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大荒(大壳爹人设姓名修改)
航行开始后的第4天,富金雾尼号已自槐河驶入了泪海。
当天晚上,巨轮的顶层再次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厅装修的富丽堂皇,堪称整艘巨轮上最引人注目之处。大厅地面铺陈着干净而坚硬的瓷砖,之上再铺以金线银线织就的地毯;每张被精心雕刻过的圆桌彼此都相隔得很远,桌椅上各覆盖着触手生温的蚕锦,桌上陈列着银质餐具和鲜花——渡航开始后沿途便没有再停下来过,而这些鲜花却依旧娇嫩欲滴,散发着淡淡香气,不见干枯的迹象;自墙壁到天花板上则是连续着的浮雕,一直持续到那天花板中央巨大的吊灯附近。吊灯被装饰以金箔,反射出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宴会厅的巨大空间。
穿着西装的人们端着酒杯,在宴会厅的站着或坐着或走动着交谈,在一只乌鸦经过时,他们举起装着葡萄酒的酒杯,祝贺着这只乌鸦身体健康。
“叮叮叮——”
那只乌鸦——财神爷匡吾拿起银叉敲了敲另一只举起的酒杯,所有人便都停下交谈看向他所站的高台。
“见证历史吧各位,我们已经成功离开青水了,这将是夺回魔剑的第一步——从现在起,在场的诸位和我,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将载入史册——没错,从现在起,我们就是谱写历史之人!”
人们纷纷放下或拿着酒杯,附和地鼓掌着。
一盘盘违反季节的蔬菜瓜果装饰着的各色珍馐被侍者们端上,人们继续着各自的行动。
穿着黑抹胸晚礼裙的冯惠走到冯伯身旁,俯身与他耳语着什么,并偷偷地瞟着猎星;冯谌走在匡吾身后,看着匡吾对众人挥手致意;锐欧利在和几个同样是剑修的少年用刀叉在桌上比划着各自剑派的招式,冯谦一个人坐在一张圆桌旁望着自己面前的酒杯发呆,大壳在与几个主动走来的冯家女子交谈着,赤辽一桌一桌的横扫桌上的佳肴引得人们侧目,平三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
“嘻嘻嘻,真的吗?我一直觉得医生好了不起啊,谁家没有个头热脚痛的呢......不过说起来,怎么没有见到那只传说中的白狼啊?”
面对女孩热情的询问,大壳面无表情地答道:“小野有自己的安排,不急,会见到的......”
【这几天,小野都在寸步不离地陪着冰流,怕他想不开......】
大壳心想着,
【不过......这个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
冯惠笑意款款地朝大壳走来,举着高脚杯与他碰杯,“大壳医生,希望你喜欢这里的招待哦。沾了会长的光,我这样的人才能接触到财神爷......这么豪华的排场就连我都是第一次见呢。”
“好的,让我们一起为这场宴会的主人,财神爷先生祝寿吧。”
大壳依旧是淡漠地举起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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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金雾尼号顶层,瞭望区。
当富金雾尼号只在海面上远远地呈现一个巴掌大小的身影时,远方的人便看见有一股形元自那巨轮中向上升起,好像烟囱一般连绵不断。
【有点不妙啊。】
夜冥坐在桅杆顶端半圆形的隔板上,看着独自一人站在瞭望区的冰流,心道。
【那只守护灵兽又出现了......只要冰流独处的时候就会出现,而且不加节制地释放着形元。鱼龙会的大部分人都在宴会厅,但是万一有人注意到的话就会非常麻烦......而且这股形元还可能会引来其他不安稳的因素......守护灵兽,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浪费掉冰流的形元呢?冰流的冠礼劫很快就到了啊......】
冰流肩上那长着牛角的独眼猫头鹰守护灵兽突然消失了,那股连绵不断的形元也立刻断了。
“冰块脸——”
小野端着一盘水果,朝冰流走来。
夜冥瞥见这一幕,心道:“原来如此......是像野兽一样凭借本能行动吗?重伤的野兽不管多疲惫也要时刻露出獠牙,好吓退潜在的敌人......守护灵兽应该是感应到了冰流的情绪......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害怕吗?......”
他又看向在冰流身边说说笑笑的小野,心道:“那家伙是能让你完全放松的人啊......”
“直到遇见洗月为止,我从没离开过牧云村,关于海也只在想象中见过。”
小野将水果盘放在栏杆上,伸了个懒腰,
“无边无际的,好像连着天空......现在才知道,牧云村,槐河,甚至整个青水金沙,都太小了。哲人王,金沙王,还有你父王,他们为之付出性命的东西相比之下原来那么渺小......”
小野叹了口气,
“但是为了他们的欲望,死了太多的人。猪家兄弟,三姐妹,侯君,破万山父子,云轮,云翳,夜将神,还有......母亲,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从牧云村走到这里,我看到好多血,好多死人......有的时候,我也会忍不住怀疑,一个没有任何人会被放弃的天下真的存在吗?我真的能做到吗?那些人......那些有着永无止境的欲望的人,他们太多、太强了,就算我把他们一个一个的打倒,这样天下就能变好吗?哲人王没了,金沙王来了;金沙王倒了,瑞安、雷唧又来了;厉流王、追云死了,望月和王后又来了,这一切好像一个轮回......好像一个永无止境地打地鼠游戏。而且他们每一个人,都不觉得自己有错。”
小野想起在神树的精神世界里,那只傲慢的白孔雀宁愿走向毁灭也要推开自己。
“因为他们的欲望,死掉了太多人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改变什么,继续前进下去有什么意义”
冰流一直在静静听着。
“哪怕只有一点点都好,我想再前进一点......就算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点点,我也要继续走下去,就先从救回牧云村的大家开始吧。”
冰流注意到了小野的脸色有些不对,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虚弱。小野身子一晃,整个人趴向前面的栏杆,冰流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他——
但是冰流还并没有习惯猎星给他装上的义肢,义肢只是碰到了小野的尾巴却并没有抓住,小野从瞭望区跌入下方的泳池里。
【他的守护灵兽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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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鱼龙会的侍卫已经将小野抬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冯惠还没脱下晚礼服便赶了过来,询问着状况。
“小野的额头好烫......”
