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国。

    花之都。

    青瓦木梁的房屋环着一株勾成满月形的巨大樱花树，树上粉白的花瓣聚成一朵朵云的形状，仿佛就是落在人间的明月。

    大蛇城坐于这明月之中，与底下的山丘连成一体。

    “咕呵呵呵呵，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黑炭大蛇双腿盘坐，他的身材魁梧，怀里的游女被他单手环抱住，只是四肢和身材都是平行发展，看起来就像是个放大版的五边形。

    脑袋像铜钟一样，一边绑着紫色发髻，一边戴着王冠。

    粗黑的脸上挂着酒红。

    嘴巴咧得极大。

    “勘十郎，你这次做的很好！”

    “解决了光月家族的小子，那些武士也没有讨伐的名分了！”

    “是，这正是在下的想法。”

    勘十郎单膝跪下，左手边是被绑成球的桃之助。

    嘴巴虽然被封了起来，但还是怒瞪着双目。

    对勘十郎的背叛十分愤怒。

    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又让他止不住流眼泪。

    在这个叛徒面前流泪，实在有辱武士的威名，可他又实在忍不住。

    不过黑炭大蛇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浑身冰凉。

    “那就烹了吧，就像他父亲一样，呵呵呵呵。”

    黑炭大蛇笑得开心极了。

    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得意自己在几十年前安插下的这枚棋子。

    御田那个傻瓜，还真把对方当成了家臣。

    上次收到勘十郎等人穿越过来的消息，还真给他吓了一跳。

    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能穿越到二十年后。

    没想到这么快就把这个心病除了。

    唯一奇怪的是，自己好像没给勘十郎下过抓捕的命令啊…

    管他呢！

    黑炭大蛇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甚至又给自己满上一杯。

    “咕呵呵呵呵，他那个傻瓜父亲，竟然真的相信什么二十年后的预言，真的傻得不行啊！”

    “光月家族，我的复仇不会停止的哈哈哈！”

    砰——

    宫殿一侧，领头的一名游女手中的三味线忽然绷断，琴瑟之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吗，小紫？”

    戴着粉红色发饰的绝美花魁忽然弯下腰，脸色浮出抹苍白。

    “抱歉，今天有些不舒服。”

    小紫嘴上说得抱歉，语气却没有半点柔和的意思，甚至带着轻慢。

    “这样可不行啊小紫，你要习惯，要习惯才行！”

    大蛇露出一脸垂涎，又借机靠拢过去。

    他就吃傲娇这套。

    还以为小紫是听到要烹了小鬼害怕而已。

    “以后会的。”

    小紫不冷不淡地说了句，又十分隐晦地侧过身子，与这位好色将军隔了一步。

    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看向勘十郎手边的那个小鬼。

    “另外，大蛇大人，我这次还遇到个人。”

    勘十郎对大蛇的小动作习以为常。

    酒色双全，残忍傲慢就是对方的本性。

    二十年过去，是一点没改啊。

    “谁啊？”

    “不重要的不用提了。”

    黑炭大蛇满不在乎地撇撇手，又往小紫身边靠了下。

    和之国第一美人…

    唔，好香！

    奎因那家伙死了，也没人跟我抢小紫了。

    黑炭大蛇迷恋的眼神里又藏着几分暴戾。

    这个女人不知道从哪勾引了一个武士，每次他派人强抢对方，都会被那个武士打退。

    还有奎因那个蠢货争抢。

    不然这个第一美人早被他黑炭大人圈养起来了。

    游女不就是干这个，装什么清高！

    “要不要我给你检查一下啊，小紫。”

    脑子里是这么想的，但面上黑炭大蛇还是一脸迷醉，连刚刚贴在身上的两个游女都推开了。

    “多谢大人，不过不用了。”

    小紫轻轻躬身，很好地拿捏着轻慢和尊重之间的平衡。

    她的轻慢本来就是演出来的，既是保护自己，也正好戳中了黑炭大蛇这样的人心中的痒点。

    可也不能真的轻慢。

    不然就是作死了。

    拿捏好这个尺度，才能成为游走于达官贵人间的花魁。

    “是小丑。”

    “什么小不小丑。”

    大蛇摆摆手，满不在乎。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丑！”

    “悬赏二十亿那个？”

    和之国在他的带领下奉行闭关锁国的政策，几乎不与外界往来，连出海都是十分严重的罪行。

    所以黑炭大蛇这里的信息格外滞后。

    “这位目前的悬赏是，三十九亿六千万贝利。”勘十郎埋头说道。

    “福禄寿！”

