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金铁卷

第三百三十六章 我不想当山大王

    梁布泉就这么在山上稀里糊涂地躺了足足二十来天,这中间来来回回来房间看他的人倒是数不胜数,有收着了信来给他送水果花篮的老百姓,有拎着本子扛着大炮照相机来他这采访的小道记者,周老太爷也带着手底下的人来过两天,一个是为了汇报一下矿上的进度,二来也是为了能跟他笼络笼络感情。

    都是道上混过一阵子的人了,那伙人心里在寻思些个什么,其实梁布泉就和明镜一样。江湖吗,人情世故才是最费脑子,最肥唇舌的事情。别人见天地跟他说好话,哄得他乐乐呵呵的,未来定金探岭的时候,保不齐这姓梁的一高兴就能交给自己几招。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跟着他屁股后头找金子,那是绝对没有自己凭本事把金矿通吃咯来的实在的。

    其实梁布泉也是打心眼里头喜欢这样的聪明人,好学的人就是比那些个懒汉聪明,好学的人知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道理,赶明个要是自己真的不行了,斗不过通书那帮狗杂种,最少还有这些个正等着长个的人来顶着。

    不过着来探病的人一多起来,也叫人心里头烦闷。

    虽说这绺子不是什么旅游景点,按常理说,是不应该随随便便叫些个老百姓进来的,梁布泉在昏迷了两三天醒转了过来之后,交代给鲁大能耐的第一件事也是不要把自己手上的事过分对外省长。

    所谓的“不要过分”的意思,原是“把消息告诉该告诉的人就可以”,可是他错就错在太拿鲁大能耐当个聪明人了。在这位炮头的眼里,“不过分声张”的意思,变成了别在梁布泉的门口大声说话,再加上梁布泉先前在对付慈母尸的时候,曾经一下狠拍伤了自己的耳膜,山底下的郎中兹要是有名有号的,全叫鲁大能耐给一并“请”到了山上,扯着脖子嚷嚷说,“要是看不好我这位大恩人,你们这些个老骗子也他娘的不用长耳朵了。”

    这人的身体虽说是挺脆弱的,但也绝对没有脆得跟纸一样这种程度。再加上梁布泉当初下手的时候还留了几分力道,耳朵上的问题经过多位专家的联合问诊,开了几副外敷的方子以后,被安排说静养就可以。

    其实事情到这本来就可以画上个不算完美的句号了,又因为这看病的郎中里面,还混了三两个大嘴巴,郎中下山以后立马就满世界的宣传说山上的土匪窝换了新当家的,是个年轻的后生如何如何,传到后来更是有鼻子有眼地说这后生是个外来户,听口音好像是打北方那边过来的。北方人的脾气如何生性,年轻的后生又是如何手段残忍,再往后,梁布泉不单单有了个土匪窝子总瓢把子的名头,还来了个“喜欢吃活人耳朵”的美妙爱好。

    梁布泉对于此等谣言自来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鲁大能耐这伙山上的土匪倒是真的给当了一回事。山上的崽子都见过梁布泉的手段,当初在面对那尸潮压境的景象时,梁布泉是如何不顾安危,冲进尸潮里面就弟兄们走出苦海,又是如何舍生取义一个人断后勇斗尸魔,再往后又怎么气定神闲地摆好了大阵,谈笑之间消灭了数以万计的活尸,有眼睛的是历历在目,没看着的听得那叫一个聚精会神。

    反正现在大当家的也死了,他即便是没死,想当初在山神庙前面枪杀了无数个弟兄的画面还印在记忆里头呢,这在江湖规矩上面,那个龟丞相也是逃不了一顿三刀六洞之刑。对于让梁布泉当总瓢把子这件事,下头的小的没意见,老百姓对此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算剩下来个二当家的炮头,可是这鲁大能耐是第一个认识的梁布泉,也是整个绺子里头第一个拜梁布泉为自己偶像的人,所以最让他梁布泉苦恼的一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来了。

    当病号的一日三餐自然是有人送来,不过这些个胡子每次来送饭的时候都得和他磨上半个多时辰的豆腐,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劝他顺水推舟地做了这绺子里头的总瓢把子,只要他肯把这个绺子接管下来,甭说是再也不下山去打家劫舍,就是给老百姓端茶倒水,捏胳膊捶腿,他们都是说干就干,不带有一丝一毫犹豫的。

    都说人算不如天算,梁布泉是万没想到,就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失误,差点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不说,自己还偏偏又和这帮土匪扯上了关系。

    其实说和一群土匪放下屠刀,这是积了大公德的好事,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应承下来。可是这梁布泉现在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雏了,他心里头也知道,人要是由个好人学坏,坏人堆里肯定不能太怎么难为坏人,天下乌鸦都这么黑,要比也是比谁的手段歹毒,学坏了的好人要是有膀子力气,在恶人堆里头最少也不会叫人给看不起。

    但是这恶人想一下子变成好人,哪有那么容易?

    听说过被狼带大的羊,谁听说过被羊给带大了的狼?

