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我？”

    魏林将一片踏雪马肉扔进嘴里，放下筷子慢慢咀嚼。

    罗刚挠了挠后脑勺，羞赧道：“我知道，咱们哥俩才刚见过两面，让你帮忙不太好。不过我这人小时候只顾着练武，没上过学，同龄的人都认为我举止粗鲁，不愿与我深交。

    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有谁能帮忙，只好找魏兄弟你了。”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魏林沉吟道。

    “我想请你到守备营来，临时帮我一起在城内巡逻。”

    “巡逻？”魏林很是纳闷。

    近两个月临山城周边不太安宁，尤其在他杀了那三个歹徒后，城内守卫巡逻次数整整加了一倍，的确很缺人手。

    光是灭寇帮内就借调过去十几个人帮忙。

    不过，巡逻都是巡城衙门的事，怎么也不至于要从守备营借人。就算借，守备营里常驻军足有上万，何至于让他魏林帮忙？

    面对魏林的询问，罗刚幽幽叹息一声。

    “魏兄弟，你不知道。前些天皇帝新封的镇南将军上任，以扩充军力为由，从常州府调走兵马七万，守备营里那些有经验的老兵几乎都被调走了。

    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我升了官，成了个小队长。上面要我带着人，负责西城飞腾路与金波街的巡逻工作。队里除我之外就是六个新人，他们连最简单的步军刀法都使不明白。

    你应该也听说了，半个月前，和雅街那刚出了三条人命，我担心万一出事，我身边连个能帮手的都没有。”

    看魏林有点犹豫，罗刚连忙补充道：“你放心，魏兄弟，只要你肯帮忙，薪资方面我绝对不会差事。每天你只需要和我一同在夜间巡逻，一天的薪水是一钱银子，可以当天结账。

    除此之外，我们还会给你配上一身守备营军服，还有一把短柄朴刀。哪怕以后不帮忙巡逻了，这些东西也都归你，怎么样？”

    “可以。”

    反正魏林正愁没赚钱的门路，便爽快答应下来。

    这可给罗刚高兴坏了，一个劲夸魏林够意思。

    酒宴一直持续到深夜，裴远带魏林韩青离开时，还有不少人围着张铎敬酒。

    回帮的路上，魏林坐在车厢内，透过小窗，望着外面发呆。

    白天来时，越靠近太守府，这街上就越冷清。

    可到了晚上，却正好相反。

    太守府附近灯烛高挑，往来车马不绝。越是远了，便越是冷清，街上静得令人心慌。

    漆黑的街道上，一更夫手提灯笼，用小锤击打鼓面，大声喊着：

    “平安无事。”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魏林刚刚洗漱完毕，帮他练肉甲功的帮众就早早赶了过来。

    “李阿四呢？”

    魏林发现，今天来的两个人里换了一个。

    新来的尹志笑道：“那小子这段时间从师兄你这儿赚了不少钱，昨天去街上买了不少猪肉米面，说是要回村给他的老娘送过去。”

    “哦？那小子家住哪里，今天还没回来？”

    “嗐！就咱们城往西三十多里，好像是叫栖凤村。我估计这小子是想娘了，得陪他娘在家待个十天半月的。

    你放心，钱师哥把法子教给我了，我的力气比李阿四强，不会耽误你练功的。”

    “对，师兄你放心吧。”一旁的钱六子赶紧点头答应。

    他可不想因为换了个人就耽误自己赚钱。

    “好吧。”

    魏林也没办法，在院子里简单打了套拳热身，随后让两人准备一浴盆热水，开始练习肉甲功。

    随着魏林肉甲功的入门，每天击打身体的次数也是逐渐增多。毕竟，他的身体强度提高了不少，若是次数不变，那么练功速度就会逐渐减少。

    整整被二人击打了两个时辰，魏林才感觉到效果，让他们两个回去。

    吃过午饭，他又开始在小院里练起了灭寇拳。

    教头王成不大待见他，魏林也就不去理他，自己在库房里取来假人立在院子里。反正灭寇拳的套路他都死死记在脑子里了，剩下的只是持之以恒，长年累月的练习。

    如此又练了两个时辰，罗刚找上门来，带着魏林前往守备营。

    城守当初便下令，要士兵们与百姓秋毫无犯。因此，营地选址也是城西最边缘，靠近城墙的位置。

    站在营门前，抬眼便能看见那厚重的城墙，墙头上，临山城大旗随风飘摇。

    营门边上，两名守门士兵斜倚粗木门柱，在那闲聊。看见罗刚带人过来，也只是随意的打个招呼。

    进入营内后，便可看见一座座整齐的营房，和那比整个灭寇帮还要大的校场。

    如罗刚所言，守备营内大半士兵已被调走，营内只有几队新兵在校场上训练，喊出的训练号子有气无力。

    “这守备营原本就是叔叔掌管的几营里最弱的一个，现在有战斗力的老兵都调走了，剩下的这些家伙要么是懒懒散散的老兵油子，要不就是刚入伍的新兵。

    若非如此，营长也不会这么早把我提拔成队长。”

