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期幽暗的环境确实会不断消磨人的理性。

    但小丑除外。

    虽然脑袋被关在狭窄的盒子里，脸颊两边紧贴着柔软的红色绸缎，没有一丝光线存在。

    这对常人来说绝对是难以忍受的幽闭。

    不过巴基的精神状况完全没受到影响。

    或者说，这种程度还无法影响到他的精神状态，毕竟他连自己都分出上万个。

    半点没有寂寞的感觉。

    依旧嘈杂。

    “嗒嗒嗒...”

    他嘴里不时低语两声，然后又跟着一声窃笑，脑袋随之盒子的晃动而晃动着。

    不靠其他肢体，单靠见闻色霸气的感知，他也能察觉到外界的变化。

    还有那个瞎子。

    本该在不久后脱颖而出，被破例提拔为大将的瞎子，藤虎一笑。

    现在还只是一笑。

    藤虎和赤犬、青雉的称号一样，是专属于候补大将和大将级别的。

    一般是颜色加动物。

    现在应该是到港口了。

    前面士兵通报的消息，巴基也听到了。

    透过见闻色，他还能感知到具体的人数，也就是气息和情绪。

    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关在封闭的盒子里，似乎对锻炼见闻色霸气格外有效。

    抛弃双眼的感知后，接近于第六感的见闻色就变得更加敏锐了。

    一笑也是在这种环境下，才把见闻色霸气修炼到能感知到外太空陨石的程度吧？

    巴基像是发现一片新天地。

    积极把自己的见闻色拓展出去。

    有一圈人在自己周边，二十个…准确来说是二十三个，应该都是军官。

    巴基感知到他们的内心，惶恐的同时又带份小领导强作镇定的伪装。

    身形有些晃荡。

    也包括自己，自己在盒子里也能感觉到这种晃动。

    那应该是登上军舰了。

    G1基地周边的海面不时有波澜涌起。

    还有两个人的情绪比较特别。

    一个像是山间石块一样的青绿，气息也更加绵长，另一个的气息更加暗敛，但情绪表现是灰暗。

    见闻色感知的情绪，似乎和他在精神世界看到的情绪光团一样……

    有点意思。

    这段时间一直在探究恶魔，都快把霸气这一体系给忽略了。

    可惜自己听不到别人的心声，也做不到预知未来……

    嗯，这预知未来也不知道靠不靠谱，在卡二身上压迫感满满，但路飞领悟后，只压迫了一小会。

    换个岛还是挨揍。

    有机会研究一下。

    巴基思绪乱飞了一会，又听到外界传来了一阵阵嘈杂的声音。

    “本部的命令已经很清楚了，鼯鼠中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愿意执行。”

    声音冷酷，应该是那位基宾准将，巴基对此人没什么印象。

    “我已经重复过很多遍了，这是我的城镇，只要还有机会，我绝不会抛弃这座城镇！”

    这是鼯鼠的声音，冷峻的同时还十分坚定，巴基能感受到他的情绪轻轻跳动了一下。

    同样跳动的还有两人。

    T卡彭和一笑，这两人心里出现了几分欣赏，他们同样也是倾向于民众，对本部的命令有不满，但总体是认可。

    认可鼯鼠这位基地长。

    他们都是比较轴的人。

    “但和小丑这样犯下滔天罪行之人相比呢？”

    “在小丑的蛊惑下，被杀和自杀的海军有多少，你应该没忘吧？”

    “杀了小丑，不仅是给世界政府交代，也是消除了这世界的一大罪恶。”

    “这也是来自世界政府高层的意思，中将阁下，还请您不要自误，也不要我们的性命一起牺牲掉。”

    基宾的语气没有半分动摇，CP组织里的教育，向来都是任务大于民众。

    这位准将和鼯鼠的分歧似乎很大。

    在见闻色感知里，巴基可以清楚感知到军舰上士兵对这分歧的倾向。

    除了卡彭、一笑外。

    军舰上的所有都是倾向于基宾的选择。

    毕竟，他们已经在军舰上了。

    不对，在这艘军舰上，还有两道忐忑至极的情绪。

    巴基眼睛眯了下。

    士兵们同样有这种忐忑不安的情绪，但这两个气息上表露出来的情感，是在牵挂某个人…

    这就有意思了。

    嘿嘿。

    巴基还能感觉到，鼯鼠的情绪中闪过几丝红光，他动了杀心，但又好像顾及什么一样，强行压了下去。

    鼯鼠关于军舰的安排被自己的部下打乱了啊。

    决断还是差了点。

    巴基决定帮对方一把。

    军舰的桅杆上，一只不安分的左手爬到最高处，张着手心，朝着上空的雾气挥了几下。

    弥漫的瓦斯缓缓聚拢过来。

    范围嘛，基地的一小块还有城镇一小块就够了。

    他们自己会吓自己的。

    哦，还有军舰。

    巴基很恶趣味的，只是让瓦斯聚拢在军舰范围，却不笼罩整个港口。

    “我很乐意推你们一把的，对，不用谢。”