    大蛇猛的转头，也没有理会小紫的抗拒，目光看向坐在他座位另一侧的老头。

    福禄寿是他的心腹。

    光头，头盖骨和耳垂都很长，在室内还喜欢带着墨镜。

    “凯多的悬赏令是多少？”

    三十九亿的数字有些吓到他了。

    悬赏令很大程度可以反映一个海贼的威胁程度，也被海贼自己看作是衡量实力的标准。

    “四十六亿一千一百万贝利。”

    福禄寿熟稔地拿出卷泛黄的悬赏令。

    “那还好。”

    “他找你做什么？”

    “他只是让我带一句话，他说要留意新鬼岛计划。”

    勘十郎隐去了自己被小丑吓得胆颤的经历，轻描淡写说成小丑托他带了句话。

    “新鬼岛计划？”

    大蛇满不在乎地嘀咕两句。

    “这关他小丑什么事情。”

    “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黑炭大蛇醉醺醺的双眼闪过一丝精芒，随后又表现满不在乎的样子，拉着勘十郎这个功臣又喝又跳。

    ……

    ……

    露露西亚王国。

    锦卫门已经追上了先前包围自己的海军。

    此时夜色已消，天边翻出鱼肚白。

    光亮斜照下来，视野并不受限。

    桃之助确实被海军绑在手里，皱着眉不作声。

    这小鬼的古板和锦卫门如出一辙，甚至更固执。

    必须一击就中，不然就会像是上次，御田带他们几人讨伐凯多一样，落入被威胁的境地。

    他们要顾及的人太多，普通的民众、少主。

    每次都是被这样威胁。

    锦卫门也暗恨上次自己等人没有先把少主他们安顿好就出发讨伐凯多。

    不过那也是因为御田跳了五年裸舞，才发现自己完全被凯多和大蛇当猴耍了。

    他们答应御田大人，只要每周在城里跳一次裸舞放100个人质，并且在五年后造好船让所有人坐船离开。

    可恨，他们竟然硬是等了五年之期到后才发觉被骗！

    当时就是怀着这种愤慨的心情，直愣愣就向凯多发起了攻击。

    锦卫门觉得自己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不过少主不容有失，也顾不得勘十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猫在屋顶之上，等待这群海军经过的时候，就抽出双刀从上空猛地落下。

    “狐火流·火柳一闪！”

    助参、角参两把佩刀上面猛然冒出橙红的火焰，就见一股热浪猛然扑来。

    “有人袭击！”

    “是那个武士！”

    “看好人质！”

    刀光携着火焰来得快去得也快。

    锦卫门没有攻击谁，只是猛然间将桃之助身上的镣铐给劈开，然后揪住对方的发髻就开跑。

    他脑子还没坏掉，带着少主去找盟友才是紧要事情，和海军纠缠没有意义。

    只是在海军的火力压制，他躲藏起来也很艰难。

    “果然，烧烧果实，狗都不吃。”

    钟楼上，巴基看着锦卫门的狐火流忍不住吐槽了句。

    好像就是到了和之国篇的时候，人均招式带火了…

    “不过画画果实这么好用，刚才应该让勘十郎给我画多几个身体出来，不然大家都不够分呀。”

    他歪了下脑袋，觉得大差不差了，干脆左脚踩上右脚，朝着锦卫门的方向过去。

    “怎么能说是玩呢……我可是很用心在计划呢，哦呵呵呵，我好像能理解那些躲在城堡里的，鬼祟的阴谋家的心情啦。”

    巴基自言自语着，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

    锦卫门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循环。

    这个循环就是，自己总是不得不反复面对的缉捕，自己真的甩开了？还是对方的眼线太多？

    为了不复刻昨晚的情形，他一抓到桃之助的发髻就一路狂奔。

    直到有个身影拦在他的前面。

    “你好啊。”

    这个身影摆了摆手，阳光在他的身后照耀过来，却没来由地感觉到一股寒意。

    “你已经跑得够远了，可以歇歇了。”

    “放轻松，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小丑一脸的自来熟。

    “我就是想说…嗯，你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少主吗？”

    锦卫门闻言皱了下眉，大小眼挤在一起。

    他把桃之助拎了起来。

    刚才还真没注意，桃之助的胸口处捆着…一个炸弹？！

    “卑鄙！”

    “为何要拿一个孩子下手！”