冰流半跪在床头,左手搭在小野的额头上,那只手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他慌乱地转向大壳他们,
“小野是怎么了?”
“我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完好无损,没有发现什么疾病。”
大壳答道。
“他的精神也没有要缓解的地方,我只能认为他没有问题。”
夜冥也说道。
大壳再次伸手,红色的形元随着手覆盖在小野的身上,
“也许,小野只是累倒了。”
大壳最后总结道,“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一年里他遭受的东西有点多了。”
众人离开后,房间里只留下了昏睡中的小野,以及冰流和大壳。
“大壳......多谢了。我来照顾小野就好......”
冰流低头嗫嚅着。
“啊,我是要照顾小野,也要看着你。”
大壳迎着冰流惊讶的目光道,
“小野之前说了,不能让你单独离开别人的视线,他怕你......冰流,你要是再像之前那样的话,小野会很难过的。所以我要替小野照顾好你。”
大壳拉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反坐着,将下颌靠在椅背上,双手抱着椅背,面无表情地看着冰流。
【这样啊......不知不觉间,我才变成那个累赘了......】
房间门被打开,猎星拿着一只新的义肢走了进来,
“大壳医生,能麻烦你出去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和弟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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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一柄飞剑将自海中探出的一条巨大的海蛇的头颅削下,头颅砸进泪海后溅起无数浪花,那失去首级的身躯也在翻滚着卷起无数风浪,而巨浪拍打到富金雾尼号时却没能掀动起分毫,船上的人们依旧如履平地,在宴会厅悠然自若地进餐着。
巨剑缩小变回了原本一米来长的长度,回到了冯谌的手里。
“这些是被祸殃所青睐的海妖,这已经是第7条了。”
船头区域,冯谌望着逐渐沉入海底的海蛇,道:“妖兽想通过与祸殃结合让自己更进一步,祸殃也更愿意选择心智比人类更加不成熟的妖魔......这些海妖的数量变多,就说明......我们离洪灾即将成形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会长!”
锐欧利拿着望远镜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将望远镜递给冯谌,
“后方突然出现了一艘船!是真的突然出现的,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好像是从海里冒出来的一样!”
冯谌没有接过望远镜,只是将形元凝在眼部,望向锐欧利汇报的方向,
“的确......那艘船上面有不得了的东西啊。”
【虽然造船不是我的专长,但是我也清楚,以富金雾尼号的体格和排水量,那种大小的船是绝对追不上来的......但它靠近的速度,要比我想象的还快。】
那艘船漆黑如墨,只有一个桅杆,上面同样挂着漆黑的船帆;船身细长低矮,船头是一尊章鱼雕像,触手沿着船身分布,远看仿佛一只巨大的章鱼正在吞噬这艘船。
“给我看看你的真面目......你从前是什么,现在是什么,梦想成为是什么。”
章鱼船上,一只浣熊站在瞭望塔上,眯着一只眼用单筒望远镜眺望着前方的富金雾尼号,他身边则站着一只白猫——戴着海盗帽。
这只浣熊细长结实,穿着满是盐渍的海盗服,而在他的后背,有一团漆黑的肉瘤顶出了他的衣服占据了大半个背部,形似含苞的花骨朵,如同胎儿一般有节律地搏动着。
“不知道啊,我只是在海边长大的普通人......”
“普通人可没法在东海望那样的地方活下来。”
浣熊转动着单筒望远镜,嘿嘿笑着。
“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先从了解对方起。”
“那么——大荒船长,你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我么?”浣熊——大荒依旧观望着富金雾尼号,“我是杀人凶手,是一团卑鄙无耻的烂泥......我是一个人,别人觉得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我什么也不是,身上一点特别之处也没有。”
“啊——”他突然收起望远镜,呻吟起来,后背花骨朵状的肉瘤搏动得更加明显,“我......我们共生如一,我们合而为一......我们享用同样的心跳,共享一致的呼吸。我在、我在,我、我们——”
白猫打断道:“我们要去打劫前面那艘船吗?”
“啊,对,我、我们正要这么做......那艘船上,有最珍贵的东西......没有人能抗拒的,数以万计的血食。”
“血食?献祭给哪位神灵呢?”
大荒突然呵呵笑了起来,背后的肉瘤开始膨胀,
“每一位神灵......我供奉所有的神灵,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信神、最敬神、离神最近的人,证据就是从墨海到泪海,从触手湾到东海望,每一个看到‘克拉肯号’的人,都会跪在地上祈祷......虽然在我到来之前,他们对神的祈求还没那么坚定。”
他咧开嘴,口水从锋利的牙齿间流出,
“那上面特殊的气息不少呢,都是好料子......这次将会......吃得非常痛快。”