    他在盒子里自言自语。

    干完这事后，脸色的惨白更甚，一贯艳红的嘴唇都泛白，甚至有种心慌的感觉。

    他已经维持已经这么大范围的瓦斯气体长达一天多了，已经相当于是大范围改变气候了。

    见闻色感知到惶恐情绪却迅速膨胀。

    之前环境里的憋闷只是相当于高原地区，但在突然之间，就变得像是被人套在塑料袋子里一样。

    一吐一吸之间，氧气就消耗殆尽。

    和惶恐的情绪同时膨胀的，还有杀心。

    鼯鼠的杀心。

    小丑绝对是故意的，他在逼迫自己！

    他在看海军的笑话！

    这位留着莫西干头型的中将，神情一下憋屈至极。

    他们原来就像是被毒圈包住，但还有足够的活动

    空间，自然还可以留有理智。

    但这毒圈根本就不按常理在缩。

    十分突然的，就把仅有的活动空间全部吞没，一下把人的神经压迫到极致。

    城镇。

    莱昂的目光一直紧盯着不远处一直流淌下来的鲜红血液，还有血液的源头。

    一个海军的脑袋。

    泛白的嘴唇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而颤抖。

    “会没事的。”

    他自己安慰了两句，前不久出现的中将大人让他慌乱的心情总算安稳了许多。

    莱昂不知道这场黑雾是如何出现的，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憋闷的胸腔总提醒着他。

    这绝不是个好东西。

    可能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死的。

    这样的惶恐情绪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如果不是还有借机吃人的海军在外面扫荡，莱昂早就跑了。

    “再等等看，再等等…”

    他的眼睛和附近邻居的目光对在一起，念头也是惊人的一致。

    “这雾就是黑了点而已，不害人，不会害人的。”

    莱昂喃喃几句，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但下一刻，他的瞳孔猛缩。

    在较远处的巷道里，有一个人影仓皇跑出，没跑出两步就跌倒在路上，仰头张着嘴像是在喊些什么，四肢抽搐乱挥。

    莱昂看着这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一点点的伏倒下去，甚至可以看到对方的皮肤都变成可怖的青紫颜色。

    脑中原本安定下去的那根弦又紧绷了起来。

    这还不是一个。

    在离他有大约百米左右的片区中，同样仰头呐喊的身影夺门而出。

    这个好多了。

    比上个人多跑了三米。

    莱昂不知道脑子里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就像是，一直紧绷着的弦断了后的平静。

    “跑啊，雾鬼杀人啦！！”

    他们有限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惨剧，只能归结于神鬼之说。

    莱昂心中一跳，原本只开了一条细缝的窗户被他整个推开，伸出脑袋想要看看声音来自哪里。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可在他犹豫的时候，那些原本紧闭的房屋里，忽然窜出一伙伙人来，都是身体较为健硕的成人。

    “不对，不对！”

    莱昂摇摇头，双手抓着头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一个小国家的贵族，受过不少教育，自诩见识要远比一般的民众多。

    但自己呆的小国家时不时就有战乱，几次都打到首都，反而是海军基地，很少会有海贼侵犯。

    干脆就搬了过来。

    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雾鬼…不，这一定是某个能力者，他没有能力杀那么多人的，刚刚死的人只是集中在一个片区而已，他就是让要我们互相踩踏而已！”

    莱昂抱着脑袋，靠着墙根蹲下来，呼吸粗重。

    他努力不让自己去听外面那些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楼下还传来一阵阵敲门声。

    莱昂没有回应，但敲门声很快变成踹门声。

    “疯了，他们都疯了！”

    幽暗莫名的压抑环境，早就把所有的神经紧紧绷住，鼯鼠所做的，是靠自己海军中将的身份来缓解这种紧张。

    而巴基在相反的方向推了一下。

    撕裂一根紧绷的弦，绝对比缓和它要容易。

    “快，去码头！”