    魏林听着罗刚的话，打量着操场上的士兵，微微点头。

    这些士兵的体型甚至不如没认真练武时的他。

    似乎是看出魏林的担忧，罗刚笑道：“你放心，除了守备营，还有长刀营和坚盾营，那才是咱们临山城真正的守备力量。

    至于这守备营，更多时候是用来应付太守张铎的幌子。”

    说到这儿，就算是罗刚也觉出自己话多失言了，尴尬笑了几声。

    “这话你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千万别说出去。”

    “我知道。”

    魏林点了点头。

    记忆里，师父几年前就和魏林说过，太守城守看起来是一家，其实两人貌合神离。

    就拿这巡街来说，巡城衙门就算缺人，从类似灭寇帮这样的组织里借人就行，根本不至于还要从守备营借调。

    其原因就在于，巡城衙门和守备营分别隶属于张铎和罗向晨两方。守备营借出去的兵，也是罗向晨给他们额外发军饷，这样张铎手里可就省了不少钱。

    而且，就算城内真有匪徒作乱，守备营的人死了，张铎也不心疼。

    罗刚先是带魏林去库房取了服装兵刃，随后便前往小队营房更换。

    小队六个人里，有三个是负责白天巡逻，剩下的三个正光着膀子在营房里玩一种木头刻的棋牌。

    “刚哥。”

    见罗刚回来，几个人只是打了个招呼，没有停手的意思。

    从罗刚的表情来看，他对这几个小子也是无可奈何。几个新兵，罗刚要想，可以轻而易举将他们打趴下。

    但打了他们又有什么用？整个守备营现在都是这样，难道他还能把营里所有士兵都打一遍？

    魏林安静地找了张空床，换上崭新的守备营服装。

    衣服在军营里属于消耗品，裁缝们在制作时，只需要保证衣服合身，不影响活动就行，所以看起来简单了些。

    短柄朴刀也是一样，看起来像是随便把短柄与宽厚的刀身连接在一起，略显粗糙。

    好在，魏林偷偷用力掰了两下，发现这刀很是结实。

    到了饭点，魏林跟着罗刚简单在军营食堂里吃了一口。等天色逐渐黑了，才整理了下灯笼等道具，赶往飞腾路与金波街巡逻。

    这两条街距离守备营不远，处于临山城边缘地带。

    按照魏林的看法，这里几乎可以称作贫民窟。

    他们脚下踩着的地砖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换，都成了碎砖块。魏林走在上面，连上辈子的指压板都想起来了。

    两侧矮小房屋七扭八歪，街上两家酒馆还亮着灯，许多酒腻子在里面喝着最便宜的烧酒，大声吹嘘自己年轻时如何厉害。

    那三个士兵不光在营里时表现懒散，上街巡逻也慢慢悠悠，要不是穿着那身军服，很可能会被人当做溜街的流氓。

    罗刚越看他们越不顺眼，干脆和魏林快步走在前面，

    “魏兄弟，我听说你练武年头不短了，现在实力如何？到哪个层次了？”

    “前不久算是有了突破，如今应该是快要摸到锻骨的边了吧。”魏林回答道。

    根据当初裴远所讲，原本练武之人在武师之前没有什么境界划分。不过，因为江湖上这个群体最为庞大，又因大多数武者在修炼到一定阶段后，身体会产生些许变化，才在武师之前分出了强身，健力，锻骨三个层次。

    其实说白了，这三个层次都只是为了后面修炼更高等的武学而打的基础而已，武师之下，层次高低并不能绝对代表实力强弱。

    等过了锻骨层次，武者根基铸成，脏腑之间会缓缓产生内劲，在体内流动。能够掌控这股内劲，便才算是武师。

    内劲的用法多种多样，主要还是看武师怎样使用。

    “你还没锻骨？不能吧？”

    罗刚又上下打量着魏林，表现得很是惊讶。

    魏林也不怪他会如此。

    师妹蒋玲已经是武师，长期的接触让魏林对那个层次有了判断。

    单从体质和力量两方面来说，魏林已经具备了成为武师的资格，只是他的骨骼强韧程度还不够，体内也未生成内劲，因此还不能晋升。

    “怎么？后悔拉我来巡逻了？”魏林笑问道。

    罗刚赶紧摇头：“那倒不是，就算你还不是武师，也比这几个臭鱼烂虾强多了。别看咱们就见了这么几面，我已经认定你是可交之人，就算实力差点，有你在我身后也能让我安心。”

    罗刚说臭鱼烂虾时故意放大了声音，身后那几个人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魏林微微摇头，看起来这几个新兵真的是在军营里混饭的，一点自尊都没有。

    不对！

    魏林心头一紧。

    就算他们不反驳罗刚，没皮没脸，怎么现在连脚步声也没了？！

    罗刚也是想到这点，两人心惊之下同时回头。

    身后街道空空如也，哪还有那三个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