    这帮胡子先前在人家村里干了那么老些个坏事,你现在说学好就能学好,你说自己不干坏事,要当个好人了,村民们就能接受你们了?

    土匪窝子里要是有你不顺气的地方,大不了约着打一架,响指对响子,青子对青子,你这翻身要把自己给变成好人了,再受了好人的欺负,好人的排挤,气不顺的时候能咋整?撸开枪栓给那好人崩咯?

    有人说了,这要做善事就要做到底,帮着那群村民改善对这帮土匪的刻板印象,那也是梁布泉应该行的善事当中的一环。

    您要是这么说,那我替您竖两个大拇哥。

    您说的的确是对,可是这是不是的有个前提,前提是他梁布泉想要做这个善事?

    关键问题在于,梁布泉他压根就懒得管这什么好人坏人的烂摊子,你想学好,那我替你鼓掌,我祝福你,但是别他娘的来沾边。二十八道仙梁跟通书的官司,自己好端端地从一个世界跑到另外一个平行的世界里头的事他都闹不明白呢,让他过来关心别人的好坏之分,引导着别人走什么人生正道,他是真的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闲工夫。

    再加之他也压根不想让绺子里的这些个兄弟放下手里头的枪,眼下的世道这么乱,第一个,这些家伙需要有枪保护着自己,他们毕竟是一群被社会和时代所抛弃的可怜人,应让他们融入进那个已经抛弃过自己一次的圈子,这对山底下的百姓和这群土匪自己都是特别不公平的一件事,第二个,就像咱们从前说过的那样,金帮虽然建立在即,但是他需要一些能帮着自己办脏活的人,而他自己又不好成为这群家伙的领导者,防止到时候官府追查下来,给他们一股脑地端个底朝天。

    他原本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叫鲁大能耐成为这绺子里头的大当家的,现在为止也是一门心思地想要给鲁大能耐扶上位。

    现如今这鲁大能耐就坐在床头,跟个小媳妇似的拿着个汤勺给梁布泉吹药:“爷,药给您熬好了,您趁热喝下……赶紧好病,好赶紧给您安排日子,安排封禅大典!”

    梁布泉的嘴角抽了两下,心说你这他娘的小绺子一共不到两个半人,还整个什么鸟封禅,封个屁禅,我他娘的到时要疯了!

    见梁布泉光看着自己也不说话,鲁大能耐是轻轻地把碗给放下,拍着梁布泉的背又道:“爷,咱好说歹说地也求了您半个月了吧,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痛快话我一老早就给你们了,不干,干不了!”

    梁布泉翻了他一眼,接着道,“我说了八百多回了,老子有自己的事,你们这大庙我真是管不了。更何况这绺子里的弟兄都是啥脾气,日后有啥样的安排,最了解的人就他娘的是你自己,这总瓢把子要是给你当,我他娘的举双手赞成,双手不够,我还能再加上两条腿……我真的不行,你们好好的一个绺子交给我个外人看管那叫什么事?再一个,咱们先前说好了的是合作,我赚金子,给你们也分金子,现在你们闷着头就要让我当领导……咋的,金子都不想要了?”

    鲁大能耐咧了咧嘴:“这不是……下头有几个小的说啥也不想当胡子了吗?跟您说实话吧,其实吧……我他娘的也把这胡子当够了。要是能有机会……”

    梁布泉道:“能有机会翻身的话,你们还想当回普通人?”

    鲁大能耐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梁布泉那手指着地板:“还在这当普通人?”

    鲁大能耐奇道:“不在这当普通人,那老子去哪啊?”

    “哼……”

    梁布泉冷笑一声,“你们是有从良的心,你想过这些村民答不答应吗?”

    “他们不答应,奶奶的,他们凭啥不答应?大不了老子我……”

    才刚要发狠,鲁大能耐转瞬就想起了自己想要从良的话,这当了好人就不能成天喊打喊杀了,旁人要是不答应,他们还真没啥办法。

    “所以说啊,想要从良是好事,但是你们不能在这个地方从良。”

    梁布泉轻轻地拍了拍鲁大能耐的肩膀,“你们得出去。”

    “出去?”

    鲁大能耐苦笑了一声,“咱倒是想出去,可是咱得有钱啊!”

    “你没钱,但是我有钱啊!”

    梁布泉笑道,“你就踏踏实实地在这做你的总瓢把子,只要你想领着弟兄们从良,放心大胆地跟着老子干,老子保你两年之内就能从这山沟子里头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鲁大能耐的脸上反倒又显出了苦色:“话是好话,可是你也看着了,现在咱们弟兄最佩服的人还的是你,我就……”

    “这事你倒是可以放心,现在我这腿脚也养的差不多了。该去解决一下子把老子差点弄死的那个狗玩意了。”

    梁布泉说着话就要下地,“你们这后山上的爷爷真是不少,老子先前救人的时候在那里头见着了个墓道,那里的玩意要是不收拾利索了,你们这绺子早早晚晚还得出事。咱就借着这一桩事,来给老哥你好好地立立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