    锦卫门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感觉。

    他没有质问对方是为何而来的。

    他们的敌人，除了刚刚招惹的海军之外，就是大蛇和凯多了。

    一定是他们花钱请来追杀等人的。

    难怪自己一直会被追捕！

    “不要误会，我只是听说你们很吃这一套，所以试验一下。”

    “怎么样，你觉得有意思吗？”

    嗯，用一个画出来的假人威胁武士。

    巴基都觉得自己太坏了。

    但他是一个罪犯，所以…

    卑鄙对他来说是中性词，和正义放在一块。

    “混蛋！”

    “竟然用小孩来威胁在下！”

    听到少主这两个字，锦卫门就更加笃定对方是大蛇派来的，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和之国内消息闭塞，再加上穿越的缘故，锦卫门对面前的小丑所知甚少。

    和勘十郎不一样，他并没有多在意外面的海贼。

    听到对方的话，就更是怒不可遏。

    偏偏，锦卫门真的吃这套！

    他不敢赌！

    真该死！

    “你想要什么？”

    “啊，我记得好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了。”

    巴基点了点下巴，露出一点苦恼。

    “一定要追寻什么，才能做事吗？”

    “我一贯没有计划的。”

    他确实是这么看自己的，计划是另一个人格出的，和现在的小丑没有关系。

    想了一会后，巴基才重新露出一点微笑，抓了一下头发，嘴角稍稍抽了抽。

    然后用十分平淡语气说：

    “你自杀吧。”

    他挑了下眉，“为了少主的安危，武士为此不惜性命，这应该值得在话本里占上一话的。”

    锦卫门浑身一僵。

    又低头看了下似乎处在昏迷中的少主，胸口的炸弹贴得紧实，又藏在衣襟里面。

    加上刚刚情况紧急，锦卫门几乎是埋头赶路，全然没有注意到这点。

    “或许我们也可以赌一赌。”

    巴基像是看到一个好玩的玩具，眼神带着挑逗。

    “怎么样，赌赌看…是我炸得快呢，还是你拆得快呢？”

    一个画作能这么消遣，估计勘十郎也想不到。

    不然早就把光月家族玩死了，哪还用得着演什么家臣。

    “勘十郎呢？”

    “至少要保证少主拆除炸弹后交给他，我才能答应你的条件。”

    锦卫门学精了。

    自

    家老大跟人打了两次赌，两次都被人玩了，他要吸取教训。

    起码得给个证明！

    看着锦卫门一脸较真的神情，巴基是真的忍俊不禁了。

    “噗呲…哈哈哈哈…”

    “你真的打算自杀啊？”

    “有趣，有趣！”

    “不过改变主意了。”

    “我们换个方式吧。”

    勘十郎之前说画作变成的实体要怎么用来着？

    巴基稍稍回忆了下。

    然后催促锦卫门把桃之助唤醒。

    “不妨让他来做选择，怎么样？”

    画作桃之助醒来后，眼神首先放到了巴基身上，然后才转了过来，神情有些呆板。

    不过自家少主本来就有心理创伤，怪异点也正常。

    锦卫门没怎么怀疑。

    “你来杀了他吧。”

    “然后放你离开。”

    一把小刀被画作桃之助攥到手里，指令已经顺利传达。

    “少主…”

    锦卫门刚想提醒桃之助要个保证先，就见桃之助接过刀后，就猛然朝自己捅来。

    他的眼神里…好像没有感情？

    武士的胸口一阵刺痛，家主当初孤身在油锅托举起他们的场景又在他脑海里闪过。

    原来是这样的难受啊…

    家主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就用一命相抵吧。

    桃之助下一刀马上又要捅来。

    却又徒然被小丑按住。

    “算了…武士还是太呆板了。”

    这个刚刚还带着笑意的小丑，一个眨眼的时间又变得十分冷漠。

    一个没意思的玩具？

    锦卫门在对方的眼神读到这样的意味。

    他都有些分不清刚刚对方笑容是真是假了。

    先前不管是让他自杀的话语还是桃之助捅向自己的这一刀，对锦卫门来说都只是充斥着悲哀。

    没有害怕。

    反而是巴基突然转变的神情，让他感到一阵恐惧。

    目的？

    动机？

    手段？

    对方似乎十分熟悉他，而自己却对这个小丑一无所知。

    锦卫门跪倒在地，胸口有种漏气的感觉。

    他见到…小丑在桃之助脑袋上点了一下，对方就化作一块块碎片散落。

    然后低下头。

    “集齐288片个碎片可以兑换一个完整的小鬼。”

    “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