥衣袖,一个葫芦便落到手中,好生打量起来。漳泽眼神慌张,却不敢开口,耳边传来道人笑声。

    “哈哈哈,这葫芦如今,也算物归原主。”

    漳泽心下大骇,猜出了此人身份,更加不敢妄言,只是说道:“前辈,这养剑葫乃是晚辈偶然在尘世所得,绝不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今日遇到前辈,便是冥冥天意如此。”漳泽虽然不是剑修,却是知道这养剑葫芦的来历,这葫芦本就被下了禁制,外人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养剑葫芦,纵然在阴鸠宗内,宗主和那五个老鬼也从未怀疑过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这枚葫芦会是一枚从白帝城流落在外的养剑葫!

    漳泽痛失宝物,此刻竟也不觉得难过,只觉得理所应当,双眼躲闪的看向道人,想要死死记住那张面孔,老子也是见过白帝城主的人了,传闻白帝城主嗜杀成性!虽为道统,行事却是让许多魔宗之人自愧不如,偏偏修为高的可怕,亦正亦邪。他奶奶的,从白帝城主手下活命,有几个人?

    中年道人看着漳泽有些怪异的目光,似乎有些虔诚,狂热?莫非这葫芦的真正主人来头不小,是个魔宗巨擎?管他的!小道看到便是缘分,天授不予,反受其害!古人诚不欺我!

    月色被乌云掩去,漳泽察觉到四周无形牢笼散去,刚要开口,便夺命而逃!浑身气力都用在了逃命上!耳畔间回响着一道如附骨之虫的声音。

    “我突然改注意了,一刻钟后,逃不出千里,你就死。”

    那道黑衣人影转瞬之间就遥遥远去,山下有个酿酒的年轻人,哼着小调,有些尿急,走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正要释放一二,蓦然一股凉风从旁边吹过,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年轻人停止刚要解开裤带的手,故作镇定的转头,嘴上呢喃道:“道德真君……真武大帝……急急如律令……妖魔鬼怪快快退去……”,步履蹒跚的走到泉水旁,一把拽起酒坛,以平生少见的速度往酒肆跑去。

    山涯院子里,顾西窗拱了拱手,自报家门,极为落落大方。

    “晚辈玄天宗顾西窗,谢过李前辈救命之恩!”

    顾西窗先前只听到这神秘前辈姓李,当然不会想漳泽那般多想,猜测极端,只觉得这人要么是云游至此的前辈高人,要么是宗内某位师叔师伯的好友。

    中年道人笑了笑,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玄天宗,还能有你这么个先天剑体,可惜未入洞虚境界,一日不曾领悟剑意,也无甚大用,屈才了。我有一部剑诀,可助你百日突破洞虚境,小炼先天连体,你要不要,前提是脱离玄天宗,拜入我门下。放心,我虽不是剑修,比起你那个玄天宗掌门的师尊,更会教人。”

    顾西窗神色为难,微微张开朱唇,似乎是没想到这位前辈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席话,她当然不会因为一道剑诀就背弃师门,正要开口解释拒绝,哪成想前辈眨了一下眼睛,就像恶趣味达成的孩童一般,笑道:“哈哈哈,开玩笑的。世上哪里有不是剑修之人比剑修更懂剑修。”

    顾西窗抿了抿嘴唇,呆呆的看着那个修为高深的前辈,丰神俊逸,耳边双鬓微白,沐浴月色下,嘴角带笑,好似神仙中人。这位面容绝美,天赋极高的玄天宗大师姐,一时有些痴了。

    中年道人见顾西窗不说话,只得又开口道:“怎么,是真的要拜入我门下?剑诀倒是真的有。”

    顾西窗回过神来,匆忙摇了摇头,低头调整了一翻神色,苦笑道:“晚辈自小生长于宗门,师尊更是待吾如女,万万不可做此想法。”

    中年道人点了点头,独自走到涯边,是刚才那黑衣人逃窜之处,背对顾西窗,轻声开口:“修行路长又远,才渐登高,又欲登高。你觉得那阴鸠宗漳泽该不该死?”

    顾西窗站到张青渡背后,开口道:“偷窃本宗云上鱼,生邪欲欲杀人,此前定然杀人无数,该死。”

    张青渡继续说道:“这就是儒家学问落在世俗王朝的原因了。无非在于规矩二字,至于为何魔宗更多与道门不合,又在于求真二字。”

    顾西窗闻言茅塞顿开,笑道:“李前辈更像一位儒家夫子,模样……模样也像。”

    “很多人都这么说。”

    顾西窗突然想起来,疑惑道:“前辈学究天人,刚才李前辈说的与一僧人论道而输,不知是哪位佛门大德。”

    张青渡没来由的神色暗淡,只是不易察觉,洒脱的笑道:“是一个老头,大字不识两个,天天就躲在寺庙里敲木鱼,仗着年纪大,就会欺负晚辈,我那是让着他。”

    顾西窗嘴角翘起,觉得与李前辈独处很是心悦,不用像面对其他宗门师叔那般拘谨。

    “前辈,是途径此处还是?”

    “我来看看我弟子。”

    “前辈弟子在玄天宗?”

    “叫张青渡,我还未曾传授他道术,前些天才上山,我最近要远游海外一次,照顾不了。”

    顾西窗点了点头,前些日子的确有一个人拜入宗门,她见过一次,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年纪不大,十一二岁。顾西窗领她去了住处,那女孩还问过他青渡哥哥住在哪里,想必就是此人了。后来她也问过,据说是一个没什么天赋的少年,才入宗门就被安置在了药园,没想到竟然是前辈的弟子。

    “定然会帮前辈好生照看。”

    张青渡点了点头,见目标达成,道了声谢,身形飘然而起,远游而去。

    顾西窗原地驻足许久,突然笑了起来,声如银铃,气机恢复过来,一脚蹬地而起,上得涯去。

    一支手突然出现在涯边,一个瘦弱人影翻滚上来,躺在涯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李长君自然就是张青渡,李长君是五百年前一个逍遥道人的名字,估摸着死了几百年了,也不会有人记得。

    要是那顾西窗在停留一会儿,自己非断气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