    “海军的军舰在那里！”

    “我们每年交那么重的税金，他们不能不管我们的！”

    “对，他们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怎么可以不管我们呢！！”

    “上了军舰离开这里，雾鬼找不上我们的！”

    在群体的作用下，这帮红了眼的人甚至忘记了前不久兵痞肆无忌惮的样子，开始在给自己铺出道德高地。

    “船，有船！！”

    莱昂猛然站起身来，眼神怔怔。

    他忽然明白这些人慌乱狂奔的原因了。

    军舰能承载的人有限！

    他们在抢位置！

    不行，自己不能干等下去，不要…不要抛下我啊！！

    “吼嘿嘿呵呵呵！”

    巴基的笑声隐隐穿过木盒的隔绝。

    “疯狂，一直都这么简单呀。”

    “像是一团干草里掉下一根点燃的火柴。”

    “哗的一下，就全烧起来了。”

    “啊，这让我想起那位警长阁下，我们都是躲在幽暗的角落里谋划着阴谋。”

    “不过我只是推了一下。”

    巴基的心情一下又愉悦起来。

    他的双眼虽然看不到什么画面，但气息，确实如火焰汹汹烧起一般，从四面八放涌了过来。

    然后又被熄灭。

    鼯鼠动了杀心。

    不是对自己的部下，而是对军舰外的人。

    除开自己几人，军舰上的人数已经够280个了！

    鼯鼠额头青筋暴起，手指在长船的刀柄上虚握了好几次，一股暴戾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自己要真这么干，才是如了小丑的愿呢！

    “现在绝对不能离港，但也不要让一个人登船，先安抚人群！”

    “小丑不可能维持这么大范围的无氧环境！”

    “不然何必玩这么多的把戏！”

    鼯鼠觉得自己的声带已经扯到最大了，这番话也绝对发自内心。

    可问题是…

    他听不到。

    他听不到一丁点声响的存在，也包括自己发出的声音。

    真空，这里的环境变成了真空！

    声音少了空气这个介质，根本就无法传播！

    该死的小丑，他想让我们猜忌！！

    就像当初迷雾海战时那样！！

    鼯鼠只能把目光看向T卡彭，这个人品素来坚挺的海军。

    比了一个完成任务的手势。

    一些简单的信号在海军中也有对应的手势，来避免当前的情况。

    T卡彭张

    张嘴，似乎也意识到当前环境的非比寻常。

    自己的任务，是驻守这艘军舰，不让基宾和一些闲杂人、闲杂肢体上船。

    他点点头，给了鼯鼠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后就见鼯鼠回身，在空中踩了几个月步，落到地面上。

    港口是基地的港口，首先拥挤过来的，也是海军的士兵。

    港口上都空气好了些。

    士兵拥挤在一块总算是能吐上几口气。

    “什么情况？”

    感受到氧气存在的鼯鼠也松了口气。

    小丑确实没有那么可怕。

    要是能大范围直接抽取空气的话，那他还是直接投降算了，挣扎个什么劲。

    “…呼吸…很困难。”

    士兵的脸还憋得发紫，回应勉强。

    目光一直停留在军舰上。

    没有发生其他情况的时候还好，但现在……最后这艘军舰成了他们唯一能活命的途径。

    “别担心，小丑的实力也是有限的。”

    鼯鼠从没想过瓦斯果实会有这么可怕的表现力。

    上一任能力者是谁来着？

    好像是个叫凯撒的科学家…

    一定是这个家伙误导了他们对瓦斯果实威力的判断！

    “军舰…会等我们的吧？”

    士兵总算缓过口气来，被推搡着上前了几步。

    眼神好似恨不得自己登到船上一样。

    “军舰不会离港的！”

    “只要我还在这！”

    鼯鼠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的意志格外坚定。

    虽然这时候的军舰直接出海，就能达到赌局的目标，可民众和士兵绝对会乱做一团，会发疯的！

    谁肯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谁敢回过头面对这莫名的恐惧？

    没有人的。

    就是要起航的飞机，他们也得扒在起落架上！

    听到这话，士兵们也总算松了口气。

    鼯鼠的威望还是有的。

    只是他还忽略了个问题。

    港口有空气，但军舰上没有。

    瓦斯气体将二